第516章 沒有什麼可失去的文明

  新聖城，牧多大禮司辦公室，一股說不清的氣氛充斥了整個房間。

  牧多大禮司端坐在椅子上，一臉平靜。

  烏達禮司站在他身後，雙手背在腰間，臉上的表情異常嚴肅。

  辦公桌上，是一台按照人類的尺寸來算的話足足有27寸的高清顯示器。

  顯示器的畫面中，人類大禮司葉銘的形象清晰無比，甚至能夠看清楚他眉宇間淡淡的褶皺。

  葉銘大禮司的聲音緩緩傳來：「可行，但我需要知道你們的能量來源，因為要傳送大質量物質，需要耗費極高的能源。」

  「我們有鏡像物質。」大禮司表情不變，繼而補充道：「按照你們的說法就是反物質。」

  「你們的飛船也是運用的反物質引擎推進嗎？」

  「是的。」

  「是直接噴射伽馬射線還是帶電介子——在伱們的系統中指的是靈子。」

  「靈子。」

  「你們是用磁場約束還是維波約束？」

  「我們用斯蘭齊真空場約束，準確地說，應該是空間場。」大禮司與葉銘一問一答，絲毫沒有半點的遲疑與「退讓」，同時也繼續問道：「你們用的是磁場約束？」

  然後，大禮司便看到，人類大禮司突然微微一笑。

  「我們雖然掌握了反物質的理論，也完成了部分反物質的實驗，但實際上並沒有將反物質運用在實際中。」

  大禮司的眼睛微微一縮，立刻想到了先祖們曾經使用的古老技術。

  「你們用的是恆星反應原理？」

  「我們叫可控核聚變原理。」

  聽到這裡，大禮司終於忍不住了。

  人類這是什麼妖孽文明啊！竟然用恆星聚變原理就能完成如此偉大的奇蹟！

  「那你們需要……多少的聚變物質？」

  「很多，但在我們的工程能力下，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能夠控制反物質實現電能的轉變嗎？」

  大禮司深深地吸了口氣，隨即沉聲道：「我們能。」

  「我們需要你們的方案。」

  大禮司表情不變：「可以。」

  葉銘微微一笑：「那我最後一個問題——這是你們說的禁忌技術，那你們就不擔心被那什麼執行者找上門來？」

  大禮司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數秒後，他蒼老的聲音響起：「這是我們選擇的命運。」

  對面的葉銘緩緩點頭。

  「我也有最後一個問題。」大禮司最後望向葉銘。

  「人類，用什麼辦法抵擋執行者？」

  「你們看了就知道。」

  ……

  結束掉通話，大禮司靜靜地盯著屏幕，足足看了十秒後才緩緩轉頭望向烏達禮司。

  烏達禮司上前一步，站到大禮司的對面。

  「我知道你對海爾特有意見，但他畢竟是司長整個聖城安危的禮司，身上肩負著我們這個族群的安全與未來。」

  隨著大禮司的告誡，烏達禮司默默低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思索幾秒後，大禮司又道：「你想不想去人類世界？」

  「想。」烏達禮司馬上抬頭，卻又隨即沉聲道：「但我不去。」

  「為什麼？」

  「責任。」

  「很好，那你就負責衛星星群的開發。」

  「明白！」

  「去吧，順便通知一下昆特和海爾特。」

  ……

  烏達禮司大步走出辦公室，繼而走向就在隔壁的祭禮大殿。

  對於接受人類的「禮贈」，其實並沒有太大可討論的——作為一個智慧種族，接觸的知識越多，對文明的未來便越有幫助，這是必然的。

  畢竟，選不選擇運用，那是另外一回事。

  只不過……這個人造奇點的技術，太過於驚悚了，拿著燙手。

  然而，正如烏達禮司所言。

  聖星人，還有什麼可失去的呢？

  更何況，只要有所準備，完全就可以隱蔽的、安全地運用這個人造奇點的技術——譬如在遠離新聖城的衛星星系中建立一個人造奇點，即便引來了執行者，也可以用人類的話說就是丟車保帥。

  而相比建立人造奇點，與藍星、與人類完成瞬時的通航，進行物資與人員的交流交往……

  這樣的冒險，顯然是值得的。

  站到大廳中，烏達禮司望向守在此地的其餘十二名禮司，宣告了大禮司的決定。

  ……

  腦機中心。

  牛主任來得很快，他幾乎是一邊看著葉銘的交流直播一邊從數據中心往這邊趕，而當他抵達葉銘辦公室的時候，葉銘剛剛才沏好了茶。

  「對面為什麼突然想通了？」

  「不太清楚，但我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他們的反物質和奇異物質——你還記得一開始我們的猜測嗎？」

  葉銘放下茶杯，雙手十指交錯望向牛主任。

  牛主任便一臉便秘地看著他：「老大，別聊學術問題……」

  「拜託，我是科學家啊。」葉銘很是不滿地瞪了牛主任一眼：「奇異物質是基於他們的智腦產生的，但反物質是基於奇異物質生成的——我們一開始猜測的是他們採集了反物質礦。現在看來，不是。」

  「那是什麼？」

  「應該是和奇異物質有關，而奇異物質與反物質之間顯然不能直接轉換——我認為，那是空間技術而來，甚至還是從量子漲落中提取能量的技術。」

  葉銘一口氣說完自己的猜測後搖了搖頭：「好吧，我猜對面可能是被我們文化入侵洗腦成功了。」

  「此言怎講？」

  「雖然我不知道那位烏達禮司在蒼藍星人中有多大的權柄，但當對面全面接受我們的建議時，烏達禮司是站在對面大禮司身後的。」葉銘微眯著眼，輕聲道：「而烏達這個人，是個很驕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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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主任想到了幾個月前，就是那位烏達禮司作為蒼藍星人的代表，與葉銘進行了第一次通話……

  其場景，還歷歷在目。

  說他是驕傲，那都屬於「美言」了。

  但隨著這幾個月與人類的交流，特別是與葉銘的交流……牛主任知道，那位烏達禮司算是徹底成了葉銘的粉絲。

  嗯，這不奇怪，葉銘這種一己之力推動了人類科技發展的偉大科學家，恐怕放在宇宙中都是首屈一指的……誰來都得跪下。

  「而且我想了想，他們躲執行者躲了幾千年，肯定也是有點經驗的——換成是我，我能想到的就是把人造蟲洞的基地放得遠遠的，實在不行，他們還可以舉族搬遷到地球來嘛。」

  牛主任失笑道：「好傢夥，你答應他們了？」

  「開過類似的玩笑。」葉銘笑了笑：「不過說實話，他們真要舉族搬遷，技術入股，我做夢都要笑醒。」

  牛主任一愣，隨即哈哈大笑。

  是的，真要過來，那人類怕是做夢都要笑醒。

  二人說話中，艾塔的聲音再起。

  「蒼藍星發送的數據已接受，解碼中。」

  兩個人同時望向辦公室天花板。

  片刻後，雷射降下，一份標準的星系建模靜靜地在呈現在虛空中。

  上面，可以輕而易舉地便認出銀河系，仙女座以及本星系團的所有星系。

  而每個星系中，均有數不清的線與閃耀著特別亮光的點互相連接著，組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網。

  葉銘的視線穿過虛空，將這份星圖與腦海中記憶的拉尼亞凱亞超星系團一一重迭。

  葉銘輕輕地呼了口氣，一口道出了蒼藍星人目前的位置。

  「他們在半人馬座。」

  「距離我們1300萬光年。」

  *

  *

  蒼藍星人的這份星圖，不僅擁有各個蟲洞的具體位置與運行軌跡，同時還擁有各個星系的大致描述，譬如有無文明，以及文明等級如何。

  而從描述看，絕大多數的星系，都存在著文明被摧毀過的痕跡，要麼就是極度危險，充滿了攻擊性……以至於，蒼藍星人一路流浪了數百上千年，最終才在目前的位置安定了下來。

  毫無疑問，這份星圖的意義是重大的——即便它所記載的過往距今已經過去了幾千年，它依舊可以給人類未來的探索方向提供寶貴的參考經驗。

  因此，人類也投桃報李，為蒼藍星人的回歸戰艦提供了寶貴的設計經驗，特別是在電控系統以及傳感系統中，可以說達到了鳥槍換炮的提升。

  這邊蒼藍星人要重新設計建造適合遠航的飛船，人類也不例外，目前人類的探索飛船，只要帶夠了足夠的劇變物質，理論上跑個十來年也完全沒問題。但實際上……無論其冗餘度還是設計方向，都不適合連續跨越數十個「星門」。

  最主要的還是，人類的飛船沒有牛逼的武器。

  人類目前除了幾艘戰艦之外，其餘的飛船，全是地面時代的武器。

  你拿他打打阿凡達土著還行，但是一旦遇到星級文明，那就可真沒半點威懾力了。

  除此之外，這一去一來最起碼要往返個五六年，這要不要載人……也是個需要考慮的問題。

  按理說，人類的遠程控制技術已經這麼牛逼了，完全可以實現無人飛船跨越整個星系，但這次出去……是接人的不說，還極有可能與其他的系外文明產生交流，如果一個本地居民都不帶，那會不會有點哪個？

  而如果要載人的話，這其中的危險就不說了，光是如何度過這漫長的時間，就很讓人頭疼。

  別忘了，人類迄今為止執行離開地球最遠任務的問星號，設計的整個任務周期也沒超過三年。

  現在人類已經在著手準備讓墨谷和周向南等首批踏出星系的先驅們回來了。

  而要不要載人，又牽扯到了飛船的設計問題……

  在多次討論後，最終還是決定，這次不派人過去。

  原因很簡單，因為三年後所謂的執行者就要到來——他們也是走的星路，萬一迎頭碰上了怎麼辦？

  但不載人，不意味著連機器人都不載，更不意味著不帶可供觀察和研究的動物活體——特別是在穿越多個星系的目標下，能夠帶一點實驗動物上去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時間就在忙碌中快速溜走，只是轉眼，年底便到了。

  在地面度過了2031年的新年後，葉銘也開始著手上天的準備。

  ……

  腦機中心五樓咖啡廳中傳來葉銘的抱怨聲。

  「誰規定坐飛船要體測的？」

  「別看我，不是我。」這是牛主任的聲音。

  「也別看我，不是我。」這是何沫的聲音。

  「那就是老章！」葉銘趴在跑步機上，整個人氣喘吁吁，臉上滿是怨念。

  「老章早就沒管了。」牛主任手拿著秒表，看著葉銘哈哈直樂：「加油，就快達標了。」

  「老牛，你是不是故意攔著我的？」葉銘關掉跑步機，接過漆與墨遞過來的功能飲料，猛地灌了一口後深深地吸了口氣：「以前不是只體檢麼？」

  「誰說只體檢的？一直都要體測好吧。」何沫在一旁抱著雙臂，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好吧，你們狠……休息會，等會我再練練。」葉銘走下跑步機，抓起毛巾走向卡座。

  他這次上月球，一來是想滿足一下夙願，二來則是月球超級加速器即將完工，他要親自上去看一下。

  怎麼說呢……這是人類有史以來最牛逼的加速器，可以說是人類迄今為止的工業奇蹟，超級工程。

  即便他上去完全沒有辦法通過肉眼看出什麼東西來，但他依舊要去一趟。

  而且加速器一旦完工，接下來的活兒就是二維空間膜生成器，當兩者一搭配，便會誕生出人類目前最強大的武器——米粒。

  當然了，促使上面同意他上月球的最主要原因，還是人類的太空飛行器迄今為止保持了起降千次都沒有事故的良好記錄。

  這麼穩，還不讓他上天，那就真有點說不過去了。

  只是要求嘛……肯定要高一點的。

  落座後，葉銘看了一眼電子日曆。

  「馬上尋星1號就要回來了，上面是怎麼安排的？」

  牛主任與何沫對視了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笑了一笑。

  「別光笑，那些蛋白……是怎麼分配的？」

  「咳……一個蘿蔔一個坑，你要嗎？」牛主任望向葉銘：「你要的話，顯然是可以插隊的。」

  「我不要。」

  葉銘搖頭，繼而沉默了幾秒：「蒼藍星的生物工廠已經投入運行了。這東西，是可以量產的。」

  「然後呢？」

  「我希望，它不僅僅用來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