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巨蟲時代

  省交腦機中心。

  五樓咖啡廳。

  每當有「大事」的時候，這裡便會自發地形成類似於「酒吧看球」的氛圍，一群腦機中心的研究員們匯聚在一起，一邊看著直播一邊聊天吃著各種應節零食。

  偶爾還會有人喝酒。

  而在每次參與的人中，周向南和盛飛這二位教授算是常客了，同時他們兩人是承擔著大部分時間的科普工作。

  畢竟……這裡是腦機中心，除了葉銘之外，大家的本職工作還是體現在人工智慧，生物醫學，以及計算機和材料等組建之初的領域。

  但今天，負責主持「圍觀」的人不是他們，而是葉銘。

  既然葉銘要在休息廳與群眾「打成一片」，那正對著電視機的沙發寶座自然就得是他的。

  「來了，燒烤來了。」

  唐浩文與周旭晨一人提著燒烤，一人提著啤酒，風風火火地闖進咖啡廳後，氣氛一下就熱絡起來。

  葉銘見著眾人挽起袖子開始擼串的模樣便失笑起來：「好傢夥，你們每次都這樣？」

  「偶爾，偶爾。」周向南嘿嘿笑著，抓起一把羊肉串遞給葉銘：「來嘗嘗菜市場這家的烤串，味道很巴適。」

  「嗯……」葉銘是個擼串高手，只要嘗一下就知道手藝：「還行。」

  「對了，七姐呢？怎麼沒看到？」周向南又朝著門外看了一眼問道。

  「公司有事，要晚點才來。」葉銘一邊吃著烤串，一邊望向電視，此時電視上航天部門的主持人正在拿著稿紙叨叨地介紹個不停，嘴裡翻來覆去都是過去半年探測器取得的各項成就以及目前對蒼藍星的初步分析。

  譬如大氣成分，譬如地理分析，譬如植被猜測和生物環境等等。

  真正重要的畫面，那是一點都沒有。

  葉銘看不過意了，轉頭望向一乾眼巴巴看著自己的眾人：「要不要切到探測器內看看？」

  所有人異口同聲：「要！」

  周向南和盛飛二人更是一臉的諂媚：「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呢！」

  葉銘搖了搖頭，無奈的一笑，隨即便叮囑艾塔直接把探測器內部的畫面以及艙體探頭接到了電視上，並做了分屏。

  順便還給喋喋不休的主持人做了個巴掌大的小窗放背景音。

  「這下舒服了。」周向南哈哈一樂，一屁股坐到葉銘身旁：「葉總，你說這次地面能夠發現什麼東西？」

  「這可不好說。」葉銘笑眯眯地接過周旭晨遞給來的筷子，夾起一片魔芋。

  「哎呀……有什麼不好說嘛！」周向南一聽便急了：「伱看，咱們這都不是外人……就不要那糊弄媒體那一套了嘛！」

  噗……葉銘失笑起來。

  今天他能夠有空回到辦公室，一來是因為，這次著陸，他幫不上忙——這算是傳統太空飛行器的返地著陸，航天口那邊才是真正的專家。

  二來則是因為，墨谷作為這次地面生物實驗的總負責人，帶著半個所的生物和醫學團隊駐紮在了西昌中心。

  腦機中心，總還是要有個管事兒的留著才行。

  而他一回來，周向南等人立刻就喜不勝收起來。

  因為在他們眼中，葉銘那是無所不知的存在，正好可以滿足他們的求知慾。

  「其實和外界差不多。」笑過之後，葉銘輕輕咳了一聲：「目前根據光譜分析，粗略的結果是蒼藍星的大氣組成與地球類似，但其處在一個氧氣含量較高的水平。」

  「嗯……有點類似於地球的石炭紀和二迭紀之初的水平，有差不多35%上下，算是個天然氧吧。」

  盛飛馬上道：「那生物圈是不是還是以大體型昆蟲為主？」

  「目前有這個猜測。」

  「那生物命名和分類方式呢？會考慮用地球的綱目嗎？」

  「這個就得看其生物圈的進化形態以及與地球生物圈有多少相似度了。」葉銘說著搖了搖頭，謹慎地道：「目前整個生物界都在吵，但具體的還是得等到探測之後才知道。」

  這時唐浩文好奇地問道：「葉教授，那蒼藍星生物圈的DNA和地球生物圈的DNA……有多少相識度呢？」

  眾人一聽這個，立刻便望向了葉銘。

  ——當知道蒼藍星有生物存在時，或者說，當探測器一過去之後，對於蒼藍星人的基因以及整個蒼藍星生態的基因，就成了全世界科學愛好者們的關注點。

  因為人類迫切地想知道，外星生物，或者說外星碳基生物，是不是和人類一樣，也是受到基因支配的。

  直到找到完整的屍體之前，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而當找到蒼藍星人的屍體，並對其進行了簡單的分析後，科研組卻並沒有給出任何關於基因方面的消息。

  就算記者發問，當時葉銘也是含糊著回答了過去。

  現在，探測器在太空的探測工作已經告一段落，只留下了幾個工程機器人在光照條件優渥的地方執行一些表面的數據採集任務，探測器主體要實現著陸，與蒼藍星的生物圈進行最親密的接觸……

  那關於蒼藍星生物圈的基因問題，便再也無法逃避了。

  迎著眾人的目光，葉銘輕輕呼了口氣，笑了一笑：「好吧，我知道大家心裡想的什麼。是不是同源說？」

  唐浩文便嘿嘿笑了起來。

  是的，他這麼問，主要還是目前有種主流的說法——該說法其實也是葉銘上次在提出「宇宙是被設計的」之後而廣泛流傳的。

  就是整個宇宙的生物，其實是同源的。

  類似於，所有的什麼，都誕生於宇宙的生命搖籃。

  當然，對於宗教愛好者們來說，這就成了有個「創世神」的「依據」。

  「目前，僅從蒼藍星人的屍體的DNA分析而言，他們與人類的DNA相差比小白鼠都大。但不可否認，確實也有相似之處。」

  「但僅憑這些，肯定是不能往同源方面扯的。」

  「那……」

  「我更傾向於認為，造物主給了類似的搖籃和生命誕生的條件，那麼就必然誕生出類似的生物結構。」葉銘頓了頓，望向周向南和盛飛：「你們是搞材料的，肯定比我更了解這個。」

  周向南和盛飛二人一對視，隨後同時點頭。

  是的，目前蒼藍星與地球的環境極為類似，非但處於其「人類」宜居帶，其自轉和公轉周期都與地球類似。

  那麼，誕生出最早的胺基酸，也就順理成章的了。

  「這是好事！」盛飛隨後望向葉銘：「是不是？」

  葉銘輕輕呼了口氣，笑著點頭。

  是的，如果站在進化的角度，當然是好事！

  而且……還是天大的好事！

  甚至因為其意義太過於重大，使得課題組一直都不敢大張旗鼓地宣傳——無論是同源還是同一環境誕生出的同樣生命形態，只要他們遵循生命發展的規律，那麼就可以給人類在生物層面提供寶貴的經驗！

  這種經驗，或許將會給人類的進化帶來最為關鍵的幫助。

  但怎麼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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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學倫理這個東西，就猶如天條在那裡放著。

  因此誰也不敢多說，乃至不敢多提半句。

  只有民間一些腦洞大開的「科學家」或者愛好們才敢偶爾提一下……科學家，那是真不敢提的。

  「好了，不說這個，好像開始著陸程序了。」

  ……

  伴隨著畫面切換到指揮大廳，這也意味著探測器啟動了著陸程序。

  當倒計時結束後，探測器成功釋放出了降落傘。

  漸漸的，蒼藍星的山巒漸近，大地漸平，鬱鬱蔥蔥也出現在了眼前。

  著陸地點，是在一片高高的綠色平原之上。

  當眼前的畫面一陣抖動後，咖啡廳中所有人同時屏住了呼吸。

  「降落成功！」

  隨著電視中章局長的沉聲宣布，葉銘率先鼓起了掌。

  緊接著，他站起身來，大步走向樓下辦公室。

  ——接下來，他就要全程通過遠程來參與到第一次出艙探測了。

  ……

  「墨姐，激動不？」

  葉銘放下椅子，半躺著帶上VR眼鏡，切換到探測器的第一視覺後，連上墨谷的通話頻道。

  「嗯！」墨谷輕輕嗯了一聲，但誰都能聽到她聲音中的緊張和激動：「先別閒聊，我安排環境監測。」

  「嗯嗯，你繼續。」

  葉銘呵呵一笑，把手枕在腦後，仔細地看著眼前的畫面。

  探測器的高度有接近三十米，落地的位置，正好是一片叢林中「凸起」的「高原」部分。

  從探測器鏡頭往四周放眼望去，全是鬱鬱蔥蔥的叢林和大片的綠色植被，甚至就連探測器的腳下，也有不少的蔓藤植物。

  此時，蒼藍星正是下午，天空中陽光明媚，依稀可見一條「玉帶」環繞在天際。

  嗯，那是蒼藍星衛星軌道上的星環。

  再遠一點，則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座已成廢墟的天空之城。

  葉銘的耳畔不斷傳來墨谷的指令聲。

  「準備氣體採集和分析。」

  「準備土壤採集和分析。」

  「章局，無人機準備好沒有？」

  「哦，那準備釋放無人機。」

  「大家一定要注意，做好環境隔離，特別是要給實驗動物留下最後一道安全的地球環境。大家不要把小白鼠和狗狗看著是普通的動物，要把它們看做是地球生物……」

  就在墨谷冷靜的指令中，葉銘嘴角也浮起笑意。

  作為生物探測總指揮，按理說，她這個學醫的，有點不符合專業，但考慮到最重要的地球生物是由她全權負責的，因此當葉銘提出後，也就沒人反對了。

  現在看來，墨谷果然是行的。

  就在葉銘輕輕鬆了口氣的時候，突然，他的耳畔傳來一聲尖銳的嘯聲。

  聽到這聲音，葉銘下意識的一怔，當意識到這是來自蒼藍星時，他立刻坐直了身子。

  片刻後，墨谷的聲音再次響起：「快，釋放無人機！」

  緊接著，她又補充道：「葉銘，無人機編號T13。」

  葉銘會意，立刻吩咐艾塔將主畫面調整到T13號無人機上。

  畫面先是一沉，緊接著便高高抬起。

  然後……葉銘便看到，從山下的密林之中，一群巨大的飛行動物嘩啦一聲躍出叢林，朝著無人機迎面而來。

  它們，像蜻蜓，又像蚊子，更像蝗蟲。

  但它們的體型，卻大到讓人望而生畏的程度，在無人機視覺中，就猶如一群重型戰機。

  「臥槽！」葉銘下意識地朝後一仰頭。

  呼嘯的風聲在耳畔掠過。

  剎那間，葉銘甚至能看清楚這種飛行生物身下毛茸茸的爪子。

  好在無人機是艾塔控制的，它輕巧地躲過了這群不速之客的來襲，繼而再次下降。

  「臥槽！」墨谷的聲音也低低地響起：「巨蟲時代！葉銘！巨蟲時代！」

  葉銘用力地呼了口氣，緩緩點頭。

  是的，前期的分析沒錯。

  蒼藍星，目前的氧氣含量正處於一個極高的濃度，因此……那些類似於地球的昆蟲生物，它們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取到足夠的氧氣，繼而保持著龐大的體型。

  剛才的動物，雙翼展開已經接近兩米。

  「那怎麼研究？抓一隻？」葉銘用力呼吸了兩下，笑著打趣道。

  「抓個鏟鏟啊！完蛋了……巨蟲時代是昆蟲的天下，哺乳類動物估計沒多少。」雖然嘴裡說著完蛋，但墨谷的語氣中卻明顯帶著激動和興奮，絲毫沒有「完蛋」的沮喪。

  「未必，不要用地球的生物和生態來想像一個全新的星球。」

  而隨著葉銘的聲音，仿佛是為了做註解，下方的叢林中，又是一聲高亢的嘶吼聲出現在耳畔。

  如果說，剛才的嘯聲，是類似於昆蟲特有的鳴器發出的，那麼這一聲……聽起來它就是來自……喉嚨。

  葉銘聽到聲音後，果斷接過無人機的控制權，讓艾塔控制著向低處飛去。

  在越過一片不怎麼密的樹冠後，無人機緩緩下降。

  一座高達八米的龐大巨獸出現在無人機的鏡頭中。

  巨獸擁有四隻腿，長長的脖子，碩大的腦袋，猶如一頭長頸鹿與恐龍的結合體。

  此時，它的兩隻眼睛正擠在腦門的中央，直愣愣地與無人機進行著對視。

  它的眼中，肉眼可見地充滿著疑惑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