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她眼中的她

  入夜後的東京又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滴滴答答的雨珠敲擊在窗沿，留下了道道顯眼的水痕。

  根據天氣預報上的說法，這段時間的晚上都會有夜雨。

  森島家，森島雪紗的房間內。

  咚、咚、咚。

  規律的敲門聲響起。

  剛剛換上睡衣，正打算熄燈睡覺的森島雪紗看了一眼門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出了那句話來，「請進。」

  咔嚓。

  房門被輕輕地推開，身著長袖長褲的森島雪繪映入了她的眼帘。

  「能聊一聊嗎？」

  走進房間，森島雪繪抬起眉來，對上了森島雪紗的視線，露出了一個柔和的表情。

  鶇誠達哉跟她無數次的強調過，在面對自己女兒的時候，就別把外面的那套音樂家的行事作風拿出來，她們倆基本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你強硬，她只會比你更強硬。

  相反，倘若你態度溫和了起來，她的態度也會溫和起來。

  屬於是那種再典型不過的吃軟不吃硬的類型。

  森島雪紗沉默了一下，與森島雪繪對視了一眼，旋而點了下頭，「……可以。」

  「我就不問伱最近的生活了。」森島雪繪順手關上房門，接著走到了森島雪紗的床邊坐下，「媽媽想知道，你的作息是不是已經改回來了？」

  下午四點到家之後，她是和雪紗坐在客廳看了一會兒電視的。

  趁著個中的間隙，她觀察的很仔細，自家女兒眉眼間的那些疲憊褪去了大半。

  顯而易見的，這姑娘的睡眠時間上漲了不少，也規律了不少。

  只是森島雪繪自個兒也清楚，她的話肯定是沒有那麼大的功效的。

  畢竟那些話她每年都在說，而森島雪紗也一如既往地從未聽過。

  「嗯，差不多吧。」森島雪紗往床背方向倚靠了些，選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她想了想，鬼使神差地又補充了一句，「更具體些講，是改了快一個月了。」

  森島雪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她不會天真的認為這樣的改變純粹就是女兒想通了。

  有一句話講得很好，人的改變通常是因為另外一個人。

  只是能改到什麼地步，就得看那個人在當事人心中的具體地位了。

  「那今天晚上我們吃的料理是……」

  森島雪繪並沒有把話問完，她只是默默地看向了森島雪紗，等待起了女兒的回答。

  今天的晚餐並非是出自她之手。

  過往那段經濟拮据的經歷倒是讓她學會了基本的料理技術。

  但哪怕說上天，基本的料理技術就只是基本的料理技術，她做出來的東西可以吃，但絕對談不上好吃，僅僅能填飽肚子罷了。

  森島雪紗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答案告訴了面前的母親，「是澈教我的。」

  北川澈是教了她一些基本的、比較簡單的家庭料理的。

  可能是因為教的人比較擅長這個，也可能是因為被教的人其實在這方面蠻有天賦的，一來二去，她還真就學的有模有樣了。

  果然。

  森島雪繪眼底掠過了一抹複雜，她是知道女兒在給那位同齡人補課的，但沒想到年輕人之間的進展這麼快。

  上一次她回來的時候，女兒對那位同齡人的稱呼還停留在『北川同學』上，眼下這才過了多久，就變成了親昵的『澈』了，甚至連基本的桑或是君都沒帶。

  橘黃色的室內柔光下，森島雪繪那張和森島雪紗有著七成相似的精巧面頰上多出了些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在輕聲深呼吸了一次後，森島雪繪背過身去，語調自然的讚許了一句，「味道很好。」

  這倒不是什麼場面話，是真的發自內心的讚許。

  「謝謝。」森島雪紗頓了頓，眼底多出了些肉眼可見的小小驕傲，「是教我的老師教得好。」

  北川澈教她的時候的那種耐心是做不得假的，甚至為了儘可能地避免她這個新手有挫敗感，他從一開始教的內容，就是儘量少用菜刀的家常料理的那類，哪怕必須要用上菜刀，也不會說一定要切的多細緻這樣。

  也正因如此，她進步神速，進展的相當順利。

  ——至少現在她不需要去便利店買現成的便當了。

  森島雪繪沉默了一下，「看樣子，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北川桑改變了你很多呢。」

  「……」森島雪紗略顯緊張的看了一眼母親的背影，斟酌了一下詞句，給出了一個略顯曖昧的回答，「或許是。」

  她不太吃的准母親這樣說的意思。

  當然，如果母親想要強制性的讓她和北川澈不再來往，她是絕對不會聽的。

  「不要緊張。」哪怕是背對著自己的女兒，森島雪繪仍舊能夠想像出此時此刻她臉上的表情，她像是怕女兒誤會似得立刻又解釋了一句，「我只是有些感慨罷了。」

  森島雪紗沒有接話，臉上的複雜神色也依舊沒有消失。

  據她對母親的了解，後者從來就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

  不然的話，她們當初也不會一步一步地發展到眼下這種總是有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間隙關係了。

  「總之……」森島雪繪拍了拍自己的褲腿，站起了身來，「雪紗你覺得現在你開心嗎？」

  「談不上開不開心吧，但很充實。」森島雪紗抬起眉來，任由這道暖色調的光芒灑在了她那張精緻的面容上，她揚起手，擋住了眼前，遮住那傾瀉而下的大半光線，「每天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也很期待去做。」

  現在支撐著她每天早起的理由有兩個，一是睡眠時間已經足夠，到了點就會自然醒，二則是她很期待每天都見到北川澈。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確實是一件好事。」森島雪繪點了下頭，回過眉去，視線落在了森島雪紗的臉上，「早點休息吧，YuKi。」

  「晚安。」

  森島雪紗並不意外母親能猜出Yuki就是自己。

  只是……

  望著走到門口即將推門而出的森島雪繪，森島雪紗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叫住了對方，「媽媽。」

  手已經放到了門把手上的森島雪繪的動作停滯了下來，她轉過眉來，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女兒，「怎麼了，雪紗？」

  「您是想對澈做點什麼嗎？」

  森島雪紗直勾勾地望向了母親的臉，眼神里滿是認真，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不……」森島雪繪在心底輕笑了一聲，簡直太像了，「我什麼都不會做，也不打算干涉你和他。」

  「好了，晚安。」

  「晚安。」

  森島雪繪打開了房門，邁步走了出去。

  如果說，北川澈對女兒的影響這麼大的話，往好的方向去想，或許，她可以考慮從他的身上入手。

  自己的話女兒聽不進去，那女兒最看重的他的話，她總該聽得進去了吧。

  至於女兒會不會重蹈自己的覆轍，她也會在和北川澈的接觸里做出判斷。

  如果他是一個負責任的人，那一切都好說，但倘若不是，哪怕被女兒記恨，她也會強硬的做出選擇。

  她已經受過一次傷了。

  她不希望女兒再受一次傷。

  啪嗒。

  森島雪繪摁下了走廊燈光的開關。

  下一瞬，走廊內黑了下來。

  呼。

  她幽幽的吐出了一口濁氣，藏在一片黯色中的清麗面容上滿是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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