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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那就用你自己來抵債吧

2024-01-07 18:12:03 作者: 晚不鴿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臉色慘白的繪島妙失魂落魄的來到了監護病房外。

  隔著監護病房的玻璃,她呆呆地望向了病床上的奶奶。

  那個曾幾何時帶著她,教會她做人做事道理的老人,現在就躺在病床上,瘦弱的身軀幹癟地猶如一截枯木,而她卻沒有任何辦法。

  可能唯一值得慶幸的,就只有奶奶臉上的神色並不痛苦,顯得很平靜,仿佛正在做一個好夢。

  走廊內的燈光暗了下來,監護病房的玻璃上倒映出了她的臉龐。

  借著光在玻璃上的折射,她看見了自己眼底地迷茫與脆弱。

  呼。

  繪島妙閉上眼睛,雙手遮住了臉龐,深呼吸了好幾次。

  這個往常總能帶給她安全感,讓她平靜下來的調整動作在今天卻兀的失去了它應有的作用。

  越是深呼吸,一股自上而下無能為力的冰涼感便越是涌了上來。

  這種仿若窒息的感覺漸漸地抽乾了她的力氣,也驅走了她身體的暖意。

  她轉過身去,背靠著監護病房的玻璃,失力的身體不受控制的緩緩滑落了下去,跌坐在了走廊的地面。

  她已經體會過一次那種深入骨髓般的無力感了,那時北川夫婦就那樣躺在重症監護室里,北川澈和她就在一牆之隔的走廊內,在他們心跳歸零的那一刻,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什麼都做不到。

  她的記憶里,北川夫婦走的那天,東京下了好大好大的雨。

  那也是唯一一次,她覺得下雨天是那樣的冷。

  腳步聲自走廊的另一側悄然響起。

  可一向感官敏銳的繪島妙卻如同被捂住了耳朵似得,呆立在原地,沒有絲毫的反應。

  直到腳步聲越來越近,那隻溫暖的手再搭到了她肩上的那一刻,她才恍然般的回過神來,望向了她此刻最想見,但也最不想見的那個人的身影。

  北川澈望著眼前神色恍然的繪島妙,一時間有些亂了神。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繪島妙。

  也是第一次那麼真切的感覺到了她其實並不堅強。

  相反,她和其它的女孩兒一樣,都有著脆弱的那一面。

  借著走廊內亮起的感應燈的燈光,北川澈看清楚了繪島妙脖頸上的雞皮疙瘩。

  他伸出手強硬的握住了她的手,在感受到了她手間傳來的冰涼溫度後,他想也沒想的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接著坐到了她的身旁。

  走廊的地面微涼,傳來的觸感讓北川澈的思緒冷靜了許多。

  沒有因為焦急而過分的責怪,也沒有過分的溫柔,北川澈只是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接著以再自然不過的語調開口問道,「跟我講講吧,妙,到底發生了什麼,奶奶她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她……」繪島妙剛一開口,莫名的,剛才還能控制住的情緒就再也忍耐不住了,淚水止不住的湧出了眼眶,她連忙轉過頭,避開了北川澈的視線,「抱歉,少爺,我,沒有辦法控制住我的情緒。」

  她的聲音里儘是哽咽。

  北川澈沒有搭腔,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稍稍挪動了一下位置,給了她一個擁抱。

  他雖然不清楚繪島妙和繪島豐子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但他知道的是現在他最好讓繪島妙把那些情緒宣洩出來。

  這樣的情緒憋在心裡不是好事兒。

  於是,他主動添了一把火。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低聲說道,「沒事的。」

  在特別難過的時候,別人不聞不問還好,一旦有那麼一個人真心實意來關心自己,那本來可以止住的情緒就會如開閘的洪水一般,徹底湧出心底,淚水是鹹的,堅強是假的,壓力、委屈、悲傷是真的。

  走廊內很安靜。

  她溫熱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襯衣。

  繪島妙小聲抽泣了很久。

  直到傍晚的落日徹底被地平線吞沒,夜色重新占據了整片天穹,她的情緒才悠悠轉好。

  但北川澈怎麼都沒有想到的是,這位總自稱是自己近侍的女孩兒在情緒恢復後,對自己講的第一句話不是別的,而是『對不起』。

  「對不起,少爺,我不應該讓您看到我這幅丟人的模樣的。」

  北川澈轉過眉去,眼底倒映出了把頭埋進了膝蓋里的她。

  這個在生活里仿佛無所不能的要強女孩兒,在這一刻身形顯得分外單薄。

  「奶奶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

  雖然沒有詳細去問,但看見繪島妙這個樣子,北川澈心底多少也有了定論。

  「不必了,這不是您該承擔的責任。」

  繪島妙搖了搖頭,她很清楚,自家少爺的經濟情況究竟如何。

  那位男醫生說的很清楚,如果想要把問題徹底解決,那就需要整整四百萬円,這筆錢對曾經的北川家來講或許都談不上問題一詞,但對現在的他們而言,這筆金額幾近天文數字。

  剛才在他的面前情緒失控,她就已經夠自責和後悔的了。

  她是很不喜歡落淚的,在她看來,那是軟弱的證明,是為了博取同情,她不想,也不需要同情。

  她沒有想法,亦根本沒有那個打算,讓自家少爺替自己出那筆錢。

  那樣太自私了,她做不到。

  北川澈握住了她的手,冰冷的溫度從她的手背傳出,他能清晰的感覺到,這個在他的記憶里,一直都很堅強的女孩子,在這一刻的顫抖與軟弱。

  他深吸了口氣,再強調了一次,「沒事的,我會想辦法的。」

  「你根本不懂,少爺,那是一筆天文數字,不是我們能負擔的……」

  繪島妙的身體顫抖著,轉過頭,視線落在了北川澈的臉上。

  她的眼瞳里滿是不甘、遺憾、以及深深地自責,滿溢而出的淚水即將湧出眼眶。

  「我……」

  忽的,她又意識到了自己情緒的忽然失控。

  她的話語梗在了喉嚨里,她躲開了北川澈的視線,深呼吸著調整起了情緒。

  「對不起。」

  她不斷的重複起了這三個字,閉上了眼睛,仿佛被大雨淋濕後,躲在公園的滑梯下,濕漉漉地又無家可歸的流浪貓。

  「不,我們能負擔的起。」

  這一刻,北川澈在心底倒是感謝起了柏源社長那表示誠意的立刻轉帳,15%的版稅分成,再加上五萬冊這個數量,這一筆的版稅讓他卡里的餘額直接來到了二出頭,接近三的八位數。

  只要不是需要這個世界的類似於CAR-T的療法,應該還是綽綽有餘的。

  就算是需要那樣的療法,其實也還有辦法,他可以跟北苑正裕打電話嘛。

  誰規定了穿越者就必須單打獨鬥了,該搖人的時候就得搖人。

  「我只是您的近侍,不值得您這樣。」

  繪島妙咬了咬嘴唇,直至把嘴唇咬出血來,她才從嘴縫間擠出了這麼一句話。

  想救奶奶是真的,不想自私的讓自家少爺替自己出那筆費用,也是真的。

  正是因為這樣有些『軸』的想法,她才兩難,才絕望。

  生活給人的選擇題,在有的選的情況里,向來都很少。

  「每個人心裡衡量值得與不值得的觀念是不同的。」

  北川澈側過頭,看向了這有些執拗的姑娘。

  他想了想,悠悠的開口問道,「你知道我在來這裡前,經過了哪裡嗎?」

  繪島妙側過頭,望向了他。

  接著玻璃內折射出的光線,她看清楚了他的眼眸底映出的自己的身影。

  在對視了一眼後,她搖了搖頭。

  北川澈稍稍組織了一下詞句,講起了剛才他所見到的,「聖路加國際附屬醫院的急救中心是緊挨著神經內科的。

  「我剛剛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臨近六點了,那邊的樓梯上卻依舊坐著滿滿當當的人。

  「允許吸菸的廁所外面,遍地都是菸頭。

  「有坐著、靠著默默地流著眼淚的,也有站著,眼睛紅紅地和路過的每一個人對視的,還有一些仿佛懵掉的人呆呆地看著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醫院就是一個這樣的地方,掃不完的菸頭,見不完的抱頭痛哭的家屬。

  「對他們來講,往後生活還要繼續,就像是早已設定好的程序,擰上了發條的玩具火車,從開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無法停下。

  「但不論以後如何,對現在的他們而言,他們的天已經塌了。」

  北川澈的眼底多出了些感慨。

  忙忙碌碌了大半輩子,前半輩子悶著頭為家庭奔波,用命掙錢,後半輩子,用錢續命。

  「人是一種最喜歡給自己找意義的生物,任何東西只要被賦予了意義,那對賦予其意義的那個人來講,那件事情、那個物品就是特別的。」

  北川澈對上她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了她。

  「……」

  繪島妙不知道怎麼接話,選擇了沉默。

  「對以前的我來講,可能錢就是生活的物質基礎,乃至於最為直觀的物質財富,很重要。」

  穿越前的他秉持著這樣的理念,然後就迷失在了生活這座森林裡。

  從大學畢業,走出校門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想著自己已經到了需要自食其力的這個階段了,在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工作崗位後,他開始不斷努力,領導器重他,再加上能力也有,他升的很快。

  可工作卻越來越忙,空餘的時間越來越少,生活的意義仿佛只剩下了工作,工作能帶來錢,錢等於目標,這樣一個三等式,對什麼事情都開始以利益的角度去考量,以前說要聯繫的人漸漸地斷了聯絡,朋友之間的關係也逐漸疏遠。

  他得到了,也失去了,亦開始後悔了。

  現在,算是幸運吧,老天給了他重頭再來的機會。

  「如果有一天自己變得很有錢,或許就能讓所有人留在自己身邊。」北川澈壓低了聲音,循著記憶里的那首歌輕輕哼了一句。

  隨即,他釋然般的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聲音沉穩又堅定,「錢是生活的必需品,是正常生活的基石,但不是生活的全部,我不希望你以後想起現在會後悔。現在,天還不至於塌下來。」

  「可是那筆錢……」

  繪島妙臉上的神色還是分外猶豫。

  「打住!」北川澈打斷了繪島妙的施法,「伱不是說你要當我的近侍麼?你一直掛在嘴邊的近侍守則上,近侍能有這樣的表情嗎?」

  話音落下,眼眶微紅一副梨花帶雨模樣的繪島妙搖了搖頭。

  「這就對了,那你繼續講,作為近侍,應該做到什麼樣?」

  他算是弄明白了,要怎麼和繪島妙溝通。

  這姑娘很軸,但同樣的,也就能夠從這個角度出發去把她『軸』回來。

  「應該要更堅強,更溫柔,聽從在工作範圍內的命令,把該做的事情完成好,不給侍奉的人添麻煩。」

  繪島妙猶豫了一下,怯生生地望向了北川澈,回答了他的問題。

  「那,現在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奶奶的治療費需要多少。」

  北川澈看向了繪島妙,等待起了她的回答。

  「四、四百萬円。」

  繪島妙移開了視線,小聲的回答了北川澈的疑問。

  她前腳才說了要聽自家少爺的話,後腳就改口?她沒有那麼厚的臉皮。

  「告訴你個好消息,柏源川文庫剛剛給我發了一筆『生活費』,就這筆生活費而言,支付奶奶的治療費是輕輕鬆鬆的,完全不至於你剛才說的傷筋動骨,甚至都不會影響到什麼。」

  他這麼說著,露出了一個笑容,語調輕鬆的仿佛是在說幾百日元。

  「我……會還的。」

  看著北川澈那澄澈的眼眸,繪島妙頗為認真地說道。

  「你這人……」

  北川澈皺了皺眉,這妮子怎麼就這麼較真呢?

  「我知道這個時間會很久,但是我一定會還給少爺你的。」

  繪島妙的美眸里滿是認真,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那你照顧我的那段時間怎麼算呢?你要還我的話,那段時間肯定也得算工資,平攤下來,這樣就扯平了唄。」

  他是真不想和這姑娘在這事兒上較勁了。

  「那不算,一碼歸一碼。」

  繪島妙搖了搖頭,執拗的那股勁兒又上來了。

  「得了吧。」北川澈把自己的衣服從她的身上收了回來,接著拍了拍自己被打濕的肩膀,然後從地上站起了身來,穿好衣服後,他朝著她伸出了手,開了個小小地玩笑,「你要還就還,實在還不上了,屆時拿人抵債就行了。」

  「好。」

  嗯?啊!?哈!!

  早上好。

  還是提一句吧,章節里提到的歌是【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很有錢】,毛不易老師的。

  另外,感謝尾町凱的兩張月票,你們的支持是我寫作的動力。

  大家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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