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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第223章 這都是些什麼事

2024-01-06 14:51:01 作者: 楊善
  速度快到蘇希錦還沒反應,快到凌霄跟花狸只來得及伸出一隻手。

  眼前划過一道黑影,「砰」的一聲,身體倒地,鮮血順著他的額頭流下,初始只有一點,慢慢變成一小灘,緊接著蔓延一大片。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她眼前沒了。

  蘇希錦只覺眼前血紅一片,腦子嗡嗡作響。

  那群一起來的商賈沒料到此人如此偏激,俱是驚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喃喃道:「死人了……」

  「死人了!死人了!」

  「大人,」花狸回過頭來,擔憂地看著蘇希錦,「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從來都知改革不易,必然伴隨著鮮血和汗水。從來也知改革者遭受萬人謾罵,沒有一個好下場。

  可真當有人因此死在她面前時,再熱的心也逐漸冷卻。

  「蘇大人,你沒事吧?」有馬車駛來,身後傳來一道優雅擔憂的男聲。

  蘇希錦轉頭看去,眼裡無論怎樣都是血肉模糊,耳朵也朦朧,分不清是誰的聲音。

  「陛下命下官輔助二位大人辦公,下官見大人這邊不對,特來查看。」

  呂子慕跳下馬車,站在她身邊,鎮定地觀察周圍情況。

  那邊,商賈們的聲音從「死人了」,變成「殺人了,蘇大人殺人了」。

  「信口雌黃,」他大聲呵斥,「蘇大人手無寸鐵,不染一塵,哪裡有殺人跡象?」

  「且看這情形,分明是撞牆自盡,與蘇大人有何干係?」溫潤如玉的臉上肅寒一片,「你等污衊朝廷命官,可知該當何罪?」

  他身著官服,高貴冷靜,一群人不由噤聲,你推我我推你無人敢辯。

  呂子慕吩咐兩邊:「去請大理寺牟大人前來定案。」

  「再讓他們也跟著走一趟吧,」蘇希錦回過神,面無表情指著眼前一群人,話語緊繃,「你們隨他而來,與他一同做事,又見證方才場景,還請去大理寺說個清楚明白。」

  自來民怕官,又逢命案,一群人鴉雀無聲。

  等大理寺趕到,蘇希錦與牟大人說了幾句話,便帶著花狸離開。

  呂子慕不放心,「蘇大人,下官送你回府。」

  她搖了搖頭,「不必了。」

  馬車行駛一段路,花狸看了看窗外,對蘇希錦說道,「大人,呂大人的車跟在後面的。」

  蘇希錦點了點頭,「隨他吧。」

  難道還以為她會出什麼事兒不成?

  此事雖被大理寺封鎖,然因涉及人數眾多,加上她又處於風口浪尖之中。很快該知道的人還是知道了。

  蘇希錦方回府,就與人迎面撞上,來人將她拉進懷裡,仔細檢查,「你沒事吧?」

  韓韞玉滿臉擔憂,他穿著常服,領口未系,頭髮微亂,想來方才正在換衣裳。

  蘇希錦在他懷裡搖了搖頭,只沒出聲。

  他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摟著她輕輕拍哄。兩道人影光明正大地擁抱在一起,讓人起不了一絲邪念。

  神仙眷侶也不過如此。

  僕人識趣的退到一邊,韓溫玉黯然而羨慕地背過身。從小到大,何曾見過大哥這般慌亂模樣?

  他自小聰慧,獨來獨往。小時眸子裡還帶了些疏遠的笑意,長大後就只剩冷清。

  都說女兒家嬌貴,在韓家,大哥才是那個最為嬌貴的人。雖沒父母作陪,然自小跟著祖父長大,自由出入皇宮,御賜之物多不勝數,更不要說其他。

  他羨慕大哥,或許就跟如玉羨慕李氏一般。

  約莫過了一炷香,那邊有了些動靜,韓溫玉走了出來,「大哥、大嫂,該用晚膳了。」

  以前這兩人都在自己院裡吃,今日莊園上送來了許多野味兒,費氏親自下廚,慶祝老爺子手臂康復。

  大家或多或少聽到了些風聲,默契的都沒提及,費氏笑吟吟照顧幾個小輩,梅姨娘站在她身後為眾人布菜。

  韓國棟抬了抬手臂,行動自如,一道皮肉傷挽回陛下心中的信任,賺了。

  這人一高興,就忍不住興致高漲,興致高漲就忍不住想喝酒。

  方咂了咂嘴,韓庚辰立馬道,「爹,太醫說不能飲酒。」

  韓國棟瞪了他一眼,小子膽兒肥了,敢管到老子頭上來。

  「三叔說的是,」韓韞玉拿過他手中的酒罈,「祖父什麼時候回朝?」

  嘖,想喝口酒都不行。韓國棟略覺失望,「不急,再等等。」

  還不到時機。

  一家人和和睦睦用了晚膳,韓韞玉攜著蘇希錦離開。

  夜晚的韓府寧靜又讓人心安,晚風吹拂,腦子一片清明。

  他將外衫披在她身上,摟著她看月亮,兩人踩著月色回房。伺候的人都下去了,他為她除服、梳洗,輕柔周到,視若珍寶。

  「我沒事,」躺在床上,蘇希錦抓住他的手好笑,「我好歹也在大理寺待過,接觸到的屍體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韓韞玉將她圈進自己的身體裡,「我知道,睡吧。等放了旬假,我帶你回去看岳父岳母。」

  其實哪裡能一樣,一個毫無關係,一個為去世伯仁。

  這個夜晚蘇希錦做了一個夢,夢見許多人跳樓自盡,家破人亡,家屬抬著白布到韓府申冤,責罵她是劊子手。她手上沾滿了鮮血,地上鮮紅一片,鞋子被血浸濕。

  猛然睜開眼,驚魂未定。

  「醒了?」韓韞玉替她擦掉臉上冷汗,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現在什麼時候?」蘇希錦問。

  「三更不到。」

  她心生漣漪,「你一夜沒睡?」

  「看不到你就睡不著。」說著,韓韞玉忍不住緊了緊懷抱。

  蘇希錦深受感動,「我還好,不過一時被魘住了。」

  方才的夢境太過荒誕且毫無邏輯,一群富商因為稅改而家破人亡。仔細一想就不可能。

  土地是實打實的,莊稼跟家產也是實打實的,只不過之前賺八百,如今賺兩百,僅此而已。

  要她來說這群社會中層人士,一直是世上最舒適安逸的人群。不如底層人朝不保夕,食不果腹;不如上層人如履薄冰,危在旦夕。只要不是天災、戰爭,永遠都過得比一般人舒適安穩。

  可那人為何就如此偏激呢?

  「今日那人有問題,像是準備好了的一樣,」她說,以死明志來阻止新法實施,手段過於極端。

  韓韞玉拍了拍她後背,「我知道,快睡吧,明日還有一場戲要看。」

  第二日,御史台將昨日那事添油加醋講述出來,「蘇大人口不擇言,疾言厲色,簡直罔顧人命!」

  「臣以為此事與蘇大人無關,」御史台舒御史道,「那人因不滿新法以命相逼,若由著他們如此,日後陛下聖旨,是不是拿把刀在脖子上比劃兩下,就萬事大吉?」

  如果耍橫就能解決問題,還要朝廷做什麼?

  眾所周知,舒御史與蘇家恩怨已久,哪次蘇家困難,他都有落井下石。而今卻跳出來幫蘇希錦說話,可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共同的利益。

  「舒大人言之有理,」同樣身為御史的劉大人道,「而今百姓怨聲載道,民不聊生。從農人到商賈,對新法多有牴觸,可見新法不得人心。還請陛下多參考百姓意志,三思而行。」

  繞來繞去還是想取消新法。

  蘇希錦冷哼,「大人說新法不得人心,可有調查統計?」

  「此前農人鬧事,昨日商賈自盡,還不能證明嗎?」

  「陳國人口眾多,豈知他們不是被人慫恿來鬧事的?」她攤了攤手,撇嘴道。

  「你……毒婦,」劉大人指著她怒罵,「人都因你而死了,你還在這裡信口雌黃,死不悔改,當真心如蛇蠍。」

  「大人說話可要小心些,陛下面前莫要信口雌黃,」韓韞玉冷冷出聲,「大人說人因蘇大人而死,可有依據?」

  「死者親口所說,人證物證可證。」

  「如此,本官也有大理寺的人證物證。」他說著呈上物證,「昨日那人卻乃商戶,品性良好。不過幾日前突然去了賭坊賭錢,輸了兩萬貫,散盡家財而不能償還。其妻鬧著和離,目前已經帶著兒子回了娘家。」

  「這有何干係?」

  「自然有,聽鄰里人說前夜他突然回家,說錢有著落了。言語之間卻並不開心,甚至還有愁容。嘴裡說著對不起列祖列宗。」

  散盡家財都不能償還的錢,一夜之間有了著落,誰都能看出裡面有問題。

  「另外昨日與他一起的人,皆是聽了他的鼓動而跑來。如今人都在大理寺,隨時可出庭作證。」

  劉御史立刻不語。

  翰林呂修撰肅然詢問:「可知背後之人是誰?在這風口浪尖作怪,不知安的什麼心。」

  周武煦垂眸:「牟大人。」

  大理寺少卿牟大人出列,「回陛下,幾日前有人曾見三公主府上下人與死者見過面。」

  三公主?

  眾人吃驚,任誰都沒想到是她!

  這位公主囂張跋扈,不理朝政,如何能下場?奇也怪哉。

  不過一想到她背後的謝氏,又覺得理所當然。

  周武煦眉目冷凝,宣布此事容後再議,等下了早朝就將三公主叫進皇宮。

  「蠢貨!」謝貴妃氣得直拍桌子,「當日我就說周樂雙這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父親偏要同意這場婚事,如今被她帶進溝里,連累咱們謝家。」

  就是不知,以這蠢貨的心機,如何能想出這樣的招數。

  那邊三公主周樂雙被陛下訓斥禁足,罰抄經書,出殿與嘉樂公主迎面相遇。

  三公主眼冒怒火,「你陷害我。」

  「姐姐說哪裡話?」嘉樂公主目光清澈,柔柔弱弱,「嘉樂可不曾與姐姐單獨說話。」

  三公主恨不得抓爛她那張無辜的臉,「你故意在我面前說新法令呂家盛寵,與謝不利。」

  「姐姐在說什麼?嘉樂聽不懂。」

  三公主被她這副樣子氣死,撩起袖子就要打人。這賤人真狡猾,故意在她面前說什麼她的兒子是謝家嫡長子,謝家好就是她好。什麼買兇逼退,偏偏兩人隔著一道門,並未正面講話,一切都是她自己腦補。

  「本宮就看你這賤人不安好心。我們周家沒有你這樣心機叵測的人。你是哪裡來的野種,敢假冒公主。」

  嘉樂公主委屈,頭髮凌亂,躲在宮女身後瑟瑟發抖。

  周武煦聽到後,趕緊出來勸架,三公主又被禁足半年。

  「你當真沒對她說過那些話?」福寧殿,周武煦問哭哭啼啼,可憐巴巴的女兒。

  「嘉樂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嘉樂公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兩天兒臣都沒出過宮,如何見著三皇姐?皇姐莫不是認錯了人,還是自己犯錯,故意污衊嘉樂?」

  「好了好了,」周武煦心又不耐,「你先下去吧。」

  待她一走,就讓人查其行蹤。結果顯示她確實不曾出宮。

  忍不住怪自己多心,心裡卻有了疙瘩。

  韓府,一婦人身穿素服抱著孩子在門外大哭大鬧,無外乎自家相公死得冤枉。她們這對孤兒寡母沒有活路。

  「你相公污衊朝廷命官,證據確鑿。大理寺觀其身故,而不再追究其罪刑,你莫要得寸進尺!」韓庚辰背手呵斥,吩咐人去向費氏拿些銀兩交給她,「這些錢你拿著,只要不大手大腳,足夠你母子倆一輩子吃穿用度。」

  婦人遲疑著,猶豫不決。

  「且拿了錢走人吧,」還嫌少不成?韓庚辰心道,「稚子無辜,何以讓其小小年紀,見這些腌臢事?」

  「至於你家的賭債,本就中了別人的圈套,人死債也消。」

  夫人顧忌孩子,又聽聞賭債消除,跪地謝恩,帶著兒子離去。

  韓庚辰搖頭,官場不太平,這都是些什麼事。

  「三叔,」正逢蘇希錦與韓韞玉下朝回來,見著這一幕。

  韓庚辰臉上帶著幾分笑,「你倆回來了,正好有事與你們說。洪州知州因罪流放,今無頂替之人。三叔已向陛下上了摺子,前去洪州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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