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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第212章 大婚(三)

2024-01-06 14:51:01 作者: 楊善
  蘇希錦只覺被什麼東西擊中心臟,面色猛變,腦海一陣空白。

  回去?回哪裡……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信上寫了什麼?」韓韞玉見事不對,忍不住詢問。

  卻被她下意識躲避,只見她重新調整神態,勉強笑道,「現在花轎也壞了,婚禮怎麼繼續?」

  這話說的,自然該怎樣繼續就怎樣繼續。

  韓韞玉二話不說,俯身打橫抱起她,周圍人忍不住喝彩。

  許多男子更是打趣著韓韞玉,跟了兩人一路。

  他將她放在馬上,而後坐於她身後,從始至終沒再問信上寫了什麼。

  蘇希錦此刻心情有點複雜,她曾說過她不喜歡這個世界。

  制度不合,政策得不到施展,性別偏見,做起事來束手束腳。

  但真有機會離開,她卻舍不下:這裡有喜歡她的人和她喜歡的人。

  忍不住偏後抱緊他的腰,她聽見人群中傳來男子吆喝的聲音。

  「在想什麼?」韓韞玉笑問。

  蘇希錦搖了搖頭,「在想待會兒看見太傅,是叫祖父呢還是叫師父。」

  他輕笑出聲,「你不如先想以後見我,是叫師兄呢,還是叫夫君。」

  扇子早不知掉去了哪裡,蘇希錦巧笑嫣然,「那我還是叫大人吧。」

  璧人相擁,兩人皆人中龍鳳,嫁衣鮮紅華麗,整個街道的人都忍不住看這奇異的一幕。

  自古成親,男騎駿馬,女坐花轎,第一次見兩人共騎一乘的,拋開風俗來說,當真賞心悅目,教人心生羨慕。

  此地離韓府不過一盞茶的距離,當駿馬來到暗沉大紅門時,所有人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笑歸笑,鬧歸鬧,再出事故,那就了不得了。

  「新娘子下……馬!」

  司儀見多識廣,改口歡快。

  「跨火盆!」

  「踏馬鞍!」

  一路路他抱著她過去,等到大廳方才放下來。兩人手執紅綢,緩步而行。

  一路上看見許許多多熟悉的面龐,呂家人、謝家人、齊王夫婦、廣平王夫婦……文武百官,滿朝出動。

  蘇希錦忍不住皺眉,這陣仗似乎太大了些。

  眾多面容中,她看見了韓庚遙,他的身邊還有一位與他五分相似的男子。

  蘇希錦微微一愣,心想那位就是韓家三爺,秦州知州韓庚辰吧。

  高堂之上韓國棟正襟危坐,神色肅穆,一身紅色的絲袍尤其喜慶。他目光沉沉,欣慰不已。

  也是,孫子娶了自己最滿意的弟子,怎能不滿意。

  司儀高聲唱禮:「一拜天……」

  「聖旨到。」

  眾人回頭,紛紛下跪。許迎年端著聖旨,笑盈盈走來,「聖旨到,韓韞玉、蘇希錦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韓韞玉、蘇希錦二位忠心耿耿,皆乃國之棟樑,甚得朕心……現特賜玉如意一對,另賜蘇希錦女官服一套,望二位從今往後,伉儷情深,不負聖恩。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賜恩,太有排面了,簡直天大喜訊,無上尊榮。在場許多人皆目露艷羨,要知道除了嫁皇室,陛下從未下旨宣賞過。

  韓家不愧為陳國重臣,久經聖寵而不滅!論其繁榮,當今天下只有呂、謝兩家能與其媲美。

  人聲鼎沸之間,蘇希錦緊緊捏住紅綢,心裡隱約不安。

  今日可謂全朝出動,見過面的,沒見過的;政見相同的,不相同的,都來了,實在太過古怪。

  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盛極必衰,物極必反。

  許是感受到她的擔憂,韓韞玉緊了緊紅綢,無聲安撫。

  「咦,女官服,長什麼樣?」有女子小聲問,女子的注意力總與男子不一樣,

  是了,還有女官服!

  開國以來從未有女官服出現,便是歷史上的女官服,也與宮女差不多。但看陛下賜給蘇大人的女官服,其材質、花紋與尋常官袍一模一樣。

  這是說明什麼?

  說明陛下器重蘇大人。

  還說明了什麼?

  說明陛下有心開女恩科。

  後者讓許多人心底一盪,陛下開明仁政,若真是如此,風向得變一變了。

  許多老謀深算之人開始盤算起來。

  蘇希錦垂眸,早就說過,她是女子從政的試金石,或者說試驗品。只有她成功,且超越尋常男兒數倍,才能給尋常女子帶來希望。

  「公公留下喝杯喜酒再走?」那邊,韓國棟笑與許迎年寒暄。

  「喜酒自是想喝的,」許迎面笑眯眯道,「不過雜家還趕著向陛下復命。」

  這有何難?韓國棟讓人上了喜酒,又給陛下帶了一壇。

  許迎年連連道謝。

  送走許公公,又迎來吳王、楚王等府上的人,各有賞賜。

  來來往往的貴人,真是讓人開了眼界。

  婚禮繼續,「一拜天地。」

  兩人跪地,對天盈盈一拜。

  「二拜高堂。」

  韓國棟心安理得享受,臉上的笑從未下來過。

  「夫妻對拜。」

  蘇希錦與韓韞玉對視一眼,他莞爾一笑,兩人齊齊俯身。

  民間習俗夫妻對拜時,女子需比男子矮一截,到了他們這裡,卻是男女齊平,甚至男子更低一點。

  伴隨著禮成的聲音,兩人被簇擁著進到婚房。房裡坐滿了婦人孩子,各自穿著喜慶的衣裳,掛著善意的笑容。

  「這就是蘇大人?」

  「可真好看,跟畫上走出來的一樣。」

  「真大方端莊。」

  當實力和地位到達一定程度後,別人看你就剩下仰望。譬如遮羞扇在方才的混亂中不翼而飛,蘇希錦一張芙蓉臉暴露在眾人面前。

  若是尋常女子出現這樣的事故,那是不守婦道,不吉利,各種腌臢言論。

  到她這裡就剩下:大方,端莊。

  蘇希錦沖房中各位夫人善意一笑,在婢女的和韓韞玉的摻扶下,坐到婚床上。

  「小心,」韓韞玉拉住她,「下面有東西。」

  揭開被子,底下是淡黃色桂圓和白嫩的蓮子。

  「瞧,我就說韞玉是個疼人的。」

  「韓大人今後怕不是個懼內的。」

  「嘖嘖,看韓大人那擔心樣子,真真是……」

  聲聲打趣中,韓韞玉面色微紅。

  兩人方坐下,就有喜娘端著碗餃子餵給蘇希錦。

  還沒等她咬,就被韓韞玉伸手攔住,皺眉問道:「怎是生的?」

  屋裡人先是一愣,而後用手帕捂著嘴笑得東倒西歪。離蘇希錦近的一位中年婦女,忍著笑說道,「可不就要生的?」

  說完眾人又是一頓好笑。

  嫡仙樣的韓大人從無錯處,今日之事,夠她們笑話一輩子。

  蘇希錦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主動接過喜娘手中的餃子,咬了半口,說道,「確實是生的。」

  坦然自若反倒讓人笑無可笑。

  那邊喜娘又送上兩卺酒,酒用兩半瓠瓜盛著,以絲線連接,分別遞給兩人,「合卺酒,喝完此酒,兩位大人從此同甘共苦,心心相印。」

  蘇希錦與韓韞玉各執一端,雙臂交叉,含情脈脈。

  此酒苦澀,不如桃花釀味美,怪道說同甘共苦。

  禮儀結束,外間有男子催促,婦人們見狀,跟著韓韞玉一起離開。獨留下一名十四五歲的女孩兒。

  女孩兒生著張圓臉,歪著腦袋好奇看向蘇希錦,一雙眼睛忽閃忽閃,十分俏皮可愛。

  蘇希錦沖她招了招手,「你叫什麼?」

  「韓顏玉。」小女孩說,小心翼翼看著她,「你就是傳說中的女狀元嗎?」

  韓顏玉,韓韞玉的堂妹,三房唯一嫡女。韓家派去的幾個嬤嬤早告訴過她。

  蘇希錦點了點頭。

  「咱們陳國第一女官?」韓顏玉又問。

  蘇希錦忍著笑,又點了點頭。

  她似乎有些失望,「這也沒三頭六臂啊,娘親騙我。」

  有三頭六臂那還不成了怪物?花狸笑著進來,手裡端著些熱菜,「韓大人怕大人餓著了,讓大人先吃點。」

  蘇希錦伸手,見韓顏玉一瞬不瞬盯著自己,笑著詢問:「二妹妹可要一起?」

  「那就一起吧。」韓顏玉神情歡快。

  約莫過了一個半時辰,韓顏玉出去看熱鬧。

  頭冠沉重,花狸幫蘇希錦解除發冠和髮飾,小心翼翼為她梳著濃密黑髮。

  鬧了一整天,蘇希錦早就累了,頭皮被發冠扯得生疼,她胡亂揉了揉,嘆道,「成親比上朝還累。」

  渾然不覺房中清靜,身後早已換了一個人。

  「那你是願意上朝還是成親?」身後那人暖聲問道。

  「自然是……」聲音不對,她轉頭,「韓大哥?」

  韓韞玉手中動作一頓,「是。」

  空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酒味,蘇希錦嗅了嗅,「你喝酒了?」

  「淺酌一點。」

  外面的人知他不能飲酒,又有陛下特赦,無人敢勸。只苦了那幾位幫他擋酒的堂弟。

  天色漸晚,脫完妝,兩人各自洗漱上床。

  蘇希錦特意早一步進入,貼著牆壁閉目而眠。床前暗影一閃,突然身邊往下陷去,有人躺在了她旁邊。

  「睡這麼裡面做甚?」他嘴唇輕勾,湊過身去,一手撐面,一手輕輕描畫著她柔和的眉眼。

  「真睡著了?嗯?」

  聲音暗啞,尾音上翹,帶著莫名的性感慵懶,教人酥麻。

  蘇希錦閉眼裝睡,睫毛亂顫。

  他忍不住嘆息,摟著她轉到床中央,兩人相擁,呼吸交雜。

  她溫熱輕淺的呼吸,隔著一層薄薄的絲綢,落在他身上,令人發癢。

  小小的身子,綿軟柔和團在他懷裡,韓韞玉心軟得一塌糊塗。

  兩人相識相知十載,他就夢了十載。慶豐三年定情,慶豐四年分離,再見面她已變成了大姑娘。站在林舒正旁邊,郎才女貌,亭亭玉立,與他劃清關係。

  再後來她落水,他救她起來,看著她高中皇榜,舌戰群儒,一步步高升,每一次他都為她欣喜,也為她心折。

  遼國和親,她慌亂不安的神色教他心痛。他其實也是慌亂的,但相信陛下,相信祖父。然也知一絲不確定可能就是永遠錯過。

  再後來,外出雪災之時想她,徹夜不眠。好不容易熬到成親,她被陷害外任。

  那是她嚮往的生活,他只能借著水患之事與他相逢。再之後的兩年,更是相思如疾。

  好在所有的一切,總算在今日圓滿了。

  懷裡攬著的這個人,是他共度餘生之人。攬著她,就仿佛攬著全天下。

  「你看很久了。」

  灼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臉上,縱使內心再強大,蘇希錦也忍不住了,無可奈何睜開眼睛。

  韓韞玉回神,笑容格外甜膩,「終於不裝了?」

  蘇希錦抿嘴,瞥過眼去,她這不是不好意思嗎?

  難得嬌俏的樣子,讓他心動心癢,忍不住俯下身去,溫熱的唇落在她額頭上,臉上,唇邊……

  氣息混濁絮亂而急促,灼熱的手掌落在她的腰間,落在那根鬆散的腰帶上。

  蘇希錦突然握住他的手,「女官服,方才陛下賜給我女官服,不知長什麼樣子,我們先看看吧?」

  「不看,」他輕聲說,嘴唇移到她耳尖。

  蘇希錦眨了眨眼,又想出一個主意,「今日來那麼多人,幾位皇子,呂家、謝家都來了,我擔心……」盛極必衰。

  「不必擔心,」他移開她的手,「凡事有我和祖父在。」

  這樣……蘇希錦心下著急,小聲請求,「我……我累了,要不我們明天再繼續……」

  「那可不行,」儘管心軟,韓韞玉仍舊道,「其他事情都可以答應你,只今晚是洞房花燭夜,咱倆一生只有這一次。」

  說著扯下那根腰帶,絲綢寢衣順著肌膚滑落,入手一片綿軟,細膩。

  ……

  紅被翻轉起伏,情到濃處,他聲音暗啞,撐著手強迫她,「阿錦叫夫君。」

  她睜開迷離的雙眼,不知今夕何年,軟嗒嗒喚道:「夫君。」

  剩下的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清晨的陽光溫暖喜人,散亂的衣裳,皺巴巴的被單,紅床上兩具相擁入眠的年輕身子,一切都召顯著歲月靜好。

  很快那長相傾城俊雅的男子率先睜開眼,第一眼是先看向懷中女子,帶著說不清的寵溺。

  還好,不是做夢,一切都是真的。

  屋外人聲輕雜而,他緊了緊懷抱,將她摟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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