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149章 鼓勵和離、再嫁!
2024-01-06 14:51:01 作者: 楊善
「郡王爺這次能走出來是先帝開恩,望郡王爺謹遵律法,體恤民心。」
「本郡王就不遵守,你能把老子怎麼著?有種再抓老子進去啊?」臻郡王趾高氣昂,氣焰囂張。
不過是推詞,蘇希錦躬身行禮,「陛下交待了要事,還請郡王爺諒解,微臣先行一步。」
「怎麼?怕老子?」他得意忘形打量著她,眼底發出淫光,早就想把她弄到手了,只是忌諱著韓家。
但現在他不怕,他爹秦王在京都,闖出天大的簍子都有他給兜著,「蘇希錦,莫以為你身後有韓家就可以跟本郡王叫板。以前是本郡王看在韓太傅和韓左丞的面子上,現今嘛……嘖嘖,咱們來日方長。」
蘇希錦懶得理他,往右跨一步,又被他抬手攔住。
「蘇大人,陛下賞您的墨寶忘拿了。」僵持著,許迎年笑盈盈托舉著一紙書卷出來,「咦,郡王爺也在?陛下正找您呢。怪道郡王爺體諒,倒省了老奴一趟力氣。」
聽說陛下找自己,臻郡王只得放過蘇希錦,「哼,日子還長著呢,咱們以後走著瞧。」
轉頭換了臉色,偷偷塞銀子,「許總管,陛下找本郡王所為何事?」
許迎年不動聲色拒絕,「郡王爺去了便知道了。」
蘇希錦想像中的人口普查為總人數、男女人數,年齡段等等。然到了戶部才發現,陳國的人口普查只有兩個數值,及戶、口數。
比如周武煦登基後第二年的人口普查顯示,陳國共有八百多萬戶,一千九百多萬口人。
這一千九百多萬口單指成年男性,也就是說平均每戶有2.3個成年男子。
蘇希錦按平均每戶五人計算,猜測總人口差不多為四千多萬。
也就是說女性和男童只有兩千多萬。
那適齡男女比例堪憂啊。
「就只有這些嗎?」蘇希錦翻了翻,問戶部郎中,「沒有男性、女性人數,兒童和老人以及年齡等數據?」
「哎喲,我的大人唉,」誰知戶部郎中聽見她的話,直接拍大腿叫了起來,「那得費多少時間?就這些戶部都用時一年才統計完。那女子又不用繳稅、服役,何必浪費那個力氣統計她們?」
陳國人口統計只為了服役和收稅,因此只按照男丁算。官府只想知道一個成年男丁上多少稅,若募兵則一戶又要招募幾個人。
因此女子和未成年男童不計。
陳國開國以來一共統計了兩次人口,一次是先帝登基時,為了招兵買馬和收稅。一次便是當今天子登基之時。兩次人口差不多相差了一倍。
蘇希錦一邊將數據記在腦海里,一邊忍不住吐槽,難怪她說要看人口普查,周武煦那般容易就讓她看了。
就這些能看出來啥?
「統計女性和老人兒童自然有用,」蘇希錦指著那人口數,對戶部郎中道,「若有女性,可知男女比例,若有年齡可推算出成親人數和適婚人數;若有幼童,可推算出國家今後幾年的勞動力;若有老人,則可推算出人口衰減程度……每一項數據都代表了國家的一個層面,有了這些數據,便可控制、調節人口。」
仿如醍醐灌頂,戶部郎中只覺撥雲見日,腦海中打開了一道嶄新的大門。
「大人能否將方才的話再說一遍?容下官記載在冊呈於陛下,以後也好隨之改正。」
拋開最初的晦澀難懂,他越想越心驚,越想越佩服。
原來數字還能這麼用。
難怪蘇大人年紀輕輕就考上了狀元,有這樣一顆七竅玲瓏心,想考不上都難。
他有上進之心,蘇希錦自然不會拒絕,將人口普查要統計的項目說與他。
「入學率,識字人數和趕考人數。」
「為何要統計識字人數?」郎中不解,人口這些他知道,識字又能看出什麼?
蘇希錦道,「文明程度,全民素質等等。」
得,文明、素質什麼的他聽不懂,又得解釋一遍。
本是想來看點人口數據,結果變成了傳道授業。
蘇希錦搖頭失笑,索性傳道授業也有好處,這不關係熟了,可以讓她抄一份帶走。
晚間蘇希錦將戶部數據拿出來,將每州、府、縣的人數與面積對比,算出人口密度。
一般人口密度大的地方,經濟越發達。由此可側面觀出經濟繁榮度。
半夜,隔壁笛聲又起。
笛聲清脆悠揚夾雜著淡淡的惆悵。
鐵靈打著哈欠,抱著被子在蘇希錦房裡打了個地鋪,「秦大人又在吹笛子了。」
「這不挺好聽嗎?」蘇希錦說,讓她將被子放在榻上,「心裡惆悵,吹笛子高興高興。」
「秦大人是高興了,」鐵靈嘟嘴,「明兒奴婢就不能陪大人上朝了。」
擾人清夢,作孽啊。
蘇希錦愣了一下,而後「噗呲」笑出了聲。
在不解風情之人耳里,可不就是吵鬧嗎?
第二天辦公時,蘇希錦想起這事還忍不住想笑。雅士對武痴,當真風馬牛不相及。
「大人今日很高興?」出院時,秦非衣問。
「下官以為陛下放了郡王爺,大人會郁挫幾日。」
「郁挫便能改變結果嗎?」蘇希錦問。
自然不能,「可大人鐵面無私,不惜得罪秦王,也要治罪於臻郡王。一份苦心卻換來這樣的結果,不會失望嗎?」
他一向儒雅隨和,此刻竟有了幾分固執和失望。
蘇希錦好似明白了什麼,「雖是失望,卻知無能為力。然本官不會放棄,這次不行,會有下次。總歸越挫越勇,不灰心喪氣失了前行的勇氣。」
皇權大於天,若非周武煦另有圖謀,她連與臻郡王對簿公堂的機會都沒有。
受害者不分層面,她可能鬥不過皇室宗親、王公貴族,然她可以為其他人申冤。
「你最近夜夜笙歌,就是困惑於此?」
自她接臻郡王案以來,每當她睡不著之際,隔壁便會響起悠揚悅耳的笛聲。她以為是他在安慰自己,原來是他在安慰自己。
「下官曾觀民生之苦,亦觀官場之暗,每經一次便覺無能為力。」秦非衣苦笑,「祖父言不在朝堂便不見百姓之苦,亦不會深陷泥濘。下官便四處遊歷,然心中的頓惑越加深沉,逐漸成了執念。原以為大人正直無畏,聰慧過人,身後又有韓氏撐腰會有不同的結果。卻原來是下官想得太簡單了。」
說完憂然一嘆,走過無數條路,翻過無數座山,終究還是無能為力。
「官場確實有諸多身不由己,見得多了越發覺得自己弱小,」蘇希錦側身與他對視,認真堅定道:「然不在官場,我們可能連這個機會都沒有。」
可謂一針見血。
秦非衣猛然醒悟,是啊,若因黑暗而遠離,則終身被黑暗籠罩。
不如舉一支蠟燭,撐開一小片明亮的天空。
他好似懂了。
寬闊乾淨的官道上,有人一襲白衣,長身玉立,雙目灼然,安靜等待。
蘇希錦對秦非衣道,「我終究為一屆女子,當初想進入朝堂,便存了能做多少算多少的心。」
如果現在中途跑路,半途而廢,所有努力都將付之東流。
秦非衣神色複雜,有欽佩有愧疚。
然不等他說什麼,就見她笑了笑,自身上拿出一迭銀票遞給他。
他驚退,「大人這是何意?」
「想什麼呢?」她無奈,「這是從證人那裡收回來的銀兩,本官已於鮑大人溝通好,將它交給招娣。」
招娣便是那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自小被仇大海家暴。還好繼母何氏善良,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而今何氏遭難,仇大海入牢,蘇希錦便做主將她交由何氏孤母扶養。
一是遠離帝都,防止仇大海出來報復,二是老人心善孤苦,兩人剛好可以相依為命。
「左右你無事,這件事便交給你好了,」她將何氏老家告知與他。
而後不管他答不答應,轉頭跑向幾尺之遠,形如望夫石般的某人。
「怎麼說了那麼久?」一走近,那人便問。
真酸。
「交待些公事,」蘇希錦腳尖輕點,「不放心?」
他拉她上車,正經極了,「天兒冷,你在外面站那麼久,仔細凍著身子。」
蘇希錦心頭冷哼。
車廂內暖而封閉,有了昨日那一出,如今兩人共處一室,不免尷尬羞澀。
蘇希錦在他車上找了本書,「你一般教六皇子什麼內容?」
「四書五經。」
「他學得好麼?」
「好。」
「當初你為何不做五皇子伴讀?」
「師妹。」
「嗯?」
「若無話,其實可以不說。」
不說就得做。
馬車靜悄悄,凌霄支起耳朵聽裡面細微動靜,卻被聽雪一把擰住。
他立馬舉手投降,暗想不解風情的主子都吃上了肉沫,自己怎麼也該喝口湯了吧?
車內,蘇希錦平復呼吸,餘光瞥見他脖頸的血玉,在方才的糾纏中不小心跑了出來。
「你這玉怎的變深了?」她輕咦。
「許是人養玉,」將玉收入脖頸,韓韞玉雲淡風輕,「我後悔了。」
「什麼?」
「不該說五年之約。」
蘇希錦:「……」
回到府後,韓韞玉自書架上方找出一本書,吩咐凌霄:「將這本醫書交給秦大人,就說謝他那日的提醒之情。」
凌霄恭敬從命,出了門臉上便掛滿了笑。
離過年還有八天之際,蘇府陸陸續續收到了各方年禮,林氏一邊整理入庫,一邊記載名冊。
「咦,」她抱著一隻盒子驚訝出聲,「你大伯家今年也送了禮。」
這卻是第一次,蘇義忠夫婦來京都後,只有上門打秋風的,從不見回禮。
蘇希錦想起蘇希裳與舒宛的關係,忍不住皺眉,「打開看看是什麼,若是貴重便退回去。」
「他是你大伯,用不著如此忌諱吧?」林氏說,然還是聽話地打開,「不是什麼貴重之物,幾雙布鞋,看針法當是你叔祖母的手藝。要送回去嗎?」
「不用了,」蘇希錦搖頭,便是尋常朋友送幾雙鞋子,也沒有送回去的道理。
「大人夫人,蘇小姐過來了。」白荷端著木簍,往火盆里加炭。
這個蘇小姐,自然指的蘇希裳。
「小裳來做什麼?」林氏好奇,這個侄女兒一入京便如針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便是勉強過來,也不過是為了炫耀挖苦阿錦。
「說不得得了什麼好東西,」蘇希錦瞭然,「娘親去看看吧。」
林氏去了,很快又回來,「小裳給你送了支珠釵,給我和你爹送了手鐲、衣物。」
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讓她收回去,她放下東西便走了。」林氏看著手裡的東西,苦笑不止,「我們一大家子成年人,哪能要她一個小孩子的東西?」
「娘親說的在理,」蘇希錦心覺不對,「既然叔祖母已經送了年禮,自然不該再要她的東西。花狸,將東西送回去吧,順便說聲感謝。」
「也將今年的年禮帶過去。」林氏忙道。
一個時辰後,花狸回來向蘇希錦匯報,「沒有什麼變化,蘇小姐還是與楚王側妃交好。」
如此蘇希錦才放下心來,只覺得她靠近舒宛,終是一個定時炸彈。
她曾勸過一次,然被她激烈反對。
罷了,個人有個人的追求,只要不危及她這個小家庭,均是她的自由。
慶豐九年最後一次早朝,蘇希錦向陛下提出:開女戶,放寬和離條件,鼓勵寡婦再嫁,鼓勵女子就業。
話音一落,群臣反對。
這個蘇大人,真是越來越大膽,總是在他們神經上跳舞。
從前她的摺子再荒唐,總涉及國家大事,與國家、百姓有利。
而今這個憑空出現,荒誕離奇,離經叛道,全不在調子上。
開女戶、放寬和離條件、鼓勵寡婦再嫁、鼓勵女子就業……哪一項不是鼓勵女子不守婦道?
這完全是在挑戰他們的權威!突破他們的觀念!
「荒唐!」
「滑天下之大稽!」
「蘇大人莫不以為陛下能容忍一個你,就能容忍其他女子?」
連周武煦都不贊同,實在太過於匪夷所思。
「蘇卿何以有此匪夷之言?」
蘇希錦肅然道,「回陛下,非是臣之私慾,實是這兩年臣所見所聞,所聽所感,深覺女子不易。又經過數據推敲,微臣覺得可以放寬政策。」
「婦人之見,」有朝臣破口大罵,「自古男為主,女子依附於男子,男主外女主內。哪兒有女戶一說?」
「天下女子莫不從一而終,只有那家族不睦之人才會和離,蘇大人此舉是巴不得天下夫妻感情不順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