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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第142章 徒弟有出息

2024-01-06 14:51:01 作者: 楊善
  「阿錦說的亦是曹華,千千萬萬個曹華。裴老只知抓他會有不良影響,卻不知縱容他一次又有多大危害。官府屈服,後人群起而效之,或以人為質或以他物相要。官府權威下降,罪人可討價還價,可謂後患無窮。且此次若非阿錦假以火藥騙之,焉知不是多了兩具屍體……」

  畢竟謀反之人,可比一般人來得兇殘。

  現代社會,歹徒敲詐勒索,總會恐嚇受害者不許報警。可誰不是拖延時間,悄悄報警?

  人質只有在要求未達成之前才是安全的。綁匪與受害者彼此之間並無信任,獨去說不得多添一條生命。

  一個是文學閣老,一個是新晉女官,兩人皆是陳國知名人物。此刻針鋒相對,很快引起萬仁書院一眾學子圍觀。

  裴老見她如此說,也覺得有點道理。只他學的孔孟之道,講究忠孝禮義智信。因此並不贊同蘇希錦這種「暗度陳倉」之法。

  「昔日魯莊公與齊桓公會盟柯地,莊公出爾反爾,以刀相要,令桓公歸還汶陽之地。桓公無奈答應。事後,桓公欲毀約並殺掉舉刀之臣曹沫。卻被管仲勸諫,仲曰:失信於諸侯,天下莫敢信。桓公聞言,歸還汶陽。後魯覆滅,齊稱雄。蘇大人之舉與魯莊公何異?」

  好一個偷換概念,將綁架案比喻兩國會盟,綁架犯比作一國之君,會盟又連接國家興衰。

  「阿錦非魯莊公,曹大人亦不是齊桓公。桓公忍讓,非信守承諾,而為謀更大利益。兩國會盟乃雙方承諾,非違法犯紀之事。然劫持則為單方面強迫,劫持犯的道德底線,以及緊急情況皆與會盟之人不同。阿錦只知若不這樣做,阿錦與娘親性命堪憂,季氏替罪入牢,亦性命堪憂。而事後曹大人毀滅形跡,逍遙法外,被害的百姓無處申冤而枉死。至於今後……誰又知道他會害多少人?」

  指望手裡沾滿鮮血的兇手放下屠刀?她又沒得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既已露出馬腳,你們今後再嚴加監督,令他不再犯便可。」裴老道。

  不及時抓獲,而要耗費警力與之周旋,過程又不能保證百姓安全。咋這麼天真呢?

  蘇希錦好笑,「現今有天子坐鎮,他都敢貪污受賄,殺人放火。下官有何能力盯住他?」

  她清了清嗓子,「這個世界不是只讀聖賢書,照本宣科便成,還得因地制宜,隨機應變。與流氓講仁義就是耍流氓。」

  「你……孺子不可教也。」

  裴老氣極,說他只讀聖賢書?照本宣科?可謂是莫大的侮辱了!

  伶牙俐齒!

  古怪刁鑽!

  孔夫子所言甚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偏蘇希錦慷慨激昂,「這個世界上,有的人為了個人生存而奮鬥,有的人為了家族繁榮而奮鬥,有的人為了國家安定而奮鬥,阿錦很慶幸有這個能力和機會,為國民和平而奮鬥。」

  所以她不在乎名,不在乎利?

  裴老不屑,毀約之輩,扯什麼大旗,「道不同,不相為謀。」

  說罷一揮手,憤然離去。

  周圍眾人卻聽得意猶未盡。

  有站裴老的,有站蘇希錦的,因學派而異,五五之分。

  然能與裴老打成五五分,亦是無盡榮耀。畢竟一個年過花甲,文學泰斗;一個及笄之齡,當代文宗。

  一直到蘇希錦帶著大理寺眾人離去,在場之人皆沉浸當場。

  這番口舌之辯,實在太過暢汗淋漓與驚奇新穎。

  院外,大理寺各成員一反常態,看向蘇希錦的目光充滿了敬佩。

  「這幫文人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有個小兵說。

  「跟殺人犯談什麼仁義?他要能聽進去又怎會犯罪。」

  邱笙笙道,「最主要是讓我們放了他!我們花了那麼多時間,好不容易找到罪證。又放了他,再讓他去害人,再收集證據抓獲他?吃飽了撐的。」

  蘇希錦搖頭笑了笑,「其實裴老說的也有道理,但不現實。」

  昔日李嘉誠兒子綁架案,李嘉誠甘願獻上金錢,換回兒子。綁架犯李子強也因此加大野心,將目光投向更多富豪。

  人不能心存僥倖,以犧牲為注,謀求那點萬一。

  「我們是官,在確保人質安全的情況下捉拿賊人,才是我們最該做的。」蘇希錦對身後的官兵道。

  官代表一個國家的權威、鐵血,不可侵犯性,若官兵都跟罪犯討價,國家隊威嚴何在?

  蘇希錦與裴老辯論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傳進百姓,傳進京都,傳進皇宮。

  周武煦本為般若鏡和前朝餘孽之事而擔憂,聞得兩人辯論之事。轉頭對淑妃娘娘道,「這丫頭出息了,竟敢搭上裴老。」

  裴老何人?先帝都尊崇之人。

  「偏她古靈精怪,想法獨特,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他笑容欣慰,怎麼也算同門,替師門出了一口氣。

  六皇子眼睛滴溜溜一轉,「若兒臣也與蘇大人一般能言善辯,是否也能大殺四方?」

  「你呀?」周武煦摸了摸他的頭,「你只管穩重明智,制衡便是。」

  六皇子似懂非懂。

  如周武煦所料,此刻韓國棟激動得老臉通紅,「來人,端酒來!要大罈子!」

  他這個徒弟就是有出息,不跟對方徒弟打,直接剛師父。一手擒賊先擒王玩得爐火純青,聰明!

  「裴老頭兒自以為是、心高氣傲幾十年,還不是輸給個小女娃?」

  徒弟打敗師父,四捨五入他這個師父打敗裴老。

  嗬,人在家中坐,喜從天上來。

  想著又悶了一口酒。

  「飲酒傷身,祖父當顧惜身體。」韓韞玉自外間而回,無奈奪過他手中酒罈。

  韓國棟咋了咋嘴巴,高興!

  韓韞玉笑著搖頭。

  ……

  京都酒館,陳國士兵對蘇希錦之辯讚不絕口。

  「能抓為何要放?所謂兵不厭詐,合該如此。」

  「貪官污吏,死不足惜。蘇大人幹得好。」

  「聽說裴老臉都綠了,哎呀,那樣子,嘖嘖嘖。」

  一群將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消息靈通,口裡都是最近京都的熱門話題。

  他們之中有一桌坐著兩位女子,一女子聞言,「啪」的一下摔了手中酒罈,「閉嘴,一失信之人值得你們這樣誇獎?」

  館中將士知她是上級女兒,不敢反對,個個悶聲喝酒吃肉,熱鬧的酒館一下子便安靜下來。

  酒肉香味四溢,聶吟霜厭惡的捂住嘴唇,「嘔!誰讓你們吃肉的?臭死了。」

  說完更加反胃,又是一陣乾嘔。

  一旁的韓珠玉神色大變,「吟霜,你是不是……」

  話說一半便咽聲,整個人楚楚可憐。

  「是不是什麼?」聶吟霜抬頭,不耐煩問。

  韓珠玉面色為難,欲言又止,表情複雜。

  福至心靈,聶吟霜好像聯想到了什麼,陡然變色。

  而後兩人一前一後跑出酒館。

  館中士兵你望我,我望你,最後盯著手中大腿,暗想莫不是有毒?

  「你們看聶小姐那樣子,是不是像懷……」一位中年將士遲疑道。

  他媳婦生他家大娃時,就是這個反應。

  時間飛逝,曹華貪污殺人案很快查明定罪。罪狀之多,雖不如陳氏,也算惡貫滿盈。

  周武煦下令將之流放嶺南,然在流放途中,曹華竟然被人劫走了。

  陛下大怒,下令處罰了押解之人。

  至此,由張府失火案延伸出的府尹貪污殺人案結束。

  坊間有人傳言,韓、蘇兩人在大理寺期間,一個拉下謀逆陳氏,一個拉下貪污府尹。可謂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然也有人為蘇希錦擔憂。畢竟府尹是謝府之人,如今府尹倒台,蘇大人相當於得罪了謝氏,前途堪憂。

  只不等他們想太多,京城又開始盛傳一事:聶指揮史獨女聶吟霜未婚有孕。

  此事更貼近百姓生活,很快便傳得沸沸揚揚。

  「不守婦道,下賤。」

  「無媒苟合,還懷了野種。」

  「聶家怎會生出這樣不知廉恥之人。」

  「上個月那個聶吟風,不也是聶家的嗎?兄妹兩人都如此,可見是家風不正。」

  兩個月出了兩件苟合之事,一件比一件出格。一時間京都女子貞潔與道德受到嚴重挑戰。

  傳言甚囂塵上之際,吳王進宮向陛下請罪,聲稱聶吟霜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

  「那日皇姐中秋宴,有人在酒中下藥,兒子與聶小姐不幸中招。事後兒臣與聶小姐悔之晚矣。又遇聶公子與韓小姐之事,才不得聲張。如今聶小姐懷了兒臣之子,兒臣作為男人,不能令她遭受非議。兒臣請求父皇為兒臣與聶小姐賜婚。」

  周武煦定定看向伏地的兒子,眼神凌厲,波濤洶湧。

  吳王頭皮發麻,不敢與之對視,伏地磕頭,冷汗淋淋。

  許久上面傳來話,「你既說有人下藥,那兇手是誰?」

  吳王早有應對,「乃軍中將士,因不滿聶大人森嚴鐵律,買通皇姐府中婢女,對聶家兒女下藥。兒臣與韓小姐不幸受牽。那侍女與將士在事後均被聶大人和皇姐處理。」

  當日宴會之事,新穎出奇,周武煦有所耳聞。表面上也算合情合理。

  只他是何等人?四大家族中脫穎而出,坐穩寶座之人!

  會看不穿他的小把戲?

  「聶大人忠心為國,身份貴重。她的女兒亦為掌中寶。你既求婚,欲以何位待之?」

  這是答應了嗎?吳王心中歡喜,面上不顯,「鄭氏雖身份低微,然為兒臣育有兩子,兒臣不敢辜負於她。兒臣懇求父皇賜聶小姐為兒臣側妃。」

  「還不算暈了頭,」周武煦輕嘲,以聶家城愛女的性子,若沒聶家默認,一個側妃能了事?

  吳王將頭埋得更低。

  不管怎樣,只要目的達到便成。

  「你自己選的路,就該自己承擔。」周武煦背對著他,閉上眼睛,「下去吧,旨意不日便至。」

  吳王狂喜,「兒臣謝父皇成全。」

  有時候,周武煦是個慈父。二公主求婚,他答應。三公主養小白臉,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是陳氏謀逆,被波及到的趙王,也只是不令其出入皇宮。

  兒子一個個長大了,野心也跟著大了。他有制衡朝野的霸氣,征戰四方的霸氣,然對子女卻無能為力。

  下午,吳王納聶吟霜為側妃之事便眾人皆知。

  皇室之事,平民哪兒敢議論?流言很快止住。

  慈元殿,呂皇后氣得心肝脾胃刺疼,那聶氏掌陳國兵馬,何等重要?卻被吳王那個蠢貨撿了先。

  呂皇后摸著腦袋,心瓦涼一片。

  「娘娘消消氣,」嬤嬤無聲站於她伸手,為她按摩頭皮,「適才相爺來信,讓娘娘不要著急。吳王迎娶聶小姐,未必是好事。」

  呂皇后舒坦地吁了一口氣,「刀都架到脖子上了,本宮如何不著急?」

  都什麼時候了,爹爹還讓她穩重。

  呂相的話並非空穴來風,隨著曹華倒台,京兆府尹的位置空了下來。

  一時間京中許多人盯著這個位置。

  慶豐九年十月,陛下下旨命楚王為京兆府尹。

  京兆尹,掌京畿內一切事務,相當於現代首都一把手。

  何等尊貴重要?

  歷史上都是陛下最信任之人擔任,或為王儲之人擔任。

  如今楚王為京兆尹,信號還不夠強烈嗎?

  揚眉吐氣幾天的吳王一脈,還沒緩過勁兒,就被潑了一盆冷水。

  謝太師禁足府里只能幹著急。

  好在謝氏一族還是有人才在,謝家長孫謝卯寅,費時一年半,終於創建中央錢莊,功德圓滿。

  陛下遵守諾言,封他為刑部侍郎。

  一個是正主空降頭銜,一個是去年的承諾兌現,雖都為三品官職。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陛下心思:相對於空無一職的吳王,楚王更得聖心。

  吳王迎娶聶氏,不知是得是失。

  快入冬了,蘇義孝種的辣椒完全成熟,一顆顆紅潤艷麗掛在枝頭搖曳,如少女的耳墜漂亮惹人喜愛。

  蘇希錦讓人將辣椒全部採摘回來,留下一些作種。剩下便讓她曬乾的曬乾,切碎的切碎,努力做成辣椒麵、辣椒醬、辣椒段。

  蘇府眾人見狀,如食砒霜,避之不及。

  蘇希錦汗顏,看來他們還沒忘記上次辣椒帶來的陰影。

  抹了把汗,她不是輕易放棄之人,打定主意要將辣椒發揚光大。既然大家受不了主食,這不還有辣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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