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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第111章 獵場比試

2024-01-06 14:51:01 作者: 楊善
  環佩叮噹,金色流蘇貼於脖子和腿根,引人遐想。

  她站在場中央,身肢舒展大方,任由幾十上百雙眼睛注視著她的軀體。

  其明艷撩人之處,比蘇希錦在太原見到的那位吐蕃舞娘,高了不知多少籌。

  宮中所有女子皆紅著臉低下頭,羞答答不敢直視。

  年輕的男子保持著君子之風,知禮垂目,卻又忍不住偷偷觀看。勾得饞蟲四起。

  上了年歲的大臣起先驚異,後鎮定品酒,眼睛直視舞娘,定力十足。

  全場女子,估計也只有蘇希錦神色不變,她跪坐在韓韞玉案幾身後,一雙眼睛盯著舞娘,隱隱有欣賞之意。

  「艷古,且讓諸位陳國勇士,欣賞欣賞你的舞姿。」

  耶律俊基命令。

  「是,殿下。」艷古蹲身,行的卻是陳國禮儀。

  她起身站定,身上氣質陡然一變。腳尖一點,舞姿火辣熱情,四肢有力,每個動作皆隱晦曖昧。

  與陳國含蓄柔和的舞姿不同,她奔放赤裸,像是故意在向男子展示自己的美好。

  這很有效果,場上男子皆盯著她,目光灼熱。

  對面的吳王亦雙眼迷濛,他身邊的側妃陳氏搖了搖他的胳膊,置氣地轉過身。

  吳王回神,低頭小意輕哄。

  蘇希錦微愣,那陳氏長相竟與謝婉有五分相似。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那位遼國皇子,總是有意無意向她看來。

  身前的韓韞玉將一隻剝好的橙子交給聽雪。聽雪轉身放於她案上。

  蘇希錦轉頭看著他的背影,卻見他端正品茗,一如往昔。

  她眨了眨眼睛,場上艷古跳完一舞,無聲站在耶律俊基身後。

  耶律俊基起身詢問,「陛下以為我遼國舞娘如何?」

  「熱情大膽,美不勝收。」周武煦道。

  耶律俊基坐定:「此乃我遼國宮中第一舞女,特獻給陛下。」

  殿內一片沉寂。

  蘇希錦看見皇后娘娘失手打翻羽杯,謝貴妃面色慘白。

  各大臣憤然,此女衣著暴露勝於青樓女子,且看那身軀已非完璧。

  遼國不送本國公主,卻將一失貞的舞女送於陛下,簡直是對陳的羞辱。

  周武煦笑意疏淡,「既是遼國珍品,朕怎好奪人所愛?」

  呂皇后鬆開五指,謝貴妃面色緩和。

  「陛下莫不是嫌棄她的出身?」耶律俊基大方直言,「她並非一般舞女,實乃我遼國貴族之後。只因親族獲罪,入充掖庭。因自小跳舞,身姿妖嬈,被父皇特獻給陳。」

  他將遼皇搬了出來,如此,周武煦不好再拒絕。

  若因一位女子而損壞兩國邦交,得不償失。

  「既如此,朕且收下遼皇一片好意。」周武煦笑容爽朗。

  兩人舉杯互視,一派祥和。

  蘇希錦皺眉,又一位女子在她眼前成了政治的犧牲品。

  耶律俊基與周武煦友好交流,暢所欲言,突然他眼睛在場上女子中環視一圈。

  笑著問周武煦,「聽說陳國有位女狀元,巾幗不讓鬚眉,不知今日可否一觀狀元風采?」

  周武煦聞言一頓,隱隱有些自豪,「蘇大人何在?」

  蘇希錦執杯而立,「臣蘇希錦,參見陛下,見過二殿下。」

  耶律俊基十分隨意地打量著她,而後笑道,「果然非同凡響。」

  蘇希錦不卑不亢,「多謝二殿下褒獎。」

  「蘇大人之名,本殿在遼國亦有耳聞,女娥,你不是一直仰慕蘇大人之名嗎?現在她就站在你的面前,不妨就此一觀。」

  耶律俊基說完,坐在他身邊的女子便站了起來,沖蘇希錦爽朗一笑,遙遙舉杯。

  蘇希錦亦回以一笑。

  周武煦見狀,便說,「既然公主與蘇大人神交已久,等今日宴過,朕讓蘇大人陪公主游東京。」

  「女娥多謝陛下厚愛。」女娥公主俏皮一笑。

  接下來是兩國友好交流,乃至深夜。

  蘇希錦踩著月色出宮,隨後而來的韓韞玉、周綏靖與她並肩而行。

  周綏靖以拳錘掌,神色憤然:「那遼國皇子,當真氣焰囂張。」

  瞧瞧那坐姿,那說話的氣勢,渾然把皇宮當成了自家後花園。

  蘇希錦與韓韞玉心裡有事,皆沉默以對。

  「你兩怎麼不講話?」周綏靖擰眉不滿。

  蘇希錦回頭道,「那位女子遠離故土,被當作財產一樣交換,何錯之有?」

  周綏靖嗨了一聲,揪著她肩上的線頭玩耍,「不過一舞女罷了,能進後宮伺候皇上,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北蠻子粗魯殘暴,說不定她心中正樂意呢。」

  蘇希錦抿嘴,想到宴上皇后與謝貴妃的晦澀痛心,又想到周武煦與耶律俊基的輕鬆肆意。

  覺得心裡堵得慌。

  韓韞玉見她神色不郁,伸手輕拍她的後背,說出的話殘酷且現實:「她既享受了遼宮的榮華富貴,就該完成自己的使命。」

  那女子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由皇室之人精心培養,恐怕所謀不止與此。

  周綏靖道:「遼國這群滾蛋也太吝嗇了,就送個舞女,怎麼也得送些土地、銀錢。」

  蘇希錦深吸一口氣,悲這個世界女子孤苦的命運,又因無法改變而無能為力。

  夜風襲來,帶著秋日的桂花香,芳香撲鼻。燈光朦朧,不說話時,只剩下此起彼伏的腳步聲。

  「嗯……」

  黑夜的某個角落裡,飄來女子的嗚咽聲。

  蘇希錦轉頭看向二人,問道:「你們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沒有,」韓韞玉面色微變,拉著她換了個方向,步履加快。

  周綏靖面色難堪,這幫不知廉恥的東西。

  「救命,放開我……」似有女子哭泣。

  這次聲音更加明顯,蘇希錦抽出他手中衣袖,停下腳步,「你們沒聽見女子哭聲嗎?」

  韓韞玉嘴唇緊抿,看著她澄澈的目光,眼神複雜,耳尖泛紅。

  周綏靖磨牙,後背發癢,暗恨這些下人辦事不挑個隱秘之地。

  一行人就此停下。

  「放開你?哼。」一年輕的聲音從左上方角落傳來。

  「三小姐可曾記得一個叫香沅的侍女?」

  「不記得。」女聲尖細,很是熟悉。

  那男子悲憤冷笑,「你當然不記得,你是高高在上的陳氏貴人,她只是一個普通婢女。因為楚王多看了她一眼,你便命人以熱油淋面,毀了她的容顏,還將她脫個乾淨逐出陳府。」

  「我錯了,對不起,請你放過我。」女子聲音痛哭。

  「放過你?你何曾放過我妹妹?」男子恨意滔天,「她被男人看光身體,千夫所指。出了陳府便跳河自盡了。」

  「你是他的哥哥?」

  「是,」男子語氣輕渺,帶著報仇雪恨的快感,「蒼天有眼,你陳氏作惡多端,終於被老天懲罰。你可知得知你入教樂房的那天,我有多高興?我之所以進宮,等的就是今天。」

  接下來是布料撕裂聲,女子嗚咽痛哭聲,男子喘氣聲。

  「你放心,我不會碰你,你這蛇蠍心腸的女子,碰到你就覺得噁心……」

  韓韞玉蹙眉,雙手捂著蘇希錦的耳朵,並說道:「我讓人去阻止。」

  蘇希錦搖頭,雖說士可殺不可辱。可若她阻止,那死去的姑娘怎麼辦?男子為報仇,不惜淨身這筆帳又如何算?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她今晚面對兩個女人,兩種態度。韓韞玉心中不解,轉念一想又明白。

  前者清白無辜,後者作惡多端。

  只覺得她恩怨分明,心口熨燙一片。轉眼想到宴上,耶律俊基的異常舉動,又覺心頭不安。

  出了宮門,幾人興致寥寥,與宮門分手離別。

  第二日,周武煦率眾大臣於狩獵場秋彌。

  大軍浩浩湯湯,周武煦一攆當前,後面依次跟著耶律俊基和幾位皇子。

  今日隨行的是四品以上官員,蘇希錦又被破例安排其中。

  長隊的後面是女眷,她們乘坐轎攆,與男子分開。

  到達獵場後,女眷紛紛下來,蘇希錦在裡面看到了許多熟人。

  其中之一便是楚王妃呂子芙,她梳著端莊的拋家髻,頭戴花鈿,鬢插宮釵,神情冷漠。眼睛不時,看向男子方向。

  旁邊的舒宛一襲黛紫色雲蘿裙,梳著利落的墜馬髻,珠釵全無,略施粉黛,唇角含笑,溫婉可人。

  看見時蘇希錦,還對她笑著點了點頭,一派和善。

  昨日那舞女艷古也在其中,不過換了套保守的陳國服飾。頭髮高高盤作婦人狀,立體的五官在陽光的照耀下,露出幾分異族風采。

  蘇希錦抿嘴,眼裡浮現出皇后、謝貴妃和淑妃的模樣,不知她們作何感想。

  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習慣吧。

  除此之外,她還在人群中看見了聶吟霜,對方一身騎射服,高抬著下巴,與禁軍呆在一塊兒。

  昨日得知陛下秋彌,所以獵場的人在黎明時,就已經圈養了許多動物。

  其中不乏鹿、羊、兔、獐子以及剪了翅膀的鳥和野雞等飛禽。

  「請陛下射獵!」許迎年執箭,上前請示。

  負責看守獵場之人將圍欄打開,圈養的動物驚慌逃竄,四散開來。

  周武煦手持弓箭,象徵性連射三箭,箭箭中標。

  陳國重臣配合叫好,耶律俊基不以為然。

  禮成,周武煦笑著對各位道,「今日圍獵,諸位拿出自己的實力,莫要讓耶律皇子看了笑話。」

  他天生節儉,嫌狩獵費時費力費錢財。因此這是他自登基來,第一次組織圍狩。

  眾位皇子將士行禮稱諾,欲欲躍試,其中尤以周綏靖最為興奮。

  耶律俊基甩了甩臂膀,起身活動著筋骨,聲音洪亮:「許久不曾活動,今日興致來了,本殿與他們一同狩獵。」

  周武煦阻止,獵場兇險,刀劍無眼,萬一他出了事,與遼國不好交代。

  耶律俊基擺手,露出渾圓的臂膀,肌肉膨脹有力,「陛下不必擔憂,不過幾隻小綿羊而已,本殿還未曾放在眼裡。若真出事,那也是本殿下實力不濟。」

  如此周武煦不再勸阻。

  蘇希錦坐在高台之上,看著場上之人紛紛騎馬離開圍場。

  她騎術不精,無法下場,只能望洋興嘆。

  「蘇大人!」

  正在此時,一道陌生女聲自她耳邊響起。

  蘇希錦回頭,見是殿前都指揮史之女聶吟霜。

  「小姐找本官,可是有事?」

  觀她身騎黑亮駿馬,頭戴布盔,後背箭囊,蘇希錦隱隱有所猜測。

  「自然有,」聶吟霜神色高傲,「本小姐想與蘇大人比試一場,看誰涉到的獵物更多。」

  蘇希錦含笑拒絕,「本官騎射不精,恐不能如聶小姐願。」

  話到這裡,若她聰明就該獨自離去。

  今日本是為遼國皇子所設的秋獵,為了昭顯大臣將士之勇毅。

  聶吟霜找她比試,本就失了分寸。

  此刻若經她提醒,還不能明白,只能說嬌縱無腦了。

  聶吟霜見她露怯,心裡譏諷,不過一死讀書的女人,憑什麼風頭無兩,人人稱讚?

  她才不會放過今日這樣好的機會,因是笑著抬起下巴:「蘇大人可是女中第一,被遼殿下稱為巾幗不讓鬚眉之人,怎會連騎射都不會?莫不是看不起小女?」

  蘇希錦咬牙,愚蠢,不知可謂。

  已經有許多人目光看向這裡,蘇希錦面上帶笑,「既然聶小姐盛情邀請,本……」

  「呵呵,」一道紅色影子自高台一越而下,女娥公主拍了拍手,狀似神奇:「從來只見國人同仇敵愾,抵禦外敵。何曾想還有為難自己人,讓他國看笑話的。」

  在場眾人莫不變色,包括周武煦臉色都不好看。

  女娥公主一語中的,暗示她格局太小,沒有大局觀。

  聶吟霜滿臉通紅,氣呼呼看向來人。

  見是訪陳公主,雖有不滿亦不敢反唇相譏。

  女娥公主彈了彈手中弓箭,「既然蘇大人不善騎射,不如我替她與你比?」

  這是什麼奇怪場面?

  自己人欺負自己人,外人又幫自己人?

  眾人暗自稱奇,昨日女娥公主說仰慕蘇大人,眾人只以為是耶律俊基隨口一說。如今看來女娥公主神交蘇大人是真!

  只這算個什麼事兒?

  到底是兩國女子比試,還是一國女子比試?

  贏了又怎麼算?

  那聶家的女子當真嬌縱任性,頭髮長見識短,空長個子不長腦子。陳國眾人內心吐槽。

  「多謝公主好意,」蘇希錦打斷眾人遐想,臉上帶著幾分欲欲躍試,「臣方才就想下場一試,無奈騎藝不精。現聶小姐相邀作陪,正合了我的心意,若在獵場遇到什麼難處,也好有個伴。」

  「你果然很聰明,」女娥公主幹淨利落將弓箭背於身後,笑嘻嘻上馬道,「走,本宮與你們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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