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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第94章 腳踏兩條船

2024-01-06 14:51:01 作者: 楊善
  「邵公子知道你在衙門嗎?」

  「不知道,」邱笙笙隨意道,「他如今在昭文館修書,等他回家,我也回家了。」

  邵鈺會試成績位列三甲,留在昭文館是不錯的選擇。

  二人說著話,便到了衙門,邱笙笙下車前叮囑:「別告訴我娘啊,他們還不知道。」

  蘇希錦含笑答應,又去流雲齋給商梨添了嫁妝,再去城東的藥鋪找人。

  城東藥鋪藥材便宜,質量好,蘇希錦以前在這裡給華痴訂了許多藥。

  但她今日不是買藥。

  藥鋪老闆有個女兒,十五六歲,善醫理。因家裡只有一個女兒,一直想找個贅婿,然看好的男子不願意,願意的男子又不看好,便耽擱至今。

  蘇希錦今日便是來找她的。

  「小李大夫,幫我看下這個藥單。」

  「錢賒著,等我爹拿了工錢就來還。」

  「小李大夫,金錢草有沒有?」

  藥鋪門前擠滿了人,一位女子正在裡面抓藥。無論病人說什麼,那女子都溫柔友好,不慌不忙,耐心十足。

  蘇希錦一直等到中午,人散去後才驅車上前。

  「小李大夫,」她走進店鋪,靠在櫃檯上叫了一聲。

  「蘇姑娘又來採藥?」李紫蘇見是她,甚是驚喜,「今日想買些什麼?」

  「今日不買藥材,」蘇希錦搖頭,指著她道,「今日專門來找你的。」

  「我?」李紫蘇驚訝,「姑娘找我做什麼?莫不是家中有人生病?」

  那也該找華大夫。

  「借一步說話。」

  二人進入內屋,蘇希錦將她要開女醫館的想法說了出來。

  「服務對象為女患者,大夫也都為女性。一是方便女子看病,二是讓無家可歸的女子有項安身立命的活計。」

  「目前我府上培養了一個,等你到位便可以開館了。」

  李紫蘇聽後,想都沒想一口答應。

  「我這裡沒問題,與阿爹阿爺說說就行。等說好,去哪裡找你?」

  「城南三巷,蘇少卿府。」

  李紫蘇捂嘴驚訝,「你是蘇狀元!」

  蘇希錦笑著點了點頭。

  「天啦,我竟然見到了真人。」她驚喜萬分,不停打量。

  蘇希錦任她看,等出去便讓花狸盤了一家商鋪,開始簡單的裝修。

  回府就遇見周綏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他從車裡提溜了下來。

  「小矮子,」他提著她的衣領神秘兮兮道,「帶你去個地方。」

  蘇希錦從他手裡掙脫,問:「什麼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他挑了挑眉,一臉壞笑,「你先去換上男裝。」

  蘇希錦直覺沒好事,但又被他勾起了興趣。

  等換了男裝出來,周綏靖一把將她抓上馬,奔馳而去。

  「到底去哪裡,怎麼這麼神秘?」

  「一個好地方。」他仍然賣關子,怎麼都不願說。

  可眼裡的興奮怎麼都掩藏不住。

  蘇希錦只能作罷,「你這段時間去哪裡了?」

  「保靈寺。」

  又是保靈寺,上次二人分開他也說保靈寺。

  耳邊傳來周綏靖的聲音,「你認識謝婉嗎?」

  「認識,」蘇希錦不解。

  「那你知道她有哪些喜好?」

  「你喜歡謝婉?」蘇希錦頓時明白過來,難怪他回回往保靈寺跑。

  「也不是喜歡,」周綏靖手扯韁繩,想找個詞語形容,然詞語匱乏,只能作罷,「算了,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於是蘇希錦便不再問。

  馬在人群中自由穿梭,穿出南街,到達西街。最後停在一高大的綠樓外。

  綠樓上掛紅色牌匾,書寫著「春風樓」三字。

  蘇希錦嘴角抽搐,「妓院?」

  「相公館,」周綏靖糾正,嫌她沒見識。

  「你韓大哥身邊連個暖床丫頭都沒有。我們都以為他不近女色,原來他好這口。」他賤兮兮地說。

  蘇希錦忍著抽搐的衝動,「所以你帶我來這裡抓他?」

  「自然,我又不好這口。」周綏靖說著摟著她悄聲道,「我都已經打聽好了,二樓牡丹公子。」

  兩人拉拉扯扯進門,老鴇熱情相迎,目光在二人身上一掃而光,眼裡閃過一絲精明。

  「二位客官是生面孔。」他說。

  「被人介紹來的。」

  「如此,」老鴇問,「清倌還是紅倌?」

  周綏靖鬆開蘇希錦,從袖口處掏出一把扇子,搖了兩下不順手,便扔給蘇希錦。

  「別的都不要,只要牡丹公子。」

  「牡丹公子規矩大,一天只見一位客人,」老鴇滿含歉意,知道他兩身份非富即貴,遂道,「不如我給二位介紹芍藥和澤蘭,這兩位都是我春風樓當紅相公。」

  周綏靖皺眉,皇家威嚴盡顯,「什麼勞什子芍藥,本……小爺我只要頭牌。」

  老鴇見多了這樣的紈絝子弟,神色不變,仍舊和顏悅色。

  蘇希錦拉住周綏靖,「好,就他兩吧。」

  說完又擰了周綏靖一把,輕聲提醒,「你不是來找人的嗎?」

  擱這兒爭什麼頭牌。

  兩人上了二樓包廂,很快便進來兩位公子,一黛紫色,一月牙白,紫色媚惑,白色清冷。二人顏色皆上乘,行動自帶一股風流。

  這就是古代鴨店?蘇希錦眨了眨眼睛,看得認真。

  「有點出息好不好,」周綏靖見她這副面孔就不爽了,「我們是來找人的。」

  「奴家芍藥,二位公子想聽什麼?」紫衣小倌從身後的白臉小廝懷裡,取出一把琵琶。

  「彈你們最拿手的。」周綏靖翹著二郎腿,儀態懶散。

  芍藥微微一笑,細長的手指在弦上一撥,紅唇輕啟:「

  少年紅粉共風流,

  錦帳春宵戀不休。

  興魄罔知來賓館,

  狂魂疑似入仙舟。

  臉紅暗染胭脂汗,

  面白誤污粉黛油。

  一倒一顛眠不得,

  雞聲唱破五更秋。」

  「噗,」蘇希錦正在喝茶,聽到這手艷詩,沒忍住噴了出來。

  當真直白。

  周綏靖神色尷尬,羞惱催促,「換一首。」

  就聽芍藥又撥動手指,婉轉唱道,

  「胭脂染就麗紅妝,

  半啟猶含茉莉芳。

  一種香甜誰識得,

  殷勤帳里付情郎。

  桃含顆,榴破房,

  銜影霞杯入瑤觴。」

  聲音柔媚,眼神如勾,讓人聽了便浴火渾身。

  周綏靖不淡定了,收了腿趕緊叫停。

  蘇希錦忍笑,「你們不是清倌嗎?就沒有清水一點的歌。」

  這樣的歌再來一首,清倌就變紅倌了。

  「我來為公子彈吧,」澤蘭坐在蘇希錦對面,身前橫放一張古琴。

  十指翻動,一首《鳳求凰》躍然而出,琴藝高超,流暢自然。

  沒個十年半載練不成這樣的好手藝。

  一曲末了,蘇希錦問,「你學琴多久了?」

  「十一年。」他道。

  「你今年也就十七八歲吧。」

  「十七歲。」

  六歲開始學琴,難怪琴藝如此之高。

  她不及他。

  牡丹公子的房間在對面,周綏靖側耳傾聽,突然眼睛一眯。

  「我們出去一趟,你二人在這裡彈琴,我們不回來,琴聲不許停。」

  他命令,然後領著蘇希錦在一處房門停下,手指在紙窗上面戳了個洞。

  轉頭示意蘇希錦看。

  藍白廂房裡,坐著一白一藍兩個人,白色清雅,藍色雍容,正是韓韞玉和牡丹公子。

  就聽牡丹公子起身為韓韞玉續茶,聲音冷硬:「奴家賣藝不賣身,韓公子今後不必再來了。」

  強迫賣身?

  蘇希錦張大嘴,與周綏靖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裡的難以置信。

  「這裡不適合公子,」韓韞玉聲音清冷。

  「哼,這裡不適合,你韓府就適合了?」牡丹公子冷笑,「堂堂大陳第一公子,請個相公進府,不怕污了你的名聲。」

  「名聲乃身外之物,」韓韞玉淡淡道,「我一慣看得很淡。只要你願意,我可以保你下半輩子無虞。」

  嘶,好深情,好霸道。蘇希錦冷吸一口氣,掐著周綏靖看得興致勃勃。

  對方亦興奮,還轉頭沖她抬了抬下巴,得意洋洋:看,我就說有大瓜。

  「哦,那你妻子呢?」牡丹公子突然一笑,「韓公子不怕有了我,今後妻子吃醋?」

  裡面韓韞玉似乎愣了一下,「這關我妻子何事?且她很不拘小節,亦不在乎這些。」

  蘇希錦瞪大了眼睛:嚯,一男一女,腳踏兩條船!

  周綏靖亦瞪大眼睛:嚯,連妻子都有了,男女通吃。

  二人捂著嘴巴,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形容。

  蘇希錦指了指來路:要不要走?

  傾聽隱私總歸不好。

  周綏靖瞪了她一眼,好不容易聽到這麼勁爆的消息,怎麼可能放過。

  正在這時,門內傳來一陣腳步聲。兩人剛回頭,就見門自內打開,牡丹公子站在二人面前。

  「兩位還想聽多久?」

  被抓住了,周綏靖心虛,乾笑:「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說著扯過意猶未盡的蘇希錦,準備開溜。

  「走什麼?」韓韞玉自屋內走出,淡淡問道。

  只看見他身後蘇希錦,面色頓時一變,目露責備:「你怎麼帶她來這裡?」

  周綏靖自然不敢說是來抓他的,隨意找了個藉口:「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秦樓楚館。我帶她來見識見識,沒想到……」

  說著一臉壞笑,目光再二人身上徘徊。

  「對,我們就來看看,什麼也不做。」蘇希錦躲在周綏靖身後,臉上帶著同款壞笑。

  韓韞玉頓時頭疼,一步跨出,拉著她道,「先離開這裡。」

  「哎,」猝不及防被抓住,蘇希錦沒反應過來,「你們不聊了?我們可以自己回去的。」

  「對對,我可以帶她回去,我們茶錢還沒付呢。」

  周綏靖跟在兩人身後。

  「茶錢?」韓韞玉驀然停下,面色陰沉,冷冷開口:「你還給她點人了?」

  「兩個,」蘇希錦伸出兩根手指,「一個芍藥,一個澤蘭,這會兒正在包廂彈琴呢。」

  聽完再走,怎麼也不能浪費錢。

  韓韞玉盯著周綏靖,眼神凌厲如刀,「她說的是真的?」

  「也不是專門給她點的……我……我也有。」周綏靖後退一步,目光漂浮,「大哥別說二哥,你不也點了嗎?還強迫人家跟你在一起。」

  那後面的話要多強勢,有多強勢。

  蘇希錦點頭,少年,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樣是不對的。

  韓韞玉面色難看,「我是……」

  瓜田李下,怎麼解釋都引人懷疑。何況他方才的話卻有歧義。

  中計了,他反應過來,看向牡丹公子。

  然方才還冰清玉潔,寧死不屈的牡丹公子,此刻一臉笑意,「韓公子,奴家當真賣藝不賣身。」

  聲音柔媚,無辜誘人。

  周綏靖憋笑,「韞玉,雖說強扭的瓜不甜,但如果你喜歡,哥哥給你綁了,送上府去。」

  綁架?蘇希錦打了個冷顫,「不可!雖然性別不是愛情的阻礙,但也需兩情相悅,強求不得。」

  韓韞玉沒有解釋,捏緊蘇希錦手指,對著牡丹公子道,「今日別過,煩請公子遵守承諾,將妙兒姑娘送到蘇府。」

  說著拉著蘇希錦,帶著周綏靖出門。

  三人坐於馬車內,無言沉默。

  「你倆跟我去的?」最後還是韓韞玉率先開口。

  他這人有些氣場,明明他先去春風樓,明明他與人糾纏不休。

  可那張不染世俗、遺世獨立的臉,總讓人心虛。

  「那日我路過西街,看見你的身影一閃而過,便留意了幾次。」周綏靖道,「放心,除了小矮子,我沒對別人說過。」

  「以後也不會說。」蘇希錦加上一句。

  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原來韓大哥好這口。她搖頭,得虧自己思想開明先進,否則一定接受不了。

  「不管你們信不信,」韓韞玉斟酌,「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子。」

  二人點頭,只差沒將「不信」二字刻在腦門上。

  韓韞玉嘆了一口氣,索性不再解釋。

  周綏靖沖蘇希錦眨了眨眼睛:你看,他承認了吧。

  蘇希錦點頭,默認了。

  韓韞玉只當沒看見二人小動作,撇去茶里的浮沫,對蘇希錦道:「妙兒給你送去了。」

  「巧兒的妹妹?」

  「嗯,」他輕抿一口茶水,勸她:「以後不要去這種地方了。」

  蘇希錦就不樂意了,「你這是赤裸裸的歧視,差別對待。」

  韓韞玉便道:「我也不去了。」

  又斜睨了周綏靖一眼,「他也不去了。」

  憑什麼?周綏靖張嘴,正欲反對,卻敗在他冰冷的目光下。

  不去就不去,反正沒有相公館還有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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