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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第67章 你覺得呢?太傅!

2024-01-06 14:51:01 作者: 楊善
  「人被邱公子帶走了,你怎……」

  她想問他後續有什麼打算,誰知還沒說完,就感覺唇上帶著一股涼意。

  韓韞玉手裡拿著一方白帕,為她擦唇,「你沒擦乾淨。」

  何止是不乾淨,整個嘴巴紅紅一圈,全是口脂,仿佛被什麼東西蟄了。

  白皙細長的手指,就在她眼底晃悠,蘇希錦微微一愣。

  「原想著放長線,挖尋幕後黑手,今天這樣也不錯,猜不到我身上。」

  有時候意外比計劃,更巧合。

  他靠得很近,眼睛黑沉沉的,中間有亮光,像夜空中的星星。

  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蘇希錦又聞到了熟悉的藥香味。

  「你的喘疾好些了麼?」

  「好些了。」

  血玉果然奇特,自戴上後,他病情果真極少復發。

  一說話,身上的藥草味更濃了,蘇希錦目光游離,有些不自然地沒話找話。

  「也許當作盜竊罪審,會有意外之喜。」

  陳國對盜竊者深惡痛絕,是以對盜賊處罰嚴重。

  盜竊滿五貫,處死刑;不滿五貫者,也處杖刑20,拘役三年。

  那人必定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敢認個輕微盜竊,如此一來,就看誰去撈他便可。

  「好了,」韓韞玉淡淡暼了她一眼,身子後退,白色帕子被口脂染成了淡紅色。

  「這麼長時間了,」蘇希錦說,「我去看看笙笙什麼時候下來。」

  她說著起身,韓韞玉也不攔著,低頭整理著身上的褶皺,隻眼睛無意間掃向她身後時,突然一頓。

  「等一下,」眉頭微微隆起,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和緊張。

  「怎麼了?」蘇希錦回頭。

  卻見他突然將自己身上的白袍脫掉,起身披在自己肩上。

  「我先送你回家,邱小姐那邊讓聽雪幫你看著。」

  怎麼突然就要回家了?蘇希錦很是疑惑,見他面有暈色,耳尖泛紅,突然察覺到了什麼。

  她好像、可能、似乎來月事了。

  這下是真尷尬了,蘇希錦兩輩子都沒遇到過這樣的事。

  韓韞玉輕咳,伸手往爐子裡夾了塊銀炭,將茶水煮沸後端給她。

  蘇希錦默默接過。

  一片寂靜無聲。

  湊巧天上下起了雨,雨滴一點一點落在車頂,發出沉悶的聲音。使得車內的氣氛更加詭異。

  蘇希錦乾巴巴道:「這雨好大。」

  韓韞玉:「是挺大的。」

  又無話可說。

  好在這條路不遠,馬車很快就到達了蘇府。

  韓韞玉面無表情給她系好衣帶,又撐傘接他下去,耳朵紅了一半。

  蘇希錦眨了眨眼睛,按說她現在年齡比他小,她都沒臉紅,他紅什麼勁兒?

  回程的路上,韓韞玉靠在馬車壁內,眼睛望著指尖發呆。

  桌面上折迭好的白帕,粉跡斑斑,十分顯眼。

  想不清,說不明。

  雨下了兩天兩夜,這兩天京里發生了一件稀奇事兒。

  「殘暴二人組」因為一個男人,關係破裂,反目成仇,見面就眼紅。

  而事件的罪魁禍首,卻翹著二郎腿,躺在蘇希錦榻上吃紅棗。

  「你怎麼做到的?」蘇希錦放下手裡的書,神色好奇。

  林舒正得意一笑,狹長的眼睛笑起來猶如一隻狐狸。

  「三公主帶著陳三去怡紅院抓我,問我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我告訴她,我喜歡五官狹長,聲音尖細清脆,直爽單純的姑娘。」

  五官狹長,聲音尖細,性子直爽,這不是指陳三小姐麼?

  蘇希錦眼睛忍不住跳了跳。

  「然後還親了她一口。」

  當然是假親,但陳三害羞了,三公主當真了。兩人本就互利互惠的關係,也破碎了。

  「表哥,」蘇希錦點評,「你這事兒做得不地道。」

  雖說她也不喜歡兩人,但女子感情何其珍貴。

  這樣踐踏,終究不地道。

  「表哥說過給你報仇,這不就報了麼?」林舒正打了個哈欠,「這下總算可以安穩幾天了。」

  大雨過後的第二天,皇后在宮中給侄子侄女舉辦了接風宴,邀請四品及以上官員兒女進宮參加。

  接風宴哪有這麼大陣仗,皇子馬上成年,皇子妃的人選還沒定。

  官場混的個個都是人精,大家心裡明白,彼此心照不宣。

  蘇希錦也收到了一份,聽說是皇后娘娘特意邀請的。

  「奇怪,」蘇希錦看著手裡的鎏金請帖,百思不得其解。

  按說蘇義孝才六品,連早朝也上不了,如何也邀請不到她。

  但奇怪歸奇怪,該去還得去。

  「小姐,上次韓公子送來的這件櫻桃紅彩繡蜀錦如何?」

  商梨喜氣洋洋地將上次韓韞玉和林舒正送的衣服首飾,通通搬了出來。

  「太艷了,」蘇希錦搖了搖頭。

  「這件絳紫色鑲滾鶴紋交織綾呢?」珍珠拿起另外一件。

  「不合適,」蘇希錦再次搖頭,「沒有素點的麼?」

  「這是小姐第一次進宮,定要隆重打扮,別被人小瞧了去。」珍珠興致勃勃。

  不是誰都有機會進宮的。她們家小姐走運進了一次,興許這輩子就沒機會啦。

  「今日宴會,呂公子和呂小姐才是主角,過於艷麗便是喧賓奪主。」嫌死得不夠快。

  二人臉色煞白,低頭挑了件藕荷色錦衣,衣身上沒有花紋,只領口處和衣袖處繡了兩朵蘭花。

  蘇希錦很滿意,商梨又給她梳了個百合髻,側面插一根蘭花簪。整個人清新典雅,不搶眼,卻耐看。

  蘇希錦穿戴整齊,又在主院接了林氏,乘著家裡的馬車,靜靜往皇城而去。

  車內林氏兩手發抖,面色凝重。

  蘇希錦握著她的手,開玩笑說道:「有種在人民大會堂參加十九大的感覺了。」

  林氏:「什麼會堂?」

  蘇希錦眯眼一笑,「阿娘莫慌,咱們該吃吃,該喝喝,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林氏見她神色輕鬆,覺得不能丟女兒的臉。深吸一口氣,鎮定了不少。

  接風宴開在芙蓉園,花團錦簇,俊男美女,瓜果點心,應有盡有。

  熟識的夫人帶著精心打扮的兒女,與其他官眷一同聊天。

  蘇希錦與林氏秉承著「該吃吃,該喝喝,不說話」的原則,坐在角落裡格外低調。

  「蘇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蘇希錦聽見有人跟自己打招呼,抬頭一看,「鄭小姐。」

  國子監祭酒乃從四品,剛好可以赴宴。

  鄭曲兒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加入了她們的隊伍。

  熟練的動作,一看就是同道中人。

  半個時辰後,皇上皇后帶著眾位皇子公主來到芙蓉園。

  眾人匍匐一地,高呼萬歲。

  「平身吧,眾卿不用拘束,」周武煦笑著抬了抬手,「今日是你們小輩的日子,我過來湊個熱鬧。」

  眾人哪裡敢當真,直呼不敢。

  「裴老許久未曾進京了吧?」周武煦笑問一旁的老者。

  那老者六十來歲,頭髮斑白,身著青色錦袍,精神矍鑠。

  正是雙胞胎兄妹的師父裴閣老,當朝儒學大家。

  雖未曾有官職,然當朝八成以上的官員都出自儒派,皇上也經常召他入宮論道。

  因此他在陳朝身份特殊而貴重。

  裴閣老頷首,「一年有餘。」

  「裴閣老年過花甲,仍不辭辛勞帶著阿慕阿芙遠遊,」呂皇后一身明黃色鳳衣隆重而威嚴,對雙胞胎兄妹道,「你倆還不過來給師父敬茶?」

  雙胞胎兄妹恭敬地遞上茶杯,兩人皆穿著象牙白服飾,書生意氣,溫文有禮。

  裴閣老端起茶,喝了兩口,滿足喟嘆,「徒兒聰慧聽話,再累亦是值得。」

  說完故意對著皇上另一邊的人問:「你覺得呢?太傅。」

  韓國棟撫了撫鬍鬚,「呂公子與呂小姐天縱妖嬈,自然極好。」

  說著仿佛往蘇希錦的方向看了一眼。

  周武煦含笑,低頭抿了一口茶,作壁上觀。

  底下的人亦淡然,仿佛見怪不怪。

  這兩人皆是當代文學大儒,從前朝打到現在,一個桃李滿天下,一個為官為侯。

  一見面便要掐上幾次。

  前半輩子韓國棟壓著裴閣老打,臨到老了裴閣老收了呂家雙胞胎,每次出場必定揪著韓國棟打。

  韓國棟沒有徒弟,莫可奈何。

  蘇希錦聽著鄭曲兒的科普,眯了眯眼睛。

  眼見著又要老生重談,呂皇后趕緊道,「此去一年,路途遙遠,裴閣老可有收穫?」

  「收穫自然是極大的,然最大的收穫莫過於徒兒孝順,天質卓絕,一點就通。得此徒弟,此生足矣。」

  說完一頓,對著韓國棟道:「你覺得呢?太傅?」

  韓國棟嘴角抽搐,「裴閣老所言甚是。」

  說著,又朝蘇希錦的方向望來。

  周武煦什麼也沒聽見,喝了一口茶,嘴角上揚。

  呂皇后將雙胞胎招至身前,對皇上道:「此去一年,他倆必定收穫頗多,不若陛下趁此機會,替妾身考考他倆功課?」

  周武煦於是放下茶杯,「可行。」

  「古有曹植七步成詩,今日朕也考考你們,」他環顧四周,指著一旁的芙蓉花道,「就以花為題,作詩一首如何?」

  呂子芙笑著拱手,「謝姑父手下留情。」

  說著起身走到中央,腳步輕靈在青石板上,走出一步,兩步……七步走完,紅唇輕啟:

  「插花橫處信雖絕,

  龍鶴陰邊謾記得。

  只有牆低雖可仰,

  輕裾輕顫採蓮歌。」

  她吟完詩,眼睛向東南方看去,那裡韓韞玉一襲碧色暗竹紋浮光錦,長身樹立,君子如蘭。眼神不知看向何方。

  呂子芙眼眸有片刻怔忡,他今日竟然沒穿白色。

  「好!好!」眾人拍手稱絕。

  「不愧為第一才女,七步誦詩。」

  「此等文采,便是我等男子亦不能及。」

  「呂家人才輩出,當真羨煞旁人。」

  「裴閣老好福氣,一對天才就這樣收入門中。」

  聽著耳邊不停的讚美聲,裴閣老內心笑開了花,面上卻道,「差強人意吧,你覺得呢?韓太傅!」

  韓國棟眉頭輕跳,「裴閣老謙虛了。」

  哼,得意什麼,你有徒弟我也有徒弟。

  我那徒弟乃一大殺器,雖然作詩不行,但策問是一把好手。

  便是你這個夫子親自上場,也不見能贏過她。

  這表情是不服氣了?裴閣老淡淡一笑,朝呂子芙招了招手:「子芙先回來。」

  呂子芙朝著東南方再望一眼,肅容歸位。

  「子慕,」裴閣老對著呂子慕道,「方才你妹妹用了花字,你便用月字吧。」

  呂子慕答應一聲,對著眾人文質彬彬行了一禮:「子慕獻醜了。」

  說完來到場中央,腳步輕踩,向左,一步、兩步、三步……

  五步方到,朗聲而誦:

  「離思煙墅背窗休,

  是幾殘紅雨打希。

  無犬先圓清滓穢,

  西頭三更潤毛衣。」

  「五步!五步便成詩了。」有人驚嘆。

  「無月字,卻處處帶月影。」

  「這樣的資質,怕是百年難出一個。」

  「小小年紀出口成章,呂家好兒郎,果真非同凡響。」

  「恭喜皇后娘娘,賀喜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早已被這對雙胞胎收服了,滿心滿眼都是笑意,只不過心頭再高興,嘴裡還是不能說出來。

  「都是裴閣老教導的好。」她說。

  哼,謝家有謝婉又如何,左不過與謝貴妃一樣,是個以色侍人的東西。

  做女子當如阿芙,才華橫溢,紅袖添香。

  「不錯,不錯,兩人都有賞。」周武煦笑容豪邁,開懷不已。

  這次不等裴閣老問,他已經看向了一邊的韓國棟:「你覺得呢?太傅?」

  讓你把師妹藏起來,這下連帶自己也跟著掉面子了吧。

  韓國棟簡直想吐血,有口難言,於是蘇希錦又挨了一瞥。

  個不爭氣的東西,還不給老子站起來。

  蘇希錦磨牙,太欺負人了。

  現場一片歡快,讚美聲四起,皇子公主皆奉承。

  呂氏兄妹從小生活在這種場面里,十分淡定從容。

  事情一邊倒,必然有人作妖。

  就聽五皇子傻愣愣道:「慕表哥芙表姐真厲害,估計只有蘇小姐可與之匹敵了。」

  聲音之大,生怕別人沒聽見。

  「哦?」周武煦裝模作樣挑眉。

  在場的人早就想提蘇希錦了,呂家五步成詩,好是好,但要論詩的意境和感悟,可比蘇小姐差遠了。

  畢竟她那兩首詩可是讓人刻骨銘心,耿耿於懷。

  呂子芙當然也聽過蘇希錦的名字,她遊歷一年,回來聽得最多的便是「蘇希錦」三個字。

  甚至這次接風宴前,姑姑特意交代自己拿她立威。

  就聽呂皇后含笑解釋,「皇上有所不知,京中還有一位才女,名聲比子芙還大呢。這不,今日我也邀請她了。」

  說著巡視一周,「蘇小姐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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