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心魔

  她倔強地說著，淚水明明在眼眶裡打轉，卻死活不給它滴落下來。不知道是怎麼樣一種忍耐，可以早就這般華美又悽然的堅強。

  如果可以，司徒羽情願痛的只有他自己，如果她幸福，那他也忍了，可為何求之不得的卻不止他一人？仿佛想要抹平她眼底的痛楚，司徒羽急急地搖頭，「不，你還有我……我們，對，我們這麼多人。」

  「謝謝！」鳳妃萱笑了，一滴眼淚落了下來，正好被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滾燙到似乎能灼痛他的手掌。可是，不久的將來，他才發現，原來他得到的，不過也只是這一滴眼淚，一句道謝。

  位於南嶺廣袤山脈最深處的叢林，也是最靠近苗疆邊界的地帶，兵冢，機關重重的神秘陵墓，相傳埋藏的是神的遺骸，但根據史書記載，這裡曾有一對上古帝後合葬在兵冢之上，並用財神指環封印了所有的殺傷武器。

  於此從未有人得知兵冢的全貌，哪怕是持有財神指環的人，也不是兵冢的主人。所以，按照這樣的理論，鳳家和財神指環一樣，不過是擔任著一把鑰匙和守護者的角色。真正的主人，上古之神，無人能考究。

  兵冢，其實並不難找，但是要想進去，沒有財神指環是不可能打得開這一扇門，曾經幾千年來，有無數的帝皇，盜墓者，都曾嘗試過挖掘，可至今仍然沒有人能撼動它。

  決定之後，鳳妃萱一路不曾耽擱，歷經了層層艱險可困難，終於在十日後到達了廣袤山脈最深處的原始叢林。這一帶瘴氣重重，毒蟲猛獸、奇形怪物，無所不有。

  幸好除了鳳妃萱之外，其他人都會輕功，不然在這樣原始叢里徒步前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中毒身亡或者被怪獸果腹了。

  司徒羽帶著鳳妃萱飛行，也不算困難，但是兵冢在叢林的最深處，而且他們都只知道一個大概的方位，具體位置還不能確定，要一下子穿過這一片一望無際的千畝森林，別說他們當中有一部分人只是武功中等，即便是司徒羽和千面觀音這樣的高手，也幾乎不可能。

  幸好不會武功的柳馨和身體還未恢復的三遷被留在了南嶺城內，目前真正進來的只有司徒羽帶著鳳妃萱，千面觀音、蕭空圖、林銳及幾個在天殺內部舉足輕重的人物。

  所以，入夜之後，他們不得已要找一處相對安全的山洞或者有水源的平地歇息一夜，第二天再繼續前行。

  如此為了找一處相對安全又乾淨的落腳之所，眾人又是四處兜轉了好一會，才在一處比較乾燥又淺顯狹窄的，確定裡面不會有什麼毒物和野獸的小洞穴，停了下來。

  「小姐，您喝點水吧。」林銳拿下了竹筒，遞給鳳妃萱。

  「嗯，好。」鳳妃萱心不在焉地接過，木訥地喝了一口之後，突然問道：「林叔，沐兒走之前，你可有給他拿好衣物？這時候的京城已經很冷了。」

  林銳微怔，脫口安慰道：「小姐放心，馨兒都有整理好的，只怕小主子都穿不過來。」

  頓了頓，林銳欲言又止，「其實，小姐您不必太過擔憂，小主子和那人，還挺合得來，嗯，對……有說有笑的，不過小姐放心，小主子很有主意也很有禮貌，不曾亂稱呼。」

  鳳妃萱微微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樣突如其來的轉變，一瞬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是的，他們是父子，血脈相連，沐兒或多或少的會對他有好感。何況，他偽裝起來，是那麼溫和美好的一個人，甚至純淨聖潔得讓人不敢輕易褻瀆。別說是沐兒這樣的孩子，就是她每每想起，也心悸得不能自已。

  是，她就是犯賤。就是忘不掉，就是哪怕知道是毒，哪怕喝下去就要死了，她也無可救藥的愛他。

  剛收拾出來一片空地準備給鳳妃萱今晚歇息的司徒羽將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了去，他拍了拍手走過來，打破了沉靜，「咳咳……林叔你帶幾個人去看看周圍打些獵物回來，萱兒可能餓了。大家都有點乏，吃點東西早些休息，爭取明日上午就趕到目的地。」

  「是，少主。」林銳捏緊了竹筒，站了起來。

  對於這一片陰森森的森林，鳳妃萱不放心，叮囑道：「別走太遠，沒找到就算了，我們還有乾糧，隨便應付一下就行了。」

  「我去吧，你們都歇著，儘管生火，一會保證讓你吃上野味。」千面觀音看不過眼，裝模作樣地扔下手中的柴火，討好地對鳳妃萱笑嘻嘻地保證後，就風捲殘雲地沖了出去。

  自從那一日爭吵過來，至今鳳妃萱都未曾和他說過一句話，開始幾天他還算忍住了，後來就越發的煩躁，總覺得像缺了什麼似的，每每他開口插話，就沒人理他了。

  尤其是鳳妃萱，竟然當他不存在似的，連看都不曾看他一眼。這樣的感覺太糟糕了，這是他四年來從未受過如此待遇，十分不適應，所以他是有想過好好表現一番，希望能討得美人歡喜。

  說到底，他又何嘗不是在犯賤？明明說好了不再理她了，可就是忍不住，看她那半死不活的樣子，他就來氣。氣呀氣的，還不能發出來，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吞。

  最要命的是這幾日，蕭空圖又像是變一個人似的，對他溫柔體貼得很，想他一個大老爺們，被另外一個男人這麼上心，真是噁心死了。

  其實他有想過要儘快恢復男兒身的，尤其是這幾日，恨不得告訴鳳妃萱，他的真實身份。但是重重顧慮，又怕這些人一時接受不了，打亂了去兵冢的計劃，那就太得不償失了。所以，咬咬牙，還是忍住了。

  勢必得拿到裡面的武器，再說吧，要知道趙煜琪這個繡花前太子，可是等急得上火了，幾次催他動手，哎……誰叫他簽了皇家的賣身契呢，一百年身不由己。

  此時的鳳妃萱心思重重，也懶得理會，任由他去了。其實她也沒什麼胃口，為了不拖累大家的腳步，才勉強就著水吃了幾口乾燒餅，便到方才司徒羽收拾好的空地靠著背睡了過去。

  迷糊中，她聽到有人叫，「媽媽，你在哪？媽媽，你為什麼不理沐兒，媽媽……」

  「沐兒？」鳳妃萱一驚，猛地回頭沿著聲源到處尋找，「沐兒，你在哪？快點出來……」

  「媽媽，你不要沐兒了嗎？嗚嗚……媽媽，沐兒好怕……」鳳沐驚怕的聲音就在她耳邊迴響，可是前面白茫茫的一片，她發瘋一樣拼命的往前跑，但是依舊看不到那個小小的人影。

  他在哭，小傢伙平時很少哭鬧的，一定是怕極了才會如此驚慌的。鳳妃萱的心都揪成了一團，眼淚簌簌流下來，「沐兒別怕，快告訴媽媽你在哪？」

  「鳳妃萱！」突然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如同從半空中投下來的炮彈，瞬間的爆炸讓鳳妃萱心身俱焚，她下意識地拔腿就要跑。

  這個魔鬼，是他，他來了。

  「你敢跑？你就不怕本尊殺了他？」暴戾的聲音，像是地獄傳來的罪惡之音，鳳妃萱猛地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到一條河，而河的對面就站著那個身穿聖潔白衣讓她痛不欲生的男人，他單手抓住了鳳沐的脖子，往河裡伸出去，俊臉猙獰，惡毒至極，「回來本尊身邊，不然本尊就把他扔下去。」

  「娘……」鳳沐小臉如此清晰地出現在鳳妃萱眼前，小小的臉蛋早已紫紅，嚇得她魂飛魄散。

  鳳妃萱五官扭曲，悽厲地喊，「不，不要傷害他，求求你放開他，我什麼都聽你的。啊……不要。」

  她看到那人陰森地一笑之後，果斷地鬆了手，鳳妃萱斯歇底里地喊了一聲，驚醒過來。

  眾人嚇了一跳，司徒羽飛快地閃了過來，直接將她抱住，拍著她的背安慰，「萱兒，都是夢，沒事了，沒事的。」

  鳳妃萱抱著頭，泣不成音，「他要殺沐兒，他要殺沐兒……羽哥哥，他好狠的心……」

  司徒羽聽罷，心如刀絞，「不會的，你做噩夢了。沐兒這麼乖巧聰明，沒人捨得傷害他，只要我們開兵冢，就可以將沐兒救出來了。」

  短短几天，她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子了。此時眼淚簌簌而落，蒼白如紙的小臉憔悴得讓人憐惜不已。

  心魔，又如何這麼輕易消除的呢？趙煜琬啊，你可知你對她的傷害已經深入骨髓了麼？即便做什麼，也補償不回來了。你失敗，從一開始狠心傷害她，你就是一個失敗者。

  但是作為旁觀者，甚至情敵，這四年來，司徒羽將趙煜琬的悔恨和悲痛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