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不滅
2024-01-01 21:51:09 作者: 蓮霧小七
可,鳳妃萱洒然一笑,毫無情面地打斷了她的話,出乎意料似的道:「你還知道我是王妃啊?本妃還以為你昨夜那麼一鬧,不但沒了清白,還沒了腦子呢。」
「你……」幽芯臉色鐵青,卻很快冷靜下來,她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王妃言重了,奴婢為了主子,為了琬王府,不過是被人看了兩眼傷口,何足掛齒,何況主子根本不在意的。」
鳳妃萱聽罷,卻吃吃地笑了起來,「他的確不在意,不然這麼多年,你何至還只是一個婢女?即便掌控了他身邊的一切,也爬不上他的床,不是麼?不過,今天的事情,你可不要後悔。」
說完,鳳妃萱再也不看她的臉色,更不管冷最的錯愕,轉身從幾個黑衣守衛的身邊穿了過去,突然回眸盯著方才給幽芯行禮的男子,幽幽地警告,「還有你。」
看著鳳妃萱的背影,那個黑衣守衛莫名地心底發寒。
幽芯沒有再說話,因為她已經說不出話來,雖然此刻看不出情緒,但寬大的袖子下,指甲已經插進了掌心,稠乎乎的鮮血粘著她的皮膚紋理,如同恨意一點點侵蝕她的心頭。
鳳妃萱此時的背影,消瘦柔弱,冷冽孤寂,卻又堅忍不拔。她一步一步地走,在所有人的目送下,如同庭院散步一般,慢慢地走出了眾人的視線,走進那景色宜人的庭院深處。
沒有人知道,此刻,她早已淚流滿臉,傷人的話,就如同傷自己,如果不是真的在意了,她何苦說出這樣連她自己都厭惡的冷嘲熱諷?即便是林池墨這麼歹毒害過她,她也沒真正放過在心上,因為在她心中,林池墨從來沒有資格成為情敵。
但是幽芯,就不一樣了。一切已經盡在不言中,她昨晚的挑釁,今日的無禮,故意的刺激,當面的顯擺,強硬的囚禁,如果不是依仗著趙煜琬的寵愛,如果不是他的放權,幽芯她敢嗎?鳳妃萱冷笑不已。
幽芯的表情,盡數落入冷最的眼底,他陰沉地警告,「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但對於她,若主子沒有下達命令,你最好少自作主張。」
說完,他迅速閃開,追隨鳳妃萱而去。看到那個筆直決絕的身影,他心中脹痛得厲害,他眼底瀰漫出一層霧光,快步跟上去,心底默默地吶喊,萱兒啊,或許你真不該逞一時的口舌之快,為日後找來殺身之禍。可是,誰不知道她的性子,他卻是一清二楚,這樣的時刻,讓素來強勢的她忍氣吞聲,怎麼可能做得到?
「王妃,你可回來了,早點都涼了。你看你,又穿這麼少,搞哪樣啊?」墨竹守在正殿院門口,一臉焦急,在見到鳳妃萱的身影后,滿腹抱怨地沖了過來,將手中的披風給她搭上。
鳳妃萱心中一暖,拉緊肩上的披風,優雅地抹掉眼角的殘淚,對墨竹露出一個故作輕鬆的笑容,「我不餓,你們吃吧,我想再睡一會。」
墨竹默默地上前,扶著她洋裝鎮定的身子,低低地勸道:「你現在臉色不好,過會再睡吧,奴婢給你泡一杯參茶。主子曾說過,咱們的王妃,永遠都只有一個,你別和她一般見識。王妃你……」
鳳妃萱揮手不耐地打斷了她的話,眉心緊蹙,「我不想再討論這件事。墨竹,求你一件事,幫我照顧好三遷,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信任你,或許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
墨竹收起一副隨意的表情,突然在她面前跪了下去,誠懇地道:「王妃何至用求,即便您不說,奴婢也會照顧好她。其實,這一切都不過是幽芯自作主張,並非主子的意思……」
「是不是他的意思,無關緊要。不必再說。三遷的事,麻煩你了。等她傷好之後,我自會將她送走,不會給你們添亂的。起來吧,在我面前以後都不必跪,我只當你們是朋友。」鳳妃萱轉身,眸子沉沉地掃過跪在地上的墨竹,落到在門口就停下腳步的冷最身上,「愁銳若是回來,讓他來見我,其他事情,不必再打擾我了。我好累,想睡睡。」
「好。」冷最喉嚨有些發梗,他情願她能和往常一樣大發雷霆,也不要像現在一樣,裝作若無其事,其實心裡難過得要死。
他一絲不苟地看到她眼底的悲傷,還有轉眼就對他和墨竹變得客氣又疏離的態度,讓他很心酸。
「不麻煩的,這裡是你的家,三遷理應住在這裡!王妃你臉色不好,不如奴婢傳太醫來看看?放心,奴婢會一直守著你。」墨竹站了起來,上前扶著鳳妃萱的手,朋友這個詞,讓她有種落淚的衝動。
方才她是知道幽芯過去阻止鳳妃萱出門的,她本還想跟著去,但是幽芯的一句話,卻讓她如噎在喉,幽芯說,「你不必過去了,別忘了你的角色,是唱紅臉的。」
不,她不是唱紅臉的,雖然一開始,她確實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可是這麼多日子的相處,鳳妃萱的為人她一清二楚,有些感情就是莫名其妙的,就像方才鳳妃萱所說的,她信任她,是來至於人與人之間的緣分。
她對她已經不一樣了,或許是從那一次進宮開始,又或者是更遠,初相遇時,打了那一場架,她們之間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家麼?等她傷好了再說吧。我沒事,不必麻煩請太醫,你們都先下去吧。」鳳妃萱一邊說,一邊穿過了室內的長廊,走進了寢殿,然後關上了門,連窗也被她關得密實,似乎這樣才覺得安全。
墨竹站在門口,默默地嘆了一口氣,良久才轉身,出了大殿,和冷最相看無言。
外面的天色本來就很暗,加上現在關起了門窗,室內幾乎沒有光線,此時夜明珠的光澤慢慢地散發出來,沒變得清晰柔和,室內依舊溫暖如春,鳳妃萱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半躺到床上,用厚實的被子將自己覆蓋了起來。
大紅的鴛鴦錦被沉甸甸的,蓋住了她瑟瑟發抖的身子,有種安穩踏實的感覺,鳳妃萱睜著眼,環顧一周,同樣大紅色的紗織帷帳,正是他按照她的喜歡,準備的婚床,此刻依舊讓她覺得舒適,卻不知為何有些諷刺。
對於趙煜琬,她現在覺得心裡十分複雜,按理說,他不在家,安排人守著她,不給她出門,也情有可原,因為外面虎視眈眈的人,實在太多。
但是,他明知道幽芯對她的嫉恨,根本不該給幽芯這麼大的權力,他卻放之任之,現在看來,她哪裡像是王府的女主人?簡直就是一個犯人,而幽芯才是真正的話事者。
尤其是看到她異於昨日的嫵媚,言語間的囂張和自信,就像是告訴鳳妃萱和府里的所有人,她昨晚已經被趙煜琬寵幸了一樣,他們的主子根本不計較她昨晚的冒失,反而因為她的表現而大為感動,和鳳妃萱相比,大有平起平坐的勢頭。
趙煜琬才離開多久啊,她就這麼沉不住氣了?虧鳳妃萱之前還認為她有個性,雖然梗,卻是個安分守己的。沒想到,今日算是原形畢露了。
鳳妃萱自嘲的笑了笑,毫無睡意,她抬起右手,看著一直用絹花包起的大拇指,大朵的立體海棠花,將她的指環遮擋起來,若不細看,不過以為是女子喜好的裝飾而已。
就連她也從未這麼用心地看過這一朵遮掩了指環光華的絹花,因為自從有了趙煜琬,她似乎再也沒有過危險,當然指環也不再發熱,她幾乎已經將這個是人趨之若鶩的寶貝,給遺忘了。
經歷了這麼多事,她此刻才恍然醒悟,原來,只有它一直不離不棄、不言不語,一成不變地守護著她,其他人,哪怕是司徒羽,也會受傷,或許還會死,哪怕是信誓旦旦的趙煜琬,也會因為家庭瑣事、恩仇情誼而改變,只有它毫無知覺,不滅,不破。
是不是該讓你發揮自己的作用了?雖然她現在還不知道怎麼使用和控制它,但是她相信,它的作用絕不僅僅只是懂得感應危險,和記錄主人殘留的記憶這麼簡單。
鳳妃萱解開手指上的絹花,細細地撫摸它身上的紋理,感知它身上細密的紅絲,那靈性,像是有生命似得,清新的氣息,順著她指尖的溫暖,緩緩地流動。
「我心裡有些難過,你能感覺到嗎?你說,我該怎麼辦呢?」鳳妃萱將它放到唇邊,輕喃地吻了吻它的玉質,那柔潤貼膚的質地,讓鳳妃萱愛不惜手。
從一開始的嫌棄,到後來的依賴,現在卻是萬般地喜愛。她感激上天上她撿到了一個寶貝。
指環沒辦法回答她的問題,卻能感知她的心聲,緩緩地流動出來的溫暖,像是泉水一樣,滋潤心田,細細地安撫了她的情緒,讓她慢慢地進入睡眠,沉睡到最原始和遙遠的記憶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