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愁銳
2024-01-01 21:51:09 作者: 蓮霧小七
愁銳即便跪著,也昂首挺胸,再道:「主子曾經教誨卑職的是,委人以能,委人以責,責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現在主子認可卑職的能力,把夫人的安全當做我的責任,職責所在,不得不對主子不敬。」
把趙煜琬曾經的這句話搬出來,只是找一個不會讓他懷疑的藉口。在這個尊卑有序、下級無條件服從上級、一個最忠心的僕人哪怕接到自殺的命令都自覺抹脖子的時代,這樣的藉口並非多餘的。
而今日趙煜琬若沒有一個可以讓他信服的理由,他不會就此輕易離開。因為沒有人可以傷害鳳妃萱,他不允許,哪怕是將她置於危險之中也不行。
個中緣由,何必為外人道哉!他不想說,也不能說,即便對方是求了他性命的趙煜琬。若不是相信他為人,願意效忠他、信服他,他愁銳決不允許鳳妃萱嫁給他。
趙煜琬長身而立,隨意披上的衣襯堪堪掩住了他優美的線條,儘管此刻怒火燒胸,依舊難掩他眸間歡愛過後的媚意,借著半亮的夜明珠,他半眯著眼,瞰視身下跟了自己多年,卻從來只知埋頭做事,從不曾令他失望過的手下,突然意義不明地笑了起來。
是的,這個手下很忠心,從十年前趙煜琬救了他之後,便知道,這是一位猛將,有他死心塌地更隨,便是如虎添翼。他內功深厚,智謀過人,每一件事情都辦的如此漂亮,比起戰場裡戰無不勝的戰神,有過而不及。所以,他才那麼放心將鳳妃萱交給他保護。
不過這麼多年來,他只知道執行任務,從不多問一句。為什麼,該怎麼樣,或者不能怎麼樣,這樣的話,從來不會在他口中出現。因為他相信他這個主子,更臣服於他。
可是今日,不一樣。他對他的作為產生了懷疑,甚至不滿。
他給的理由是充分的,趙煜琬確實跟他說過那句話,委人以能,委人以責,責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沒想到,幾年過去了,他還記得。
由此看來,這一問並非他無心之意,也不能說他起了異心,只能解釋為,他對於自己的任務責任心極高,或者……他已經認同了鳳妃萱,將她當成了和他一樣重要的主子。
所以,此刻趙煜琬,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怨恨,他不知道這個女子到底有什麼魅力,讓一個個他精心培養起來的手下,為她馬首是瞻的同時,連他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陷了進去。
今日他看到趙煜琪吻她是,心中的狂怒,就足以證明,這個女人在他心中已經占據了一定的份量,這不單單是因為其他東西,也不是因為占有欲這麼簡單,或許是他已經有了感覺。
他一向心智堅定,無悲無喜,早已忘了最後一次真正的燒心怒意,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唯獨今日見到她被趙煜琪抱著吻了的那一刻,他激烈的感到痛和怒,交織並存,讓他將近走火入魔。細想起來,愁銳不過是為了他自身職責所在,多問了一句,就讓他神經質地大為緊張,這本也不符他往日的作風。
這麼想著他臉色柔和了幾分,抬腳拂袖走了出去,再開口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淡然,「跟上來,有話出去說。」
「是。」愁銳順從地站起身,隨他走了出去。
走在琬王府後院的石子路上,感受著腳底凹凸不平的鵝卵石,吹著涼爽的習習夜風,趙煜琬感覺心中的怒意消去不少。
「主子您知道屋內之人便是太子,為何沒有第一時間將她們攔下,只需卑職出手,那兩人不在話下。」愁銳跟著他走到了湖邊的竹林,單膝跪下,問出心中的疑惑。
不依不饒,不得到回覆絕不罷休。
愁銳性子強硬又堅韌,認準的事情,即便頭破血流、粉身碎骨,也要撞下去。而此刻對今日之事的執拗,或多或少,和趙煜琬對鳳妃萱的態度有關。因為此事在愁銳看來,不但關乎鳳妃萱的安危聲譽,更關乎他的職責。
趙煜琬歷來善用並尊重身邊的人才,但又不會讓他們自以為是、目無尊卑,加上他對身邊每一個人的心思都了如指掌,知人善用,所以此刻他並沒有懷疑愁銳的意圖。相反,對於愁銳表現出來的對於自身職責的強烈責任心,他還是頗為讚賞的。
於是他沉聲解釋道:「因為本王也想創造這麼個機會,讓太子求而不得。唯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會永遠記得今日之痛!同時,更讓他對萱兒死心塌地,再也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情來。至少,我只要確保他不會輕易將她手中的指環暴露出去就可以了。但是,愁銳,其實本王也曾後悔了。」
後面一句,他說得有些泄氣,接著他昂頭對著悠悠的蒼穹,說道:「如果本王知道這個毒這般來勢兇猛,而趙煜琪這麼猴急,即便是當即動手格殺林池墨,本王也不會讓她進去。這個解釋,你可滿意?」
他說得真切,讓愁銳一愣,慌忙拱手道:「謝主子解答,卑職保證僅此一次,以後再也不會多問半句。但在此卑職還是斗膽說一句,以我們今日之力,根本不需要以夫人的安危去涉險。主子對夫人的寵愛,卑職等都看在眼裡,懇請主子莫要再做令自己後悔的決定。」
趙煜琬傲然看天,星光映在他的眸子裡,如犀利的冷鋒,他一字一句地說:「本王自當不會再後悔。」因為他已經決定,不能再讓心中這份奇怪的感覺再蔓延下去。
因為人最怕的就是不自知,更不懂得反省自身,而他恰恰相反,他最善於承認自己的錯誤,更善於改正這個錯誤。今天也多得愁銳,才讓他及早醒悟過來。
他不該有這樣的感情,他內心堅定,對於眼前之事看得很是清楚,一有覺悟立即手心,也不是什麼難事。但,顯然愁銳是理解錯了他的意思,將他這番話當成了承諾。
愁銳萬年不變的臉突然有些鬆動,他竟然深深地叩頭,感激之意盡顯於表,「那卑職便再無他言,這就去完成主子的任務,必定讓那女人吃下三倍的藥。」
趙煜琬微微頷首,在微涼的夜空之下,他看著愁銳的身影消失,再也不發一言。他負手而立,沿著雪白的鵝卵石小徑慢悠悠地往回走,眸子在璀璨的星空下,如此明亮,但沒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
突然想起,鳳妃萱身上的毒還為解,只怕一會便會被熱醒,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不因感情,也因他必須要顧好她的性命。
可是她身子柔弱,只怕再難承歡,連他都覺得有些棘手。這麼一想,莫名的怒氣又泛了上來,又急又快,讓他一時難以壓抑。這樣的覺悟讓他很是苦惱,像是賭氣一樣,放慢了腳步,就是不讓自己踏進樓閣。
「主子。」突然,墨竹不知何時已經回來,走到他身後,喚了一聲,嚇得他一愣。
墨竹見他轉身面無表情地盯著她,身上隨意披著的衣物帶著清涼的露意,散落到肩下,光潔的胸膛就這樣沐浴在星光之中,不言不語,卻那麼的驚為天人,讓她不由得發軟、發痴,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只知道羞澀地低頭嬌憨道:「主子,奴婢回來了。」
「哦。」趙煜琬幽幽地嘆了一聲,突然想起了什麼,清冷的眸子一揚,問道:「本王和夫人回了之後,宮裡的情況如何?他們可有為難你?」
有趙煜琪在前面擋著,他倒不是擔心林鳳紊這個老妖婦會翻出什么蛾子來,他只是在猜測今晚這番挑釁過後,趙煜琪下一步會做何打算。而他埋下多年的棋子,也該發揮自己的作用了。
再有就是他擔心他們會加害墨竹,尤其是惱羞成怒的趙煜琪,很可能會拿墨竹出氣,這個跟了他十多年,且一手培養起來的丫鬟,不應該浪費在這樣的事情上。
所以在見她完好無缺地回來,倒也放下了心來。
但墨竹聽他這樣一問,心中狂喜,微微蹲身道:「謝主子關心,奴婢沒事。主子與夫人離開之後,還在清液池沐浴的太子爺突然差人來報說身子睏乏,帶著林池墨一同離開了。自然也順便替主子和夫人圓了話。皇后雖說有些惱怒,卻在聽到太子帶郡主離開,竟然不再追究了。」
趙煜琬聽罷,抿嘴淡淡地一笑,「他倒是有心。」看來今日也他放手一搏,也是有點效果的,日後趙煜琪只怕會為萱兒,食不知味了。
這句話說得奇怪,墨竹聽得一知半解,但也不能猜測這個他便是指太子爺,可她並不知道今日在清液池發生的事情,也就單純認為趙煜琪是好心幫了他們 一把。
她還沒來得及問出口,轉而便想起鳳妃萱的事情來,突然一急,忙問:「主子,夫人怎麼樣了?林池墨這個死女人,太狠毒了,竟然下的是青樓里的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