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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媽耶,大秦的宰相,這麼博學的嗎?

2024-01-01 13:03:18 作者: 黃羊兒
  熊心所言,實屬人間清醒,大抵也是許多六國舊族的看法。

  最直觀的例子,便是給秦墨做宦者令的公孫業,其出身韓國宗室,遷居楚地後也算家大業大,可卻根本不與反秦勢力牽連。

  否則,其家族被郡官郡兵迫害時,早該有反秦勢力援手相救了,而不是等錦衣衛出手……

  這些舊族看清了天下形勢,已然絕了不切實際的念想,只是安穩過日子。

  而看不清形勢者,亦或明知不可為也心存妄想者,如今都在這百越之地了!

  熊心本就是被項家叔侄趕鴨子上架,若是真能復辟先祖榮光倒也罷了,將來縱是主動退位讓賢也無不可,他大抵也能安之若素。

  可偏偏,秦軍突然出現在百越之地,項家叔侄苦心經營的局面,在短時間內轟然崩塌,六國舊族和心懷故國的義民,也已在大秦的打擊下損失殆盡。

  這讓熊心,再一次看清了現實,也徹底斷絕了不切實際的念想!

  所以他主動留下斷後,讓真正存有反秦復國之志的項家叔侄離開。

  原本他是想抵抗個幾日再投降,既能讓項家叔侄逃遠些,也能增加投降時的談判資本。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

  老弱婦孺遺孀遺孤們,也選擇了與他一起留下,而且秦軍也來的實在太快。

  他本也不打算真正死守,更並非心狠手辣之輩,心知一旦戰爭開打,毫無戰鬥經驗的老弱婦孺,便將是最先戰死者。

  故而稍稍權衡之後,他便直接出來獻城了,還特地將獻城時間約定在白天。

  因為如若今夜便獻城,秦軍進入城內,黑夜中老弱婦孺必然恐慌,增加許多不必要的死傷!

  「降者不殺,勞改安置。」

  熊心得到嬴政的八字回復,滿心負擔盡消,便又急匆匆的回了城。

  次日,沾上假鬍子,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守城軍民面前,領著一班忠心禁衛巡視城防。

  「大王,你鬍子掉啦……」

  微風吹過,熊心那粘在嘴巴周圍的鬍鬚,飄飄蕩蕩落下一綹,有燒火熬煮金汁的女娃,撿了那綹鬍鬚喊道。

  熊心麵皮抽搐,趕忙伸手按住剩餘的鬍鬚,做愁苦狀道:「秦軍壓境,孤王竟愁的鬚髮脫落嘍。」

  那女娃自要腰間拔出一柄解手小刀,學著大人的模樣道:「大王不愁,吾為大王殺敵!」

  周圍守城的將士和老弱婦孺,見她這小模樣,不由被逗的哈哈大笑,坐困愁城的壓抑為之一松。

  但熊心眼中的憐憫卻更甚,伸出另一隻手揉了揉那女娃的腦袋,向周圍諸人道:「城外來的秦軍,為首大將乃是秦相秦墨,其人素有賢名……最是驍勇善戰,也最是體恤百姓……他率兵打仗,向來不殺傷無辜。」

  「若秦軍攻入城內,大局不可挽回時……爾等當速速棄械請降,莫要枉送了性命。」

  「介時,孤王也會向那秦墨陳情,讓他善待爾等!」

  此話一出,歡樂的氣氛頓時沒了。

  守城將士和老弱婦孺們,皆是面面相覷,啞然無言。

  負責這段城牆事務的宋義,則是眉頭大皺,有心上前勸熊心幾句,讓他莫要說如此打擊士氣的話,可當他眼角餘光,看到熊心身邊那女娃後,卻又不禁停下腳步,片刻後,無奈輕輕嘆了一聲,也不上前去勸了。

  場外若來的是其他秦將,哪怕是王翦王賁,反抗到底也就反抗到底了。

  可如今來的是秦墨……大局無法挽回時,確實沒必要,拉著這些所有人一起死。

  許多人完全可以活下去!

  熊心花了一個早晨的時間,將王城四面城牆轉了一圈,也給守城將士和老弱婦孺們,打了一劑特效預防針。

  但到底有沒有用就兩說了……

  因為他的仁慈,軍民似乎更願意追隨他戰死了!

  咚——

  咚咚——

  咚咚咚——

  晨時已過,震人心魄的戰鼓聲,突然自王城外,東、南、北三個方向響起。

  秦軍,開始攻城了!

  嘟嘟嘟——

  低沉悠揚如滾雷的號角聲,伴著戰鼓隨之響起。

  連夜趕製的各種攻城器械悉數亮相,大型的投石車,低矮的填壕車,高聳的雲梯車,房子一樣的轒轀車(撞門車),以及一輛輛厚重的楯車……由陽禺青壯組成的輔軍推送著,緩緩壓向三面城牆。

  而在厚重楯車組成的楯牆之後,則是嚴整的秦軍軍陣,刀矛林立旌旗烈烈!

  錚錚錚——

  肅殺雄渾的鼓號聲中,突然多了一種凌厲懾人的鏗鏘之音,秦軍刀矛並舉旌旗晃動,大陣中驟然爆發出震天徹地的呼吼。

  「風!」

  「風!!」

  「大風~!!!」

  ……

  西甌王城東面,城門樓。

  「咕嘟……」

  熊心口乾舌燥,艱難的吞咽一口唾沫。

  扭頭看向周邊禁衛,以及老弱婦孺們,發現他們也好不了多少,臉色蒼白吞咽口水,算是膽子大的。

  兩股戰戰面現絕望,則比比皆是!

  「秦軍之威,恐怖如斯,較之當年更勝百倍矣……」

  熊心喃喃出聲,心中倒是有些理解項家叔侄了,那叔侄倆面對百越聯軍,堪稱是百戰百勝,可對上秦軍卻是一瀉千里,一路直接從番禺國,敗逃到了西甌國,將六國力量損耗殆盡不說,如今更是倉惶西逃,往更荒蠻的駱越而去……

  如今看來,實在不是項家叔侄菜雞,而是秦軍實在太無解!

  ……

  秦軍帶著無可匹敵的威勢,將陣列推進到大型投石機射程之內。數十架大型投石機不在前進,原地調整射角開始裝填。

  呼呼呼——

  稍後,數十顆冒著青煙的大鐵彈,呼嘯著飛上半空,越過還在前進的秦軍大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向王城城牆。

  熊心嚇得一縮脖子,但很快便發現,鐵彈飛行軌跡,似乎不是朝著城頭而來。

  而是向著城牆與護城河之間的羊馬牆打放。

  轟隆隆——

  轟隆隆——

  轟隆隆——

  隨著一顆顆大鐵彈落下,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隨之響起,瞬間便將羊馬牆炸塌一片。

  肆虐的橘紅色火焰,升騰的白色硝煙,讓城牆下宛如煉獄。

  爆炸帶起的震盪衝擊波,更是衝到了城牆上,將守城軍民震的踉蹌不已。

  禁衛們還好一些,雖臉色蒼白,卻仍是強自撐著,躲在垛堞後,觀望外面的秦軍。

  而老弱婦孺們就不行了,或是抱著腦袋趴地上,或是直接吱哇怪叫著逃下城牆。

  城下有督戰兵卒,架著矛戟想要阻攔,熊心趕忙喊道:「莫要傷了婦孺,讓他們逃吧……」

  「這霹靂雷火的威力,實在可怕……提前獻城是對的,否則大戰一起,恐怕傷亡會大大超出預料……」

  熊心明白,這一波精準的霹靂彈,雖是要炸毀羊馬牆,卻更是給他提醒。

  該開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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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秦軍大陣,已經快要壓到護城河邊,若再不開城,霹靂彈便要打放到城頭上。

  熊心看向身邊的禁衛們,愧然擺手道:「諸君,放下吊橋,打開城門吧。」

  這些禁衛,皆是熊心的親信,昨夜也是他們策應熊心出城入城,自然已是知曉獻城之事。

  此時得了熊心的指令,便也不做甚麼扭捏之態,有人去城門樓里,搬動機括放下吊橋,有人下了城牆,挪開塞門刀車開門。

  熊心則是向其他懵逼的守城禁衛們,以及還在瑟瑟發抖的老弱婦孺們,喊道:「降了吧……沒有人會死……城外來的乃是始皇帝嬴政本人,他會妥善安置你們……往後好生過活,莫要再妄想其他……」

  嘭——

  吱呀呀——

  在熊心的呼喊聲中,已是吊橋落下城門洞開。

  秦軍戰陣里衝出一隊隊騎兵,風馳電掣般衝上吊橋,衝進洞開的城門洞。

  守城禁衛和老弱婦孺們,呆愣愣的看著這一幕。

  片刻後,有人默默放下兵器,接受了現實,也有人不願向秦軍投降,或是橫刃自戕,或是縱身跳下城牆。

  熊心看到有老人抱著孩子要往城下跳,撒腿衝過去便是拉扯,泣聲哀勸道:「何苦如此……何苦如此啊……長者若是怪我降了秦軍,殺我便好……不可使義士血脈斷絕……」

  老人拉扯不過年輕力壯的熊心,怒道:「既是義士血脈,豈有苟全之理?!」

  熊心還是小瞧了這些一心反秦復國的義士,他的滿心好意,不見得所有人都領情……

  越來越多的秦軍騎兵,高喊『降者不殺』湧入城中,隨後是更多的步卒,東南北三門迅速被控制。

  剩餘的西門,則成了不願投降又不願坐以待斃者的希望。

  圍三闕一的戰術起作用了,許多人從西門逃出王城,可隨即便遇上了章邯率領的伏軍騎兵,還是逃不出去!

  ……

  至中午時分,戰事已是告一段落,願降的降,願死的死,各有命數。

  城中肅清之後,秦墨和嬴政在禁衛的擁簇下入了城,而後徑直進入西甌王宮。

  熊心似乎被那些捨生取義的頑固派震的不輕,行屍走肉一般隨著君臣二人進入王宮,宛如丟了魂。

  直到嬴政主動找他說話,他才猛然回神:「陛下說甚麼?」

  嬴政溫言道:「人各有志,你也不必多想……華夏一統,乃是大勢所趨,非人力所能抗衡。」

  「當年伱祖父熊槐,真正的楚懷王在位時,任用屈原等人變法圖強,彼時屈原等人,也曾提出兼併天下的設想,只是後來變法半途而廢,所謂設想也成空談……」

  「朕說這些,是想告訴你,當今之世,縱然沒有大秦,也會有旁的國家,將這華夏一統,或許是你楚國,也或許是東方的齊國,亦或是北方的燕趙……」

  「但只要華夏一統,彼時便會有舊族遺民,心存妄想逆勢而行,而後便是叛亂與平叛,這是不可避免的陣痛……」

  「最後,這華夏之地,終將是一個整體,無論是順勢而為者,亦或是逆勢而行者,也終將是史書一筆而已,糾結是無用的,看開些,過好自己的日子吧!」

  嬴政這番話,雖然有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疑,但絕對堪稱是高屋建瓴,見解深遠。

  哪怕秦墨都聽得一愣一愣,後世人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翻看史書,恐怕也不一定能得出如此結論。

  而嬴政身在局中,竟能看的如此透徹,屬實是讓人咋舌了!

  熊心呆滯片刻,卻是揖手深深一拜:「罪民曉得了。」

  嬴政頷首,轉而拿出一張羊皮,放在熊心面前問道:「這是何物,你竟將之珍藏在玉璽龕盒中?」

  這才是他方才主動跟熊心說話的目地,只是熊心沒有聽清。

  熊心看了眼那畫滿線條的羊皮,解釋道:「此乃是一副輿圖。」

  嬴政好懸沒翻白眼:「朕又不瞎,知道這是輿圖……朕是問你,這是那裡的輿圖?」

  「上面描繪的山川河流地形地貌,似乎不是這百越之地,也不是我華夏之地,怎從未見過?」

  熊心尷尬揖手道:「其實……臣也不知是那裡的輿圖。」

  「當初項家叔侄打跑了西甌王,將我安置在這王宮中,此輿圖是我無意間,在西甌王床榻下尋得。」

  「後來,我問了被俘的西甌王侍者,他們說是海上來客帶來的輿圖,那些海上來客,長相比駱越國以西的人還要奇特,高鼻深目酷似惡鬼。」

  「但,他們似乎有著極其繁盛的文化,並不輸我華夏之昌盛!」這就是他收藏羊皮輿圖的最大原因。

  先秦時代的古人,可不像後世宋明以後,被理學禁錮失去了求知慾,也開始固步自封……

  先秦至漢唐,乃是華夏民族,求知慾最旺盛的時候,也是開拓精神最旺盛的時候!

  嬴政丹鳳眼眯起,似有精光閃過,撫摸著羊皮上繪製的線條,幽幽道:「能孕育繁盛文化之地,想必也是肥沃宜居之寶地。」

  說著,看向秦墨問道:「愛卿最是見識廣博,總能知曉些旁人不知之事……可知海外有寶地?」

  秦墨眨了眨眼,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嬴政這明顯是惦記上別人的一畝三分地了,自己家還沒梳理明白,有必要吃著碗裡瞧著鍋里嗎?

  而且,該說不說的,秦墨還真不了解,這先秦時代的世界形勢。

  後世網上那些歷史發燒友,不是總說亞歷山大大帝,差點打到中國跟始皇帝相遇嗎?

  但似乎也有人闢謠說,到嬴政的時候,壓力山大早嗝屁著涼了,其征而不治的諾大領土,也早已四分五裂的稀碎……

  「寶地……海外肯定是有的,這羊皮輿圖多半也是真的。」

  秦墨沉吟半晌後,首先肯定了羊皮輿圖的真實性,而後道:「據臣所知,華夏也不過只是世界一角,海外地域之大,是華夏的數十上百倍。」

  「當然,能如同華夏之地般,孕育出繁盛文化的,卻是極少數,哪怕是肥沃宜居之寶地,也不見得便能孕育文化,茹毛飲血多矣!」

  嬴政越聽丹鳳眼越亮,將羊皮輿圖放到秦墨面前,道:「愛卿看看,這輿圖上所繪之寶地,是何處?離大秦遠否?」

  這就純屬是難為人了。

  秦墨又不是甚麼世界古文明史愛好者,亦或是世界地理愛好者,單從一塊區域的地圖,分辨出那裡是那裡,無疑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

  「呃……」

  秦墨遲疑著將目光集中在羊皮輿圖上,開始看時確實很懵逼,但仔細看了一會兒後,似乎又咂摸出道道了。

  尤其是,這張羊皮輿圖是一張未完善的輿圖,一直延伸到了西甌國的海岸線。

  從西甌國的海岸線,往回反推,便是駱越國的海岸線,也就是後世的越南,或者說東南亞的中南半島。

  繞過中南半島的海岸線,再往西自然就是孟加拉海灣。

  然後再往西,穿過孟加拉海灣,是印度半島,也稱印度次大陸。

  印度半島的另一邊,是阿拉伯海……阿拉伯半島?

  阿拉伯人這麼牛叉的嗎?

  地理大發現,從公元前就開始了嗎?

  秦墨看了半天,終於從輿圖上收回目光,向嬴政道:「陛下,這輿圖看著小,其實囊括地域之大,已是大秦之數十倍。」

  「這邊角處的虛線,便是西甌國的海岸線,往回這一處三角地帶,便是駱越國所處的大海角……

  如同咱大秦的琅琊郡(山東半島)般向海中延伸,只不過比琅琊郡更大……」

  秦墨接著指向印度半島道:「這個大海角往裡,其實還有更廣大的陸地,氣候溫熱物產豐富,走陸路甚至能通向臣的河西國……但它只繪製了海岸線……」

  他越講越順,沿著海岸線,為嬴政講解,自己所知的知識。

  嬴政越聽越驚訝,不時頻頻點頭。

  而熊心在旁邊,更是聽得目瞪口呆,整個人都傻了。

  媽耶,大秦的宰相,這麼博學的嗎?

  這都是哪學來?

  「這阿拉伯,便與臣在大秦學館中推行的阿拉伯數字有關,其地文化確實繁盛……」

  好半晌,秦墨終於停下滔滔不絕,摘下腰間的竹筒水壺,猛灌一口道:「臣只知曉這些了,許多地方也是一知半解,便是方才說的這些,也肯定有錯漏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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