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殘酷的篩選

  場中的修士們沒有等待太久。

  穹頂上的清輝悄然變化，由恆定不變的青色化為七彩繽紛、流轉不休的星輝，接著又演化成一片深邃寧靜的虛空，無數星辰、星團、星雲點綴其間。

  秦沐凌隱隱有所察覺，在那神秘的星空背後，某個強大的意志在默默地觀察著在場的每一個修士，尤其是自己，被祂關注得最多。

  當然以祂的位格，還不至於能夠看透秦沐凌的真實底細，最多能夠察覺到他的資質運數遠超尋常修士而已。

  少頃，那種奇異的道韻波動再度出現，而且這次明顯強烈了許多，以至於場中有所感應的修士數量、比起上次多了一倍左右。

  秦沐凌與師姐們也不出聲，靜靜地等候著。

  須臾之後，道韻波動第三次出現，其強度已經大到了全場近半數的修士都有感應的水準。對於根基潛力最出色的秦沐凌而言，這種波動不亞於晨鐘暮鼓在神魂層面迴蕩、經久不息。

  就這樣，道韻波動一次連著一次，不僅出現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而且強度愈發誇張，以至於全場已有少量實力較低的修士承受不住，露出了痛苦煎熬的神色，眼角口鼻隱隱有血絲滲出。

  不消說，他們註定是被淘汰出局的命。

  秦沐凌默默運轉心法，抗衡著來自神魂層面的無形威壓，他如今的神魂本源已經強大到尋常修士難以想像的層次，再加上有先天鴻蒙靈種的助力，時時補充消耗，自然不怎麼懼怕這種考驗。

  就這樣，近萬名修士默不作聲地堅持著，隨著道韻波動的一次次出現，可怕壓力的持續增加，他們都紛紛用上了全力，渾身光影閃爍，咬牙苦苦堅持著。

  感覺比剛才的廝殺還要累！

  蘇正暨暗自思忖著，以他的眼光，不難看出這種磨礪考驗的用意，全場能夠順利挺過去的人，估摸著能有十分之一就不錯了。

  而且很多封印者都未必可以撐到最後，畢竟這種道韻威壓主要針對的是修士自身的資質稟賦，那些氣數潛力都已耗盡、再無希望更進一步的老傢伙們，肯定是不符合塔靈要求的。

  「長老，我們現在怎麼辦？」

  身邊的一個封印者有些艱難地開口問著。

  「沒辦法，這個只能硬扛，扛不住的就提前退出去吧！」

  蘇正暨皺眉說著，他自己都感覺吃力，哪還有餘力去幫助同門？就是想幫都無從下手。

  反正跟著自己進來的這三千多門人弟子，最終能夠全身而退的、最多不會超過二十個，就是全軍覆沒都不稀奇。

  苦澀地嘆了口氣，蘇正暨心裡已經在琢磨著、回去後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將這次的事情擺平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秦沐凌只覺得神魂層面的威壓越來越可怕，每一次道韻波動出現，就如同一座山峰狠狠碾壓過自己全身，那種要命的滋味……實在是沒法用言語來形容。

  程羽藍、虞冰華的神色都有些蒼白，嬌軀微微顫抖著，顯然是抵抗得頗為辛苦。

  秦沐凌想了想，讓師姐坐到自己身邊，分別牽過她們的一隻玉手，澄澈深邃、寂寥高遠的悟道靈光自體內浮現，緩緩籠罩住三人，果然成功替她們抵消了部分壓力。

  反正周圍有陣法的阻隔屏蔽，不用擔心被外人看到自己的秘密。

  「罷了，我、我退出！」

  遠處，一個口鼻溢血、氣息萎靡的修士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衝著穹頂上的星空大聲叫嚷道。

  清光閃爍間，他的身影自原地消失不見，應該是被塔靈送出了雲稷問道塔之外。

  有了第一個例子，接下來又是數百名修士相繼開口放棄，同樣在清光中次第消失。

  至於這些人退出後能不能順利活下去，那就只能看天意了，如果外面恰好有敵對勢力的修士守著，那後果……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別而已。

  就在這樣的苦苦煎熬中，兩個時辰悄然流逝，場中還在堅持的修士數量、僅剩下千人出頭。

  此時秦沐凌都有了些無以為繼的感覺，畢竟他還要分心照顧身邊的兩位師姐，如果只管自己的話，壓力就不會這樣誇張了。

  好在到了這時候，第二重考驗終於接近尾聲，當最後一批修士被送出去時，那種要命的道韻波動終於停止了。

  數息之後，穹頂上的星空畫面悄然變化，第二波清色雨露無聲地垂落而下，淅淅瀝瀝，覆蓋了在場的所有修士，愈發精純濃郁、靈動深邃的道韻四散瀰漫開來。

  和上一輪比起來，這波清色雨露明顯大了許多，數量與質量都有明顯提升，讓那些倖存的修士們感覺先前的苦頭總算沒有白吃。

  現在全場的修士數量已不足千人，隨便一個放在外面，都是叫得出名號的新生代天才人物，亦或是如蘇正暨這樣成名已久的老牌強者。此番得了這樣的機緣，將來的道途成就、差不多都可以在原來的基礎上再提升一個大層次。

  程羽藍默不作聲地再度催動陣法，碩大的星光漩渦自頭頂浮現，將方圓五十餘里範圍內的清色雨露全部席捲收納一空，所有收穫依舊是三人均分。

  不過這回，已經沒有修士願意出頭和她爭什麼了。比起上次一下子少了九成左右的人，現在大家能夠分到的份量都已足夠多。

  「太好了，感覺如果再來一波，等到離開秘境之後、我應該可以嘗試衝擊元仙境界了吧？」

  虞冰華喜滋滋地說著，眸色溫柔地看了看身邊的秦沐凌，如果不是小師弟帶來的運數機緣，自己此番可沒有這樣容易堅持到現在，只怕早早地就被淘汰出局了。

  儘管跟了秦沐凌時日尚短，可是得到的好處卻是大得遠遠超乎她的預期，原本與自己處於同一層次的齊漱玉、蘇雲沫諸女都被拉開了明顯差距，或許用不了太久，自己也可以追上雪冰璇她們的腳步了。

  「你自己心裡明白就好，記得別說出去。」

  二師姐程羽藍白了虞冰華一眼，她現在已經不敢繼續提升修為，因此得來的清色雨露全部用來優化增益肉-身神魂，能提升一分是一分。

  「如果再有下一輪，或許我就能抵達心魔境極致了吧？」

  秦沐凌嘀咕著，他依舊採取之前的做法，自己得三成，剩下的全分給先天鴻蒙靈種，結果是肉-身神魂再度優化提升了半成左右，修為則是由心魔境四重提升到了六重。

  只是從心魔境、天命境到真仙層次的差距依舊巨大，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追上的，所以秦沐凌明白自己還得吃上很久的軟飯，才能在師姐們面前翻身做主人。

  況且就算壓倒了師姐們，上面還有師尊呢？還有諸位太上長老呢？再上面甚至還有歆語帝君、清寰帝君……感覺真的是永無出頭之日了。

  更加不要說，始源星宮那位神秘莫測的主人，如果被她提前找到了自己，會發生什麼要命的後果，實在難說。

  所以秦沐凌覺得、在自己修煉到准聖帝君之前，都只能選擇苟著，否則東窗事發之際，就是道庭的三位帝君聯手都不一定能保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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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鐘後，穹頂上落下的清色雨露逐漸減少、直至消失。

  此時場中的九百餘修士不僅傷勢盡復，精氣神均處於巔峰狀態，且修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提升，很多修士都直接突破了一個大境界還有餘，資質潛力同樣有了明顯的蛻變升華。

  有部分修士已經琢磨著要不要見好就收，主動放棄退出。畢竟到目前為止、自己得到的好處已經夠多了，回去後在宗門家族裡的地位必然會水漲船高，以後的道途一片光明。

  如果戀棧不去，下一輪的考驗必定會是難以想像的可怕，若是堅持不住隕落在這裡，以前的努力和收穫豈不是全打了水漂？

  就在這樣的糾結猶豫中，時間悄然流逝。

  「來了！」

  秦沐凌忽地說著，隨著某種玄之又玄、莫可名狀的天籟之音在神魂層面響起，他駭然發現自己的身軀起了變化。

  低頭一看，一抹淡淡的青色火苗自丹田處滋生，由內及外，轉瞬之間就將他全身裹在了火焰中，熊熊燃燒起來。

  「這是什麼東西？」

  秦沐凌微驚，就要使手段湮滅這火焰，卻發現什麼樣的神通法術都無濟於事。而且不光是自己，旁邊的兩位師姐身上同樣出現了火光。

  再看看周圍，近千名修士有一個算一個，渾身都已被這詭異的青色火焰所籠罩，無論他們怎樣努力掙扎，都無法擺脫。

  「這火焰似乎不是凡火，沒有熱力，對神魂肉-身暫時也看不到傷害，真是奇怪了，難道又是某種特殊考驗嗎？」

  程羽藍冷靜地分析著，雖是頭一回遇上這種情況，卻也沒有讓她失了方寸，雲稷問道塔的塔靈一開始就沒有殺死所有修士的意願，所以不需要太過擔心。

  秦沐凌鎮靜下來，仔細感受了一番青色火焰的特性，發現它居然是以自己的法力為燃料，但又不曾對身軀神魂產生任何負面作用，甚至不影響自己運功調息、恢復耗損的法力。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法力的消耗似有緩慢加大的趨勢，當然以秦沐凌的法力渾厚程度，讓這青色火焰燃燒兩三個時辰不在話下，如果再加上他那異乎尋常的恢復速度，幾乎可以支持它一直燃燒下去。

  反覆確認之後，秦沐凌將自己的發現與推測告知了兩位師姐，她們的經驗閱歷更為豐富，或許能看出些不一樣的東西來。

  「且看著吧，塔靈應該會有後續舉動，」

  程羽藍沉吟著道：「這火焰多半就是此輪篩選機制了，能夠扛過去的估計也不到一成左右，反正有小師弟在，我們堅持到最後是沒問題的。」

  秦沐凌微微搖頭：「我倒覺得，這一波能有三十個人堅持下來就不錯了，畢竟他們的丹藥資源都已消耗殆盡，除了憑自己的修為硬頂著，哪還有別的手段補充？」

  兩女想想也是，以小師弟的法力恢復速度，在場的修士沒一個能和他相提並論的，何況就算這樣不夠，三人身上攜帶的丹藥資源還有很多呢，完全能夠堅持到最後階段。

  周圍的環境悄然變化，無邊黑暗有如實質般徐徐湧來，數個呼吸間就淹沒了所有修士的身影。

  受黑暗領域的影響，濃濃的死寂、絕望、頹廢感自修士們心頭泛起，幾乎難以抑制。

  秦沐凌暗自推演一番，心裡不由為之凜然，修士們的神魂普遍強大，論心智堅韌程度遠超凡生，卻依舊扛不住這黑暗領域的侵蝕，時間久了神智失常、直接瘋掉都有可能。

  識海中，先天鴻蒙靈種緩緩旋轉，灑下大片柔和的朦朧清輝，溫暖而明亮，帶著穩固神魂、壯大本源的神異效果，不僅讓他自己受益匪淺，還惠及了身邊的兩位師姐，讓她們再無任何心魔滋生。

  周圍其他修士可就沒有這樣的造化了，受黑暗領域的影響，他們體內的法力被焚燒消耗的速度快了許多，精氣神亦有大量流失的跡象。

  無邊黑暗中，九百餘個人形火炬清晰可見，有的明亮、有的黯淡。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尤其是秦沐凌三人，光芒熠熠熾烈奪目，簡直猶如人形金烏，就連周圍的黑暗都有被融化驅散的趨勢。

  不過這樣的情形沒有持續多久，隨著法力的持續消耗，兼之補充不及，不少修士身上的青色火焰逐漸黯淡下去。

  「不要讓身上的火滅了，否則會有非常可怕的事情發生。」

  遠處，麒麟族的第一天驕種子赤夜靈低聲道，此時還陪在他身邊的同伴僅剩下二十餘位，剩下的都已淘汰出局。

  他身上的火焰熾熱明亮，騰起數丈高，幾乎不遜色於現在的秦沐凌，不過考慮到雙方目前修為層次上的差距，其實也不足為奇。

  「少主，我們真的堅持不住了！」

  一位麒麟族的強者無奈地道，他體內的法力瀕臨枯竭，身上的丹藥資源業已耗盡，到現在已是山窮水盡。

  「那就退出吧。」

  赤夜靈說著，這位少主的直覺告訴他，一旦修士讓這詭異的黑暗近了身，想活命就是奢望了，他們的神魂肉-身會被某種可怕的東西吞噬得乾乾淨淨，什麼都不會剩下。

  與其死得屍骨無存，還不如直接放棄，仍有活命的機會。

  「好，我們聽少主的。」

  周圍的二十餘位強者略一權衡，就有過半數做出了選擇，直接開口表明退出的意願，旋即便被塔靈送了出去。剩下的人尚有餘力堅持，所以打算等等再說。

  不過，明智果決的修士終究只是少數，多數人心裡仍存著僥倖心理，在法力耗盡、身上的火焰滅掉之後仍未出聲。

  「他們完了！」

  秦沐凌輕聲說著，在他的天賦神通感應中，數十頭不可名狀的存在悄然出現，以黑暗為掩護、似慢實快地潛行過來，目標正是那些身上火焰已熄滅的修士們。

  它們體長數丈的獸軀形似鱷魚，生得闊口獠牙，猙獰可怖，氣息飄忽不定難以琢磨，但肯定不會低於登仙境。

  「啊啊啊——」

  一連串悽厲無比的慘叫聲在黑暗中響起，帶著濃濃的絕望與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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