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6章 釋懷

  「你回去有危險？」凌清羽眉頭一緊，問道。

  「以防萬一而已。」蘇玉竹淺笑道，見她眼中追問的神色，頓了一下，道：「你知道也好，預先有個防範，我那前妻是歐洲韋伯特家族之人，韋伯特家有英國維多利亞女王的血統，是歐洲的名門望族，我，殺了我前妻。」

  凌清羽不覺一怔，眼色頓時深了起來。

  蘇玉竹淺淺一笑，微垂了眼帘道：「我，再多的理由都掩蓋不了這個事實。」

  「如果你不殺她，她會殺你嘛？」凌清羽雙手慢慢緊握，輕聲問道。

  「不知道，」蘇玉竹微微搖頭，然後自嘲般的笑了一下，道：「只是，她會折斷我所有的羽翼，將我踩在腳底下，我如果反抗，就會更加用力的將我踩入泥沼……」

  那會比殺了你更讓你難受吧，視線掃過他那假肢，凌清羽道：「所以你選擇了和她同歸於盡？」

  「不算吧，我計算好了的，一半一半的機率，我賭贏了。」摘下墨鏡，蘇玉竹望向了落地玻璃窗外的燦爛陽光，淡淡的道。

  如果順著她的話說應該能得到同情分吧，但是他卻不願意再騙她了。

  也許是因為反正自己快死了，利用她的同情心所以有恃無恐，想讓她接受真實的自己，那個爽朗真誠的蘇玉竹既然已經在她記憶里消散了，那麼，便接受最真實的他吧。

  「除了韋伯特家族，你還有別的敵人？」凌清羽看著他摘了墨鏡後明顯比其他地方白皙卻爬了一道猙獰傷疤的眼睛，問道。

  「有，這些年，我弄跨了好幾家大公司，也得罪了一些權貴，名單，小香都知道。」感覺到她視線沒有絲毫閃避好似那爬蟲一般可怖的傷疤不存在一樣凝視著自己的眼睛，蘇玉竹回過頭來道。

  蘇玉竹一向很鎮定很淡然，他的腿是從大腿上斷掉的，就算裝了假肢也不可能完全做到步履一致，所以總是會一瘸一拐，他卻好似自己身上沒有這些殘疾一般的行走，動作優雅自然。

  凌清羽本以為他的確早就不在乎這些身上的殘疾和傷痕了……

  卻在他那一轉頭之時，看到了他眼底那抹不去的傷痛。

  頓了一下，凌清羽看向玻璃門外，用下巴微微對著外面示意了一下。

  蘇玉竹順著她的視線看了出去，門外燕三正從剛整備好的車子那邊走過來，因為天氣熱又是在家，燕三隻穿了條沙灘短褲，小麥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閃爍著動人的光澤，讓那滿身的傷痕都生動起來。

  那大大小小的傷痕已經褪色了許多，但是也可以想像出當時的兇險，其中好幾道已經結了難看的疤結，但是隨著他的動作，那肌肉線條優美的震動，那些疤結也似乎成了一種美感。

  不，她想說的一定不是這男人健美性感得讓人嫉妒的身材和肌肉……

  「竹子，我當時遇見燕三的時候，他身中劇毒，活不過三個月，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跟我說過，」目光一直追隨著燕三，凌清羽唇角帶了一絲笑意，眼中是化不開的繾綣，輕聲道：「他身上大半的傷，都是為了我……」

  蘇玉竹猛的一怔，轉頭看向了她。

  「竹子，作為好朋友，我可以對你表示同情，也會勸你勇敢的對抗命運，努力的活下去！但是……」轉回頭正視著他的目光，凌清羽淺笑搖頭。

  但是，更多的，我是無法給你的，也不會給你……

  蘇玉竹怔了半晌，方澀然一笑，道：「你的心，變硬了……」這是在警告我不要再玩些想要獲得同情分的把戲嘛？

  「我只是，長大了而已。」凌清羽站了起來道：「走吧，再不走，你就趕不上飛機了。」

  戴好墨鏡，蘇玉竹扶著手杖緩緩站了起來，低聲問道：「清羽，如果十三年前，我沒有不告而別……」

  「可是你不告而別了，」凌清羽扶了他一把，道：「已經過去的時間是再也追不回來的。竹子，你若是想在死前得到一份虛假的安慰，我可以配合你自己欺騙自己，但是，這樣真的是蘇玉竹嘛？你想得到的東西，你一直為之奮鬥的，付出了那麼慘痛的代價……」

  「其實最終什麼都沒有……」蘇玉竹打斷了她的話，苦笑道：「我為之奮鬥的，其實不過是水中月而已，什麼都沒有……」

  「竹子，人死了，不光是錢財權勢沒有了，情愛也一樣成了飛煙，可是，這十多年，你真的就只剩了水中月嘛？」輕扶著他往外面走，凌清羽道：「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這世間留下了痕跡，你甚至影響到了這個世界發展的軌跡，你蘇玉竹的名字就是一個象徵和力量的代表，就算你化為了灰燼，你所留下的影響都不會消失，你已經將自己的生命軌跡刻進了這個世界的歷史進程，如此，你還要認為自己一無所有，這十幾年都是水中月嘛？人活一輩子，最後的結局都只有一個，可是，每個人活著的這段時光卻是可以由自己來決定控制的，你蘇玉竹，活了人家幾輩子都活不出來的活法，你的這十幾年，抵得過多少人的一輩子？竹子，想想，你到現今為止，可有一天虛度過光陰？」

  腳步停在了門口，夏日烈陽潑喇喇的照了下來，炙熱明亮，讓人無處可躲的被籠罩在它的燥熱裡面。

  蘇玉竹微微仰起了頭，緩緩的將墨鏡摘了下來，眯著眼睛看著那輪明亮到讓他眼前全部是金星的太陽，那陽光刺激得他那完好的眼睛裡默默的流出了一滴眼淚。

  「清羽，我蘇玉竹這輩子，能有一個知己，便也足夠了，你說的對，我活得很精彩，我蘇玉竹，不悔……」將墨鏡帶了回去，閉著眼睛慢慢適應直視那強烈陽光引發的後遺症，蘇玉竹輕聲道。

  「那是！你可要記得，要再接再厲大發神威！吶……我非洲可就靠你了！」凌清羽燦然一笑，腆著臉道。

  「呵呵，幫你是沒問題，我的忌日，記得給我上柱香就好。」

  「別這樣對我們強巴醫生沒信心嘛，沒聽強巴醫生說的？你按照他說的去做，保你三年無事，等過了那坎，後面還有更好的日子呢，說不定還夠你有時間找個女人生個兒子……快走吧！趕不上飛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