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217.迷茫且懦弱的人啊，總是無比脆

  二月。

  寒風肆虐，無情的下著大雪。

  雪花躲在風內，四處漂泊，落在哪，就化在哪。

  偶爾路過清水寺的時候，看著被雪花覆蓋的清水寺，也會想起少女漫畫內那樣浪漫的邂逅。

  其實，浪漫的邂逅，早已在我身上發生過了。

  沒有什麼比在懵懂之時便相識，此後的人生形影不離，仿佛早已是對方的一部分，更浪漫的邂逅了。

  該說是前世的紅線所牽引？還是其他什麼神秘的力量呢？

  那種事怎麼樣都好，我早已親手結束了這段命運般的「浪漫」邂逅。

  或者說，是逃離。

  我從小就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無法信任的事物有許多，尤其是不擅長應付大人。

  所以在他面前，我總是以強勢的態度與他相處，把自己放在守護他的角色上，玩著無聊的扮演遊戲。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自我滿足吧。

  年幼無知的女孩，幻想著保護他人，就能使自己變得堅強，從而獲得那虛無縹緲的安心感。

  此時回想起來，難免會有些嗤笑曾經的自己。

  班級里的大家，紛紛討論著今年的情人節的事情。

  情人節麼？

  感覺是離我非常遙遠的事情，我從來沒有產生過送誰巧克力的事情，也同樣沒有在放學後，被誰叫到屋頂或者是校舍後，被告白的經歷。

  但是，曾經有一段時間，我每天都會受到他的告白。

  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

  沒有安全感的我，在崩潰之際，說下了無法挽回的謊言。

  後悔的感情是一定存在的，直到今天為止，我也在後悔當初的事情，後悔自己傷害了他，踐踏了他的心意。

  開心的也好，悲傷的也好，將這些他與我之間的回憶，全部擰得粉碎。

  可是，我真的無法對他產生戀人之間的感情，我始終將他當作我的弟弟，當作我的家人，我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自己。

  【下次見到的時候，得向他道歉才行。】

  然而，我終究是個膽小鬼，害怕道歉，害怕他。

  直到我搬離東京，也沒能說出那句，早已沒有任何意義的「對不起」。

  沒關係，這樣就好，反正以後不會再有交集。

  除了給予他的傷害，以及殘留在我心中的罪惡感，我們之間的這段緣分，什麼都沒能剩下。

  我在這裡認識了新的朋友，新的同學，可能在某一天會被不認識的男生表白。

  或許會與他交往，或許不會。

  人生不是早已被寫好的劇本，沒有誰能夠預測未來的走向，誰也不能。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能夠擁有看穿未來的能力，是否能夠成長為更優秀的人，不再迷茫呢？

  ……

  ……

  2月14日，周五，雪。

  我笑著輕拍好友的後背，她正怯弱地站著，捧著不敢送出去的手作巧克力。

  「鼓起勇氣，去吧。」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害羞的眼神逐漸染上堅定的顏色，似乎是從我的手心中獲得了勇氣。

  明明我自己都不曾擁有那樣的事物。

  我與她分別，笑著說等她的好消息，一個人走向回家的路。

  十二月的京都，天色很快便暗了下來，路燈微微閃爍，逐漸明亮。

  我安靜在住宅區的街道走著，很快就能到家。

  而在某處路燈底下，依稀看著一個挺拔削瘦的身影。

  我走近看，是他來了。

  他瘦了不少，笑容卻仍是記憶中的溫和，我從來沒見過他發脾氣的樣子，可是那副笑容下的東西，不明的令我感到恐懼。

  他什麼都沒有做錯，只是全力傾訴著他的心意，這是我不曾擁有的勇氣，卻也是令我顫慄的源頭。

  他原本溫和明媚的笑容，在我眼中化為惡鬼的厲笑，我忍不住地想要逃離。

  再一次。

  我很清楚，錯的是我。

  只是現在的我，還沒有強大到能夠直面於他的地步，因此在他喊出我的名字後，滿心歡喜地遞出巧克力後。

  我後退了。

  也就是因為這一步，這個瞬間，似乎在我體內潛藏已久的聲音，如同夢魘般的鬼魅聲音，在我心底響起。

  明晃的路燈，純白的雪花，乃至在頭頂閃耀的星辰，都被蒙上了支離破碎的奇幻色彩。

  黑夜不再是黑夜，白色不再是白色，奇妙且令人感到噁心不適的色彩，瘋狂遮蓋我的世界。

  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停止，我的身體也不再由我掌控。

  想要發出聲音，想要克制自己的害怕，在這時與他說「對不起」。

  想要笑著告訴他：

  「巧克力是女孩子送給男孩子的才對，你這個笨蛋。」

  如實坦白我的想法，告訴他我從未將他當作異性看待過。

  想要重新與他和好如初，幻想像曾經那樣，繼續成為他的家人。

  然而。

  這些痴人的想法，終於還是沒能說出口。

  我看到了未來，未來卻不被我所掌控。

  就像是演員在接到劇本的那一霎那，直接翻到了劇本的最末頁。

  無力，無助，無可奈何。

  在這不堪的世界內，唯一具有真實色彩的，是漂浮在我身前幾行文字，以及最為顯眼的那個不斷跳動的數字。

  從59，變成58，又變成57。

  這是我人生的倒計時麼？

  難道當數字歸零後，我便會在此死去？

  當著他的面。

  那樣的話，他一定會為我流淚的。

  我又要弄哭他了。

  我一點都不想做那種事。

  【拍落他手中的巧克力】【逃跑】

  而在第一行文字下，我看見了，他草草收場的人生劇本。

  我心存懷疑，卻不敢拿他當賭注。

  是在讓我做選擇麼？

  可這樣的，根本就不是選擇。

  即便我再如何害怕他，恐懼他，我也不希望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為何神明總是喜歡捉弄我這樣愚蠢的凡人呢？

  難道看到人類彷徨，苦惱，不停地自我掙扎，就是神明的樂趣麼？

  沒有人回答我。

  回答我的，只有冰冷的數字。

  47…

  46……

  45………

  時間一點點流逝，我仍舊躊躇在原地。

  我還是沒能做出選擇，我想我沒有迎接死亡的勇氣，我之所以呆愣地站在原地，恰恰是因為我沒有選擇的勇氣。

  我已經，不想再傷害他了。

  可是當那憎惡的數字變為0後，猶如千斤般的重力，狠狠抽打在我身上，強烈的劇痛，讓我以為自己會在這一刻迎接死亡。

  如果就這樣死掉的話，或許還會更輕鬆……也說不定呢。

  然而，0變成了59，再度變為0。

  猛烈的劇痛又一次傳來，像是要擊穿我脆弱的心臟，我連嘶吼都無法發出。

  淚水止不住地流淌，滴落，隨後凝固在半空中。

  一輪，接著一輪。

  每當化為0的數字，又一次變為59，我的精神狀態便瀕臨瓦解。

  像是將手中的小石子從山頂扔下，永遠聽不見回聲，永遠看不見底。

  於是，我顫巍巍地伸出了手。

  世界在一瞬間恢復過往的色彩，仿佛之前的之前都只是我的臆想，可殘留在身上的劇痛，痛得那麼真切。

  在那個空間流下的淚珠，化作了這個世界落在我臉頰上的雪花。

  路燈仍舊閃爍，星辰依然明亮。

  可我的人生，卻在這一刻徹底失控。

  我終究，還是那個迷茫且懦弱的小西沙織。

  對不起哦，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