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神的回憶

  混沌虛無的空間中，一個聲音從黑暗中傳出。商業之神背著雙手，緩緩走出，銀塑的偉岸身軀在神界中熠熠生輝。他看著沉默不語坐在高台之上的阿塔羅娜，開口說道：「梨蘭花，象徵著自由與熱烈，直到現在你依舊喜歡把它繡在你的衣服上。」

  「已經習慣了。」

  阿塔羅娜閉上眼，潔白長袍神聖雅潔，那交錯的梨蘭花繡紋清秀淡雅，讓原本就美如畫卷的面容更如神跡，「我已經快忘了為什麼要留下這一株花朵了。」

  生命女神的神界是一片荒蕪的花園，乾涸的噴泉，布滿裂痕的雕塑，還有隻剩下蒼黃枝丫的枯木。唯獨在這木頭搭建的高台上，淡黃色的花朵平靜地盛開著，似乎在陪伴著阿塔羅娜一般。

  商科斯抬起銀質的手臂，輕輕在眼前揮動了一下，隨後走到高台旁，抬起頭，看著那世界維度中可怖的空洞，還有那黑暗外湛藍美麗的星球，輕聲說道：「這就是長安的家嗎？」

  阿塔羅娜沒有回答，她只是入神地看著那顆蔚藍的星球，仔細地打量著那如流蘇般美麗的海洋與河流，還有成片成片的陸地。她的眼中流轉著的除了那懷戀與期盼外，剩下的，便只有絕望扭曲後引發的瘋狂。

  一旁的商科斯輕輕敲擊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徹在這片死寂的空間裡。他看著阿塔羅娜，緩緩說道：「阿蘇亞瘋了。」

  在聽到商科斯的這句話時，一直迷戀地注視著星球的阿塔羅娜怔住了。良久，她的眼中浮現出瞭然的神色，還有淡淡的悲傷，但更多的，是一種麻木。

  「註定會知道的。」

  她看向商科斯，看向這位執掌了商業的神明，平靜淡然地說道：「誰也逃不開。」

  「卡茨將她帶走，讓她陷入了沉睡。」

  商科斯順著阿塔羅娜的視線，眺望著那顆美麗的藍色星球，還有釋放著溫暖的恆星，停頓了片刻後說道：「你知道阿蘇亞的性格，她對開拓者文明的熱愛超乎任何人的想像。在得知這個真相後，她肯定會承受不住的。」

  「當我們選擇與救世主連接，得知這個世界的真相後，一切都將會是註定的。」

  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阿塔羅娜的話語甚至不是冰冷，而是一種透明，毫無感情的透明，「我們無法接受蓋婭世界是一顆毀滅的種子，也無法接受延續蓋婭世界的結局是毀滅所有世界。我們曾經是一個又一個冰冷的程序，只是因為意外，才得到了名為情緒的累贅。」

  「別搞的這麼苦大仇深。」

  商科斯笑了笑，銀色的面容甚至有些滑稽，但他的話語卻沒有那麼輕鬆，「我們的使命就是如此，你說的確實是對的，我們之所以現在能用這種語氣交流，全是源於那場不該誕生的意外···」

  看著身上纏繞的藤蔓，商科斯挑了挑眉，嘆了口氣後說道：「所以，你覺得那場[意外]是件好事？」

  站在高台之上俯瞰著商科斯的阿塔羅娜緩緩抬起手，將銀質的巨人與自己平行。她冷冷地看著對方，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只是化作一句冷哼，隨後將對方扔在了一旁。

  「我不需要你抱歉，因為我知道你是不會說對不起的。」

  摘去自己頭頂的樹葉，商科斯看著阿塔羅娜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神色，「但是，阿塔羅娜，你不能再這麼墮落下去了。」

  「是瓦諾讓你來勸我的，對嗎？」

  背對著商科斯，阿塔羅娜平靜地說道：「我直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代表著轟鳴與動亂的神靈，瓦諾會如此關注人類，還一直想著為他們尋找出路。一群失去了開拓精神的蟲子，為什麼要去在意？」

  「唉，你看，又是這樣。」

  商科斯搖了搖頭，苦惱地說道：「每一次一說開拓者，你要麼閉口不言，要麼說自己毫不在意。但一說起這些後來者，你就毫不掩飾你對他們的厭惡和對開拓者的喜愛。」

  「如果不是時間的問題，開拓者才是唯一的答案。」

  阿塔羅娜凝視著商科斯，鄭重地說道：「我相信，只有那群充滿開拓精神，以開闢未來之海為己任的族群才是拯救這個世界的唯一希望，無論何時。」

  「時間只是一個因素。」

  商科斯看著阿塔羅娜的眼睛，平靜道：「宇宙用一個又一個的巧合堆砌了我們的世界，但他卻不肯施捨給我們一個名為時間的巧合。阿塔羅娜，世間並不殘酷，殘酷的是這個宇宙。」

  「或者說，只是冰冷。」

  身披熔岩與黑岩，口含熱氣的男人從地獄般的世界中緩緩走出。看著坐在破敗花園中的阿塔羅娜，轟亂之神那雙豎瞳中逐漸覆蓋上一層光痕。

  「在宇宙的尺度下，無論是三迭問題，亦或是這三個世界，都不過是無盡之海中微不足道的一顆水珠。阿塔羅娜，不要再浪費你的時間了。「

  瓦諾看著背對著他的阿塔羅娜，嘆息一聲後說道：「我知道，你愛著他，也愛著開拓者的一切，可是在他們選擇消除自身文明的那一天起，結局就已經註定了。不被世界排斥的新人類才是唯一的可能性，開拓者，只是宇宙的一個充滿惡意的玩笑而已。」

  「玩笑？」

  阿塔羅娜輕聲重複了這兩個字，她低下頭，看著身旁那散發著淡淡香氣的梨蘭花，眼中閃過一絲冷漠，「玩笑···呵，瓦諾，你和商科斯一樣，都是一群沒有良心的蠢貨。」

  「開拓者確實做了很多，也犧牲了自己，可他們的犧牲只是讓一切重回原點，我們依舊找不到解決三迭問題的方法，救世主給我們留下的最終指令，依然是點燃人類文明的熵。」

  「現在，來自地球的變量即將進入我們的世界，如果沒有你的幫助，這個叫做周離的男人是無法重塑身軀的。」

  看著這位曾是他們中最年長也是最溫柔的女神，瓦諾神色複雜地說道：「阿塔羅娜，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在瘋狂中保持清醒的，或者說，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違背救世主給我們留下的最終指令。可是，你不做，我們也會繼續下去，沒有你的幫助反而一切都會倒向最壞的結局。」

  「清醒？」

  阿塔羅娜抬起頭，看著那顆湛藍色的星球，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她冷笑一聲，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道：

  「直到現在，你們只說對了一句話。」

  「我比你們任何人，都相信開拓者文明。」

  「相信周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