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變量計劃

  「雙葉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會死，是嗎？」

  托蕾亞的聲音有些沙啞，她看著面前溫文儒雅的男人，感到有些眩暈，「是我殺死了她。」

  「不，不是你。」

  搖了搖頭，坎巴爾語氣溫和地說道：「雙葉的病情實際上已經到了結束的階段，沙盒讓她額外體驗了三十年沒有災禍的人生，實際上，她很開心。」

  托蕾亞沒有言語，她知道，雙葉是自願死在沙盒中的。因為自己需要，不，應該說所有人都需要雙葉死在沙盒之中。

  「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回到過去？」

  一開始，托蕾亞只是認為坎巴爾將她放逐到了周離所幻想的虛擬時間線上。然而當月舞者殺死艾露瑪，一切並沒有像往日一樣重啟的時候，托蕾亞便隱隱約約的察覺到這背後的真相。而當坎巴爾推開那扇維度之門，站在她的面前時，一切的真相都揭露了。

  她從來都沒有進入所謂的【虛擬時間線】，托蕾亞從一開始，就回到了過去。她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都是真正的現實所發生的事情。

  托蕾亞不知道坎巴爾是如何做到讓自己回到過去的，但她知道，想要讓自己回到過去，需要滿足一個條件。

  給自己製造一個過去的假身份。

  而雙葉，就是整個β實驗室乃至所有人給自己挑選的假身份。雙葉本人進入了沙盒系統，進入了蓋婭世界。在生活了三十年後，雙葉選擇死亡，將自己的身份留給後來回到過去時間線的托蕾亞。這樣，就不會讓兩個魔王同時出現在一條時間線上。

  這，就避免了時間悖論。

  但托蕾亞不明白的是，為什麼，β實驗室要讓自己回到過去。明明一切都會重啟，就算自己參與了歷史，自己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除了艾露瑪以外，不會有人記住自己。

  「托蕾亞，你知道嗎，你們並不是第一批進入沙盒的人。」

  看著面前的少女，在短暫的沉默後，坎巴爾緩緩地說出了真相。

  「兩千年前，三迭危機爆發。當時作為蓋婭世界的唯一種族，卡利斯一族突破了維度的限制，找到了我們。為了解決近乎無解的三迭問題，諾亞人，卡利斯一族，還有蓋婭世界的偉大意志聯合在一起，共同建立了沙盒系統。」

  伸出手，一顆看起來珠圓玉潤的白色珠玉出現在了坎巴爾的手中。但當他將珠玉舉起，托蕾亞這才發現，看起來圓潤的珠玉，竟然是無數稜角構成的奇異晶狀體。坎巴爾看著手中的珠玉，開口說道：

  「所謂的沙盒系統，就是以蓋婭意志的本源為代價，通過卡利斯一族的科技與諾亞的魔法，建立一套完整世界運轉體系。每當三迭問題瀕臨崩潰，即將毀滅一切的時候，沙盒系統就會重啟。一切的研究與認知都會倒退到設定好的時間點上，這樣，三迭問同樣會回到最開始的階段。」

  「這···」

  托蕾亞皺起眉，記憶恢復後，她對所謂的空間與時間也有了更高的認知，因此她對坎巴爾的話抱有很大的疑惑，「我不明白，如果我們能建立一個讓災難退回到即將發生的階段的系統，那為什麼不僅僅回溯災難的進度，而不回溯研究和認知呢？」

  實際上，在問出這個問題後，托蕾亞自己就有了答案。

  「做不到的。」

  搖了搖頭，在嘆息之後，坎巴爾苦笑著說道：「諾亞世界和蓋婭世界都有著自己的限制，三迭問題的存在讓我們無法將魔法帶入太空，因此我們的文明直接被鎖死在了母星之上。而卡利斯一族雖然利用科技穿透了帷幕，但他們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限制。實際上，我們最開始的計劃，是逃離我們的母星，尋找一個全新的家園。」

  「建立沙盒系統，是為了能找到解決三迭問題的辦法。當時，我們都有各自的研究方向。卡利斯認為應該開闢全新的空間維度，讓所有人進入維度中躲避災難的到來。蓋婭認為應該創立一個絕對的法則，連接世界上的所有人共同抵抗三迭問題。而我們，則是在尋求變量。」

  「變量?」

  托蕾亞怔住了，她感覺自己似乎聽到過這個詞語，但卻又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裡聽到的。

  「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變量，而變量本身也是會改變的。在一次又一次的模擬中，無論是蓋婭意志，還是卡利斯一族都無力的接受了他們的研究方向是錯誤的。蓋婭意志創造的黃金時代最後自我崩解，而卡利斯一族創造的空間，只是一個荒蕪的死寂世界。」

  坎巴爾輕輕將珠玉握住，很快，一道光幕浮現在托蕾亞的眼前，無數繽紛的色彩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幅記憶畫面。

  「卡利斯一族創造的空間，沒有任何生命的存在，也無法容納除了卡利斯一族外任何的生命。最後，卡利斯一族放棄了這個計劃，並將這個死寂空間命名為虛空。但是他們也並沒有完全放棄虛空這個獨特的空間，他們最後還是將自己的首都搬遷進這座死寂之境，作為他們最後的避難手段。」

  銀藍交織的宏偉城市車水馬龍，街道上卻沒有一個人。在虛擬的太陽上空，是虛無且混沌的紫色光暈。這座城市充滿了死寂與無聲，卻又有一種詭異的欣欣向榮的氣息。

  「這就是卡利斯的避難之城。」

  手指輕輕揉捻，那座死寂的城市開始被紫色的扭曲光暈吞噬。看著眼前的一幕，坎巴爾沉聲說道：「無論如何模擬，卡利斯的計劃到了第五百七十年都會陷入終結。沒有生命與基本的法則，虛空到最後會吞噬掉一切。」

  伸出手，輕輕一揮，巨大而宏偉的黃金古樹出現在了托蕾亞的面前。

  「作為世界的意志，蓋婭女士選擇創造一個黃金國度，她想要將世界上所有的存在賦予權柄，讓祂們成為神明，與蓋婭連接在一起。她想用這種方式將世界的萬物相互連結，最後共同抵抗三迭問題。」

  黃金古樹下，萬物生靈聚攏在偉大的母親身邊。樹木開心的笑著，火焰歡快地與河流在土壤上遊玩。人類將古神視為親人，萬事萬物似乎都進入了一個美好的黃金時代。

  「然而，無論蓋婭建立的黃金法則多麼縝密，她所創建的種族多麼強大，每當最後的驗收階段，這些被稱為古神的物種都會在無窮無盡的折磨與時間的凝滯中陷入瘋狂，最後親手在三迭問題到來之前毀掉一切。」

  被攔腰斬斷的黃金古樹下，瘋狂的古神屠戮著所見萬物。鮮血染紅了河流，天空被雲與雨撕裂出內臟般的晚霞。被血污沾染的母親跪倒在神像之下，雙目無神。

  「蓋婭的黃金時代，每次在推延到第六百五十年時，都會徹底失敗。古神會摧毀一切，萬物迎來終結。」

  輕輕摁下珠玉，原本的場景畫面消失。看著面前陷入震撼的少女，坎巴爾緩緩說道：「當卡利斯和蓋婭的計劃都失敗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諾亞一族的身上。最開始，我們的計劃是與卡利斯一族交換技術，獲得逃離母星的辦法。但是，到了最後我們才發現，卡利斯的技術只適用於他們的世界，我們，依舊無法逃離自己的故鄉。」

  「後來，我們一次又一次地更改計劃。最後，我們的計劃被確定為【生存】。而生存計劃的本質，是創造變量。」

  伸出手，指向面前有些茫然的托蕾亞，坎巴爾緩緩說道：「我們認為，蓋婭世界已經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進行脫困，卡利斯同樣如此。因此，諾亞世界將會創造一個符合蓋婭世界要求的生命，最後將該生命投放到蓋婭世界。與此同時，蓋婭和卡利斯都會幫助該變量，讓其成長，讓其尋找解決變量問題的辦法。」

  「因此，β人造人實驗室誕生了。」

  摘下自己的胸牌，看著上面的第一負責人的字眼，坎巴爾略帶感慨地說道：「當時作為曾經的魔法之神的我已經被諾亞一族囚禁，早在兩千年前，這些凡人就通過自己的努力戰勝了統治一切的我。當然，我從未感到過痛苦或憤怒，我只會為他們感到高興。而當他們找到我，希望我創立β人造人實驗室的時候，我答應了他們。」

  「而你，就是我最偉大的造物。」

  視線落在面前白髮紅瞳的少女身上，坎巴爾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自豪與驕傲，「一個能夠完美適應蓋婭世界的諾亞人，一個擁有感情的人造人，一個打破了常規可以創造無數可能的終極變量。托蕾亞，你才是真正的瑰寶。」

  「我···」

  托蕾亞愣住了，她沒有想到，從一開始諾亞世界真正意義上的計劃執行者就是自己。她一直都認為自己是一個老舊的淘汰型號，自己既沒有人類的情感，也沒有其他人的力量，可現在，坎巴爾告訴她，整個諾亞世界的所有資源都在為她而運作。

  「那周離呢？」

  這時，托蕾亞反應了過來，這個世界不僅僅是自己來自異世界。勇者周離，同樣來自異世界，而且並非諾亞世界。

  「很簡單，三迭問題，需要三個不同世界的變量。」

  坎巴爾在聽到周離的名字後，英俊的臉上浮現出異樣的神色。就像是有些期待，又感到擔憂一樣。在短暫的沉默後，坎巴爾平靜地說道：「我們用了兩千年的時間，等待了另一個三迭問題的參與者，地球的成長。」

  「在五百年前，我曾經和卡利斯的族長進行了一次交談。在交談中，他認為三迭問題的根源不應該只是我們兩個種族，作為另一個參與者，地球，也應該參與到其中。但是根據我們的觀測，當時地球上的智慧生物正處於較為原始的時期，文明程度約為諾亞世界一萬六千年前的原始文明。我們便選擇不停進行重啟，直到地球能發展出足夠的科技水平。」

  在嘆息一聲後，坎巴爾有些無奈地說道：「實際上，地球的發展遠比我們想像的要迅速，或者說是一種近乎於爆炸的文明發展。相對於擁有無限制能源的卡利斯，還有可以最大程度獲取能量的諾亞，地球始終以最簡單的科技方向進行發展。」

  在短暫的停頓後，坎巴爾繼續說道：「但令我們沒有想到的是，地球人比我們更早的打破了階級上的壟斷。我們用了一萬年的時間打破的封建專制，他們只用了不到兩千年，幾乎是一個奇蹟。可是，時間已經不夠了。」

  「三迭問題，已經發展到了極限。即使是重啟，三迭問題也會比我們更進一步。也就是說，哪怕不間斷的重啟，總有一天，三迭問題會積少成多最後徹底爆發，結束這一切。而地球的文明並沒有達到認知維度的地步，因此，我們無法得到來自地球的變量。」

  眼中閃過奇異的光采，坎巴爾轉過身，看著被凝滯的周離，緩緩說道：「當時，我們對三體問題的認知也得到了巨大的進展。我們認識到，卡利斯以無限能源為基礎的科技，實際上是對蓋婭世界的一種壓榨。正是因為無限能源的存在，三迭問題才會比重啟更快的發展。」

  「在發現這一點後，卡利斯一族做出了一件令諾亞世界為止震驚的事情。」

  閉上眼，坎巴爾似乎回到了得知那個消息的時刻，作為神靈的他，再一次為生命的果決而震撼。

  「卡利斯一族選擇摧毀自己的文明，將族人改造為虛空生物，共同生存在死寂的虛空世界之中。與此同時，他們會利用文明摧毀時產生的能量，將地球上的變量傳送到蓋婭世界之中。」

  「沒有給我們任何的準備，甚至連蓋婭都不知道他們的決策。他們在短短三天的時間進行了表決，以百分之九十五的通過率通過了這條法案。然後，他們改造了自己，將文明摧毀，最後，進入了那片死寂的虛空之中。」

  「然後，地球時間戳2022年11月10日20時12分，來自三迭問題最後的一塊拼圖，周長安帶領開拓者一族進入了蓋婭世界。」

  「變量計劃，正式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