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第伍拾玖章 梨落桃花開

  「你就沒有想過，魔王到底是誰嗎？」

  雙眼倒映著周離的眼眸，蘇玉梨姣好的面容上逐漸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她的唇角勾勒出一道微妙的弧度，輕聲對周離問道：「你就沒有想過，托蕾亞，到底是誰嗎？」

  托蕾亞？

  此時的周離驚愕的發現自己和蘇玉梨周圍沒有了任何聲音，一種迷霧彌散在二人周圍，將他們和一切分隔。周離張開嘴，卻發現在這片詭異的空間裡，只有蘇玉梨的聲音能夠存在。

  「一切的機緣巧合讓我們能夠開啟這片空間。」

  看著周離，蘇玉梨似乎知道對方的所思所想，直接了當說道：「不用害怕，這片空間是一條線，也就是在空間維度上的一維。一維世界相對於蓋婭而言，時間流速幾乎為零。」

  「你說不出來話是正常的。」

  緩緩地抬起手，蘇玉梨纖細如玉的手中浮現出一顆溫潤的白色珠玉。她看著周離，輕聲說道：「妖庭距離那片縫隙太遠，因此我能開啟的一維空間很孱弱，無法承載兩個蓋婭世界的人互相交流訊息。因此，我只能單方面的將這些記憶交給你。」

  將珠玉放在周離的眉心，伴隨著一陣微光，周離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些他從未見過的記憶。

  雙葉···黑皇帝···黑帝斯

  還有，魔王。

  突然，周離的記憶宛如卡頓的磁帶機一般瞬間凝滯了，除了這些寥寥無幾的字符外，那些更為詳細的畫面全部消失在了他的腦海中。他的神色有些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還沒有突破維度的限制。」

  蘇玉梨的神色有些複雜，又像是期盼，又像是擔憂，「維度···周離，永遠銘記，對於蓋婭而言，對於我們所有人而言，無論是神明還是凡人，我們都在維度之下苟且偷生。」

  「去吧，人庭，仙庭，他們都在等待著你。」

  當蘇玉梨最後的話語傳入周離耳中後，周離的身邊開始浮現出無數扭曲的空間線條，以一種無法理解的速度和形式迅速抽離。當這種詭異的空間消失後，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謎語人的蘇玉梨沒有問出那句【魔王到底是誰】，她只是一個被解救出來的妖庭庭主。方才發生的一切似乎都是周離的一場幻想一樣。可腦海中的記憶卻提醒周離，自己方才聽的，就是真實的一切。

  魔王到底是誰？

  周離現在只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漿糊，他既無法理解為什麼蘇玉梨會問出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自己的答案到底是什麼。明明他知道，魔王就是托蕾亞，是那個與他對抗了數十年的紅瞳少女，可不知為何，他卻感到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怪異。

  抬起頭，他剛想要對蘇玉梨說些什麼，周離就發現正在和眾人道謝的蘇玉梨眼中沒有了方才那些詭異的線條。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問，只是默默地待在了一旁。

  「這不像你的風格。」

  一旁的阿塔羅娜察覺到了周離的沉默，她轉過頭，看向一旁似乎在思索什麼的周離，嘲弄道：「我還以為你會讓她給你補償一下呢。」

  「啥比。」

  周離也懶得跟阿塔羅娜拌嘴，用一個簡潔明了的詞彙終結了一切的罵戰。沒有理會一旁冷笑的阿塔羅娜，周離走上前，對蘇玉梨說道：「你能感知到其他庭主的位置嗎？」

  在聽到周離的話語後，原本和艾露瑪相談正歡的蘇玉梨愣了一下。在短暫的沉默後，蘇玉梨低聲說道：「自從本源消失開始，我們已經有數十年沒有聯繫過彼此了。」

  「你能告訴我，本源到底是什麼嗎？」

  面對周離的詢問，蘇玉梨並沒有任何的牴觸。她在片刻的思索後，搖了搖頭，對周離說道：「本源的定義我很難和您一言兩語就說清楚，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其實也不知道本源究竟是什麼。」

  「啊？」

  周離愣住了，他沒有想到，方才能和自己交流維度這種高階知識的蘇玉梨連本源到底是什麼都不知道。但他也敏銳的察覺到，此時面前的蘇玉梨似乎在隱藏些什麼，在聯想到一旁的阿塔羅娜後，周離沒有發作，而是在短暫的沉默後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那你的力量來源是什麼？」

  「這個？」

  伸出手，一根細嫩的藤條出現在蘇玉梨手中。

  「我無法感知這個。」

  迎著周離的視線，阿塔羅娜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法分析這根藤條的本質。周離轉過頭，視線落在蘇玉梨手心上的藤條，點了點頭後說道：「對，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變成剛才那副模樣。」

  「這個啊···」

  蘇玉梨神色有些恍惚，也有些悵然。她低下頭，看著手中的藤條，聲音不再像剛才一樣明媚。

  「在本源消失後，妖庭也遭遇了熵靈的入侵。」

  輕輕地揉搓著藤條上的紋路，蘇玉梨嘆息一聲，繼續說道：「對於能操控自然力量的妖精而言，無形的熵靈雖然無法與之抗衡，但我們可以憑藉自然的指引躲避這些熵靈。但是到了後來，熵靈開始侵蝕我們身邊的自然，藤條和枝丫也開始被熵靈的力量吞噬。一旦接觸，妖精就會瞬間消失，仿佛被吞噬一般。」

  「一開始，熵靈的侵蝕範圍還不算大，我們還能應付的了。可到了後來，熵靈的侵蝕範圍愈發加強，我們的家園已經所剩無幾。到了最後，只剩下這個建築還能讓妖精居住。」

  看著這座還算新一些的建築，蘇玉梨的表情有些感慨，「後來，上仙出現了。他找到了我，並且將界碑交給了我。但是因為妖庭是唯一一個被熵靈侵蝕了自然的地帶，界碑雖然可以阻隔熵靈，但卻無法讓已經被污染的土地回退。」

  「我和上仙研究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沒有絲毫的收穫。就在我們徹底絕望，準備放棄這這片土地前往人庭或仙庭的時候，我突然發現···」

  將自己的衣袖緩緩拉起，透明的皮膚和猩紅色的血管形成了強烈的顏色反差。蘇玉梨淡淡一笑，輕聲說道：「我的肉體，可以承載污染。」

  「後來，我將整個妖庭的所有熵靈侵蝕的土地與自然恢復了原貌。在界碑的鎮壓下，那些污染並沒有侵蝕我的本身。但我知道，污染始終存在，它遲早有一天會徹底掌控我的身體。所以，我將這座建築徹底封印，同時以靈魂木為引子，將我的靈魂與肉體分割成數百份放置在界碑鍛造的木頭裡。」

  看著那些已經融化為一片片石頭碎片的扭曲樹木，蘇玉梨沒有恐懼，而是帶著一種發自內心的平靜緩緩說道：「後來，污染徹底掌控了我。但是，他還是給我留下了反應的時間。我分解了我的肉體和靈魂，利用這些靈魂木與界碑的融合體將我徹底鎮壓。這讓，污染既無法讓我成為熵靈，也難以利用我來污染其他土地。」

  「我沒有將你的軀體融合。」

  周離似乎察覺了什麼，他先是瞳孔緊縮，隨後沉聲問道：「我也沒有感知過你的靈魂。」

  「沒錯。」

  帶著淡淡的微笑，凝視著周離還有他身邊的三人，蘇玉梨輕柔地說道：「我早就已經死去。你救下的，只是我靈魂的迴響而已。」

  我早就該想到的。

  周離愣住了，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蘇玉梨能夠在那片一維空間中說話了。因為蘇玉梨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將她在三維世界的一切封印。因此，在那片空間裡，唯獨她可以言語。

  「仙庭庭主呢？」

  周離雖然知道蘇玉梨馬上就要消散，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感懷傷秋的時候，必須要得到更多有關東方三庭的情報。而蘇玉梨也明白周離的做法的正確性，但是，她還是露出了遺憾的神色。

  「實在抱歉。」

  看著周離和他身後的眾人，蘇玉梨微微躬身，遺憾地說道：「仙庭的庭主之名，早在很久之前就不能言語了。自從他以自身為代價將東方三庭重新建立後，他的名諱和一切都成了我們的晉級。我們知道他的存在，卻無法言明。但是···」

  「人庭庭主，贏季，或許會有你們想要的線索。」

  「贏季。」

  周離怔住了，上一世的記憶里，他與贏季曾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接觸。但因為不知名的緣故，他對贏季的印象很是模糊，只記得那是一個容貌威嚴的男人。

  「他在哪？「

  強忍著記憶缺失帶來的怪異感覺，周離咬著牙，開口問道：「我該怎麼去尋找他？」

  「我與贏季已有數十年沒有任何的聯繫，所以，你問我他在哪裡，我無法回答。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尋找他的辦法。」

  蘇玉梨看著自己逐漸消散的軀體，沒有遺憾，只有純粹的坦然。她微閉上眼，輕聲說道：「贏季是一個驕傲的人，同時他也是歷代人庭庭主中公認的聖明。因此，本源崩壞發生之時，他絕對不會拋棄他的子民。此處向東三百里，是人庭的首都【洛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就在那座宮殿裡。」

  「去吧。」

  蘇玉梨的容顏已經開始變得模糊，她最後看了一眼周離，聲音空靈。

  「去做該做的事情。」

  話音消散，同時消散的還有蘇玉梨的靈魂殘響。

  周離一行人沉默了，他們救下了蘇玉梨，卻在最後得知自己救下的只是一片靈魂殘響。可就是這片靈魂殘響，拯救了整座妖庭，也為周離等人找到了前進的方向。

  「立個碑吧。」

  不知為何，看著歸於平靜的建築，阿塔羅娜卻第一個開口說道：「就像你們人類最喜歡的那樣，為她建造一個石碑吧。」

  周離沒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著蘇玉梨消失的地方。在他的記憶里，自己見過蘇玉梨，也和她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在他模糊的印象里，蘇玉梨給他帶來的只有明媚。在漫長的沉默後，周離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托蕾亞，給我搭把手。」

  一旁被叫到名字的托蕾亞沒有拒絕，她走到周離身邊，意念微動，職業頓時被切換為元素法師。在和元素進行溝通後，一塊梨花狀的石碑出現在了蘇玉梨消失的地方。周離則拔出腰間的匕首，走上前，彎腰，開始刻起了字。

  蘇玉梨-妖庭庭主

  於此處長眠。

  周離留下的只有這兩段話，因為他有一種預感，這一次絕對不是永別。他能感受到在最後一刻時，蘇玉梨對自己的不僅僅是希冀，還有一種令人眼熟的期待。

  推開大門，離開周離等人離開了這座承載著妖庭庭主的建築。這一次，他們的目標變成了東方的三百里外，那名為洛陽的城邦。

  「洛陽···」

  桃夭微抿著下唇，皺著眉，用力地思索著周離給她的名字。片刻後，她看向周離，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父親曾經和人喝酒的時候好像說過，洛陽這個地方擁有一個比任何地方都要宏偉的本源。他說過，只要能得到洛陽的本源，那麼這個世界就不會有能與之抗衡的敵人了。」

  「本源嗎···」

  周離發現，無論事情怎麼變化，兜兜轉轉到了最後又會回到本源這兩個字上。仿佛一切的起源就是本源。

  周離回過頭，托蕾亞此時正站在不遠處的山坡上眺望遠方，作為這裡唯二能擔任偵查角色的人，托蕾亞一直沒有抱怨過這裡只有她要一直戒備。畢竟她也不想讓阿塔羅娜給眾人巡邏，倒也不是不放心，主要是人家好歹是一個女神，再怎麼不濟也不能讓人家幹活。

  由於對周離抱有足夠的信任，托蕾亞並沒有對周離的視線做出反應。當然也有可能是麻木了，畢竟周離在視線掃蕩這一方面從來是不甘落後於其他人的。

  但是這一次，周離的腦海中，想的卻不是別的。

  魔王···托蕾亞。

  托蕾亞···你到底是不是魔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