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坎巴爾

  現在，一個既抽象又可笑的情況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如果魔能在東方三庭的海域中會大幅失效，那麼就證明這艘戰艦上任何一艘救援艇或小型戰艦都無法在東方三庭的海域中正常行駛。也就是說，任何魔能驅動的船隻都無法在東方三庭的海域中航行。

  那麼問題來了，現在周離解決了他們能不能進入東方三庭的問題，而新的問題又成了不可逾越的大山。

  他們怎麼進去？

  「我們問了英南和塔里克那邊的負責人。」

  艦長走到周離面前，立正行禮後一絲不苟地開始匯報導：「英南目前一共有十六艘小型護衛艇，三艘救援艇，還有一艘緊急脫離船隻。塔里克一共有十三艘小型護衛艇，七艘救援艇，還有一艘帆船。目前來看，您現在能使用的就只有那艘上世紀二十年代的珍藏般紅木帆船。」

  「你挺幽默的。」

  在沉默片刻後，周離對面前的船長給出了自己的高度評價。隨後他看向一旁抱著雙臂不自覺湧出洶湧澎湃的生命女神，聳了聳肩，一臉無辜地說道：

  「情況就是這樣，要是丈母娘您都沒辦法，那我們就只能劃五百海里的帆船了。」

  「叫我生命女神。」

  深吸一口氣，阿塔羅娜明眸閃過一絲鄙夷，開口道：「代步工具而已，難道你堂堂勇者難道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對啊。」

  周離點了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看的阿塔羅娜牙直痒痒，「我勇者是幹大事的人，這種小事還是需要勞煩智勇雙全的女神殿下，我就算了。」

  一時間不知道是在夸自己還是在損自己的阿塔羅娜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隨後她輕哼一聲，微揚著頭，優美的下頜線讓人難以移開視線，「去，給我找一盆土和樹木的種子來。」

  一旁的艦長聽到這個要求後愣了一下，然後一絲不苟地拿出通訊器開始和船上的人溝通了起來。片刻後，他放下通訊器，嚴肅地阿塔羅娜說道：

  「尊敬的女神大人，我聯繫了英南和塔里克的負責人。他們兩艘船共有的有六十三斤橘子核，二十斤馬蹄果樹種子。泥土的話他們已經開始派人在鞋底收集了，預計能收集到二十一斤的泥土，請問您還有什麼需求嗎？」

  阿塔羅娜沉默了。

  「首先，我可以和你保證，勞施船長肯定是老實人。」

  周離看著阿塔羅娜，幸災樂禍的表情怎麼也止不住，「其次，他肯定是在忠實地履行你的命令，畢竟吃完的橘子吐出來的籽也算是橘子樹，馬蹄果的核也能種出來馬蹄果樹。鞋底的泥土你別管髒不髒，反正至少是土。」

  阿塔羅娜還是沒有說話。

  半晌，在勞施船長疑惑的注視下，這位女神深吸一口氣，隨後緩緩吐出。不知為何，她突然笑了笑，原本滿是凌厲與寒意的雙眼柔和了下來。

  「在我獲得生命法則的最開始，我就是為了能吃到酸的水果才培育了橘子樹。」

  似乎只是感嘆一聲而已，阿塔羅娜看向面前這位耿直的船長，開口說道：「讓他們把東西備好吧，我隨時可以。」

  「女神，腳下的泥土未免也···」

  不知何時出現的里拉斯緊皺著眉頭，微微彎著腰，謙卑地對生命女神說道：「我們或許可以等一等，讓他們去陸地上採集泥土。」

  「如果能夠採集泥土的話，我想這位船長應該就會告訴我。」

  瞥了一眼身旁站得筆直的勞施船長，阿塔羅娜的目光落在里拉斯身上，平靜地說道：「三千年前的混沌時代，我曾為了一顆種子親自在黑泥之地中穿梭了五公里的道路，那可比這更有辱斯文。」

  「聽您的。」

  實際上，里拉斯壓根就不是真心勸對方，他只是走個過場。但他沒想到的是，面對自己的勸解，這位平日裡瘋瘋癲癲的女神出奇的冷靜，甚至···

  有點祥和。

  這讓里拉斯頓時心中一凜，連連警告自己不能落入女神的陷阱之中。誰也保不准自家女神什麼時候犯病，要是因為這點小事就大意，保不准啥時候自家女神給自己一個驚喜。

  很快，一盆泥土和三個袋子被送到了生命女神的面前。或許是另外兩艘船的艦長還是懂一點女神的威嚴的，所以這些東西都是特意清理過一次的。

  「勇者，給我找一艘小船。」

  生命女神伸出手，操控法則的力量將種子放進泥土裡後，冷聲對一旁的周離說道：「把這些泥土灑在上面。」

  看著落在自己面前的瓦盆，又看了看生命女神那藏不住的竊喜，周離頓時感到有些無語。

  他知道生命女神的腦子可能說不太好使，但沒想到真的有點問題。

  然後周離就把盆交給了一旁的勞施船長，讓他解決這個問題。

  「你不親自動手？」

  生命女神有些錯愕地問道：「難道這不是你展現勇者風範的契機嗎？」

  「我都要拯救世界了，旁枝末節誰會在意。」

  周離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地說道：「我的身份不需要我作秀，也不需要我什麼事情都親力親為。我只需要做到我應該做的，那就足夠了。」

  「哼，伶牙俐齒。」

  阿塔羅娜咬著銀牙不忿地哼了一聲，隨後她看向一旁的艾露瑪，神情緩和了些許，開口說道：「艾露瑪，你的生命神術練習的怎麼樣了？」

  「啊。」

  艾露瑪愣了一下，很快，名為羞愧的紅暈出現在了她的臉頰上，「不好意思女神大人，我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所以就···」

  「也是。」

  嘆了口氣，阿塔羅娜看著遠方的海岸線，輕聲說道：「你的身份···能夠在神界中生存就已經是個奇蹟了，我還能苛責什麼呢？」

  「什麼？」

  一旁的周離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緊皺著眉頭開口問道：「你說的生存在神界是什麼意思？」

  「呵。」

  阿塔羅娜的眼睛就像是一顆璀璨的明珠一般，蔚藍與明綠交錯，給人一種生命縈然的感覺，「周離，你脫離了我們的視線，不代表我們什麼也不知道。艾露瑪的身份，你不可能一無所知。可是，你就不好奇坎巴爾到底為什麼被我們驅逐嗎？」

  周離當然知道艾露瑪的身份，她是世界意志的孩子，也就是那個名為【蓋婭】的無上存在所創造出的唯一生靈。但是···

  周離清楚的記得，艾露瑪是有父親的，因為上一世他就是激活了艾露瑪父親給她留下的符文，才得以重生。一開始在得知艾露瑪原本的身份後，周離也只是認為坎巴爾是在神界收留了艾露瑪，所以被稱為父親。

  可是，看著面前生命女神似笑非笑的神情，周離遲疑了。

  「想知道嗎？」

  看著面前少見的露出遲疑神色的少年，阿塔羅娜紅潤的唇角微微翹起，「真少見啊···我還以為，你是全知者呢。」

  「神明都無法全知，我為什麼能？」

  看著面前的生命女神，周離長舒一口氣，隨後壓下了一旁擔憂的艾露瑪的手，開口問道：「說吧，你要什麼?」

  「要什麼···」

  阿塔羅娜知道，這是周離在和她談條件。交換的，就是有關艾露瑪的真實身份。潔白如玉的手指輕輕搭在完美的下頜線上，阿塔羅娜微微眯起眼，美好到不真實的五官透露著狐狸般的狡黠。

  「我要你的一個承諾。」

  阿塔羅娜的話語讓三人愣了一下，無論是周離還是艾露瑪，亦或是一旁鴕鳥一般的托蕾亞，都沒有想到生命女神會說出這句話。看著有些詫異的周離，阿塔羅娜朱唇微啟，聲音很是動人。

  「在未來，如果你得知了一個足以讓你崩潰的真相，那麼，我需要你保持絕對的冷靜，然後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這個承諾，你答應嗎？」

  這下周離懵了。

  他想過阿塔羅娜會獅子大開口，周離甚至都做好了失去聖樹冠冕的準備。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阿塔羅娜會說出這樣一個看起來根本不是條件的條件。

  但周離很謹慎，他知道，生命女神雖然瘋但不代表她傻，她被自己拿捏某種意義上來講是她懶得計較這些瑣事，所謂的臉面和尊嚴對於她而言一文不值。可一旦涉及到雙方的根本秘密，她就會像是最高明的獵人一樣潛伏起來。

  阿塔羅娜不可能不知道艾露瑪在周離心中的地位，她肯定明白艾露瑪的真實身世有怎樣的代價。可她偏偏放棄了這個從周離身上奪回聖樹冠冕的機會，反而換來一個看起來毫無用處的承諾。

  此時，阿塔羅娜帶著淡淡的笑意站在原地，沒有催促也沒有不耐，那一身白金色的長袍在陽光下泛著聖潔的光暈。一雙赤足纏繞著金絲與銀鈴，在微風拂過時發出清脆而悅耳的聲音。

  可以說，阿塔羅娜本身就是一種美的奇蹟，無論任何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都會被她無處不在的美與高雅所吸引，最後淪陷。可是，面對這如神跡一般的美麗畫作，周離眼中卻是濃濃的警惕。

  可是無論他怎麼去觀察，都看不出來阿塔羅娜臉上有半分的陰謀，對方的坦然讓周離更加擔憂。良久，在勞施船長跑回甲板立正敬禮後，周離先一步開口說道：「好，我給你承諾。」

  「在未來，如果我得知了一個足以讓我崩潰的真相，那麼，我會保持絕對的冷靜，然後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在說完這句話後，阿塔羅娜伸出手，公正之神的印痕出現在她的潔白細嫩的手背之上，她看著面前的周離，唇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隨後用一種威嚴而優美的聲音開口說道：

  「親吻我的手背，讓契約成立。「

  周離皺起眉，想要說些什麼，但他很快放棄了。他走到阿塔羅娜面前，單手捧起對方的右手，在其他人羨慕嫉妒的注視下低下頭輕吻了一下上面的印痕。

  當嘴唇觸碰到銀色的天平紋章的瞬間，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落在周離的身上。於此同時，一個毫無情緒卻又充滿威嚴的聲音在周離腦海中響起。

  【契約，已經成立】

  【阿塔羅娜···你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殘忍】

  在留下這句話後，公正之神的聲音徹底消失不見。周離也不想去問阿塔羅娜為什麼會被公正之神稱為殘忍，因為他知道，這毫無意義。

  「走吧，上船吧。」

  看著被泥土覆蓋的小型艦船，阿塔羅娜轉過身，白袍勾勒出她令人心醉的曲線，還有那聖潔的神性，「有些話，是屬於我們的私人交談。」

  周離看著阿塔羅娜的背影，沒有言語，只是輕輕握住了一旁的艾露瑪的手，給了她一個不必擔憂的眼神。

  他知道，阿塔羅娜或許一直在等這個機會，她似乎是專門為了讓自己許下這個承諾而來的一般。她知道，周離不會拒絕的。

  事實也同樣如此，在長嘆一口氣後，周離對一旁的托蕾亞做了個眼神，隨後三人便一起跟在了阿塔羅娜的身後。當三個人和一個神明一同踏上被均勻地撒上泥土與種子的船隻後，阿塔羅娜抬起手，白色絲綢包裹的小臂浮現出綠色的螢光。她緩緩張開手掌，閉上眼，紅潤的嘴唇如蟬翼般微顫一下，隨後雙手緊握。

  當手掌合攏的一瞬間，周離三人頓時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就像是看到新生的孩童，冒尖的稻芽，頑強的野草一般，一種來自生命的感動出現他們的心底。

  與此同時，那些被埋在淺淺土層下的種子瞬間開始快速生長，很快，數十座品種不一的果樹出現在了不遠處甲板上的眾人視線中。這宛如···不，這就是神跡。

  在生命女神的調動下，這些果樹宛如擁有生命一般開始向外彎曲，重組。短短几個呼吸之間，這艘原本冰冷的金屬船隻瞬間被樹木覆蓋。宛如一架木舟一般，靜靜地漂浮在水面上。

  「艾露瑪，你還記得你的父親嗎？」

  平靜的海面如寶石般蔚藍，阿塔羅娜轉過身，看著有些茫然的艾露瑪，開口問道：「坎巴爾，時間之神。」

  「或者說···」

  「這個沙盒世界的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