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托蕾亞的成年禮

  朋友之間的友誼，家人之前的紐帶，夫妻之間的愛情.當這些情感跨過了那道看不見的屏障後，這些情感就升華為更純粹、更美好的「愛」。

  當然，托蕾亞很難理解這種情感，對於一個從出生開始就已經被設定好一切的人而言，她能理解的情緒很少，少到一目了然，連一個沒有情感的人都可以輕易和她共鳴。

  所以，當名為愛的純粹情緒浮上她的心頭時，托蕾亞是很懵的，她無法理解那種情緒，那種越過了理性，在心臟處緩緩鐫刻的情緒。

  但是，這種感覺並不壞。

  感受著逐漸悅動的心臟，托蕾亞閉上眼，嘴角微微勾起。對於她而言，這不再是一個普普通通，或者說是學習他人的笑容。這是屬於托蕾亞的笑，屬於一個名為托蕾亞的人造人最純粹的笑。

  她感覺到了心跳，感覺到了自己確確實實地活著。

  【β00016號實驗體，你已經突破人造人法案】

  【系統損壞，正在生成調查報告】

  【生成失敗，根據人造人法案，正式啟動法案地三則十二條：若人造人在μ世界中自主獲得情感，則進行全系統脫離，正式開啟新法案】

  【輔助系統脫離】

  【監視系統脫離】

  【時間混淆系統脫離】

  【心靈束縛系統脫離】

  【核心不朽系統脫離】

  【情感編寫系統脫離】

  【所有系統自檢·····自檢成功，全部脫離】

  【人造人法案已下線】【諾亞方舟計劃已下線】【靈魂逃逸計劃已下線】【篡奪新界計劃以下線】【模擬沙盤計劃已下線】

  【變量計劃，正式啟動】

  托蕾亞耳旁那冰冷的機械聲音逐漸模糊，最後，一個溫柔中帶著純粹的堅毅的聲音，緩緩地在托蕾亞耳旁響起。那是一個廣袤卻又凝實的意志，宛如一顆星球的心臟，在托蕾亞的耳旁開始跳動一般。

  【諾亞之靈在此為你獻上最真摯的祝福】

  【托蕾亞，你，成年了】

  【接下來的路，就靠你了】

  【這將會是你的故鄉，最後的聲音】

  很快，聲音消失了，原本的機械聲音和數據洪流也消失了。

  第一次，托蕾亞感到了這個世界如此的安靜。這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耳旁那些機械聲與各種系統的輔助聲音，原來早就成為了自己的一部分，當這些聲音消失後，自己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的耳旁一直都有一堆聲音存在。

  現在，聲音消失了。

  不知為何，托蕾亞感到了一種空泛的悲傷，她輕輕將手放在胸口上。她看著面前沉睡的小可，一種名為「醒悟」的情緒出現了。而那枚一直陪伴著她的銀色戒指，散發出了屬於托蕾亞的銀色光芒。

  托蕾亞怔住了。

  她還記得，在約旦的時候，她曾遇到過一個名為溫雅的老婆婆。那個老婆婆把她當做了死去的女兒，最後也將這枚戒指交給了她。後來托蕾亞才知道，那個名為溫雅·尼爾的老婆婆，是整個英南最強大的結境師。

  而這枚戒指上鐫刻的，則是這位思念著自己女兒的母親，留下的最美好的禮物。

  結境：心靈安魂曲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這個世界會倒映出自己的情緒，為什麼，每當自己破解同伴的幻想，找回他們的情緒後，這個世界都會被染上同樣的顏色。

  托蕾亞終於知道了，自己到底哪裡特殊。

  「在此之前，我是個沒有心的人。」

  沒有感情，所有的感情都只是一種本能的，對外界的反應系統。看到應該笑的，托蕾亞會下意識地笑。發生令人悲傷的事，托蕾亞就會產生悲傷的表情。

  但是，那不屬於她，不屬於一個被設定為「通關這個世界」的人造人。

  此時的托蕾亞才明白，為什麼自己不會被這個心靈空間捕獲，陷入自己的幻想。因為，她在成年禮之前，根本沒有幻想的資格！

  她根本沒有情感，她的心只是一堆法術符文堆砌起來的器官，除了讓她更像是一個活人之外，毫無用處。

  但是，現在，托蕾亞成年了。

  ************

  空蕩蕩的實驗室里，那原本放置在最中心的魔法倉，消失了。

  坎巴爾看著消失的魔法倉，嘴角微微勾起。他抬起頭，看著那閃爍著白色光暈的魔法核心，臉上浮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做了什麼？！】

  彌撒的聲音響起，這一次，他的聲音不再平靜，而是充滿了驚疑。

  「變量計劃。」

  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坎巴爾帶著諷刺的笑容，開口說道：「我只是，創造出一個徹底的變量。」

  【你真的是瘋了！】

  【你究竟要做什麼？！】

  「你應該接受現實了，彌撒。」

  坎巴爾的臉色冷了下來，他凝視著核心，聲音平靜，「你和我，十二刻與人造人實驗室，救世主和諾亞文明，根本解決不了三迭問題。」

  「我們是九十九後面無限循環的小數，只有這些孩子們，才是唯一的變量。」

  【坎巴爾，蓋婭世界就是一個巨型癌細胞，你覺得，癌細胞里會產生出消滅自己的抗體嗎？】

  「你能嗎？」

  看著魔法核心，坎巴爾冷笑一聲後說道：「三迭問題在宇宙層面上，就像是一個小小的灰塵落在海洋里，根本不值一提。但對於三個文明而言，三迭問題就是毀滅，徹底的毀滅。你覺得，一個曾經被毀滅的餘波給殺死的種族創造出來的生物，真的能解決三迭問題嗎？」

  「更何況，你們只是那個生物的遺骸。」

  彌撒沉默了，良久，魔法核心幽幽地傳出神明的聲音。

  【彌撒已經找到了新的道路】

  渾厚中帶著金屬嗡鳴的聲音響起，商科斯緩緩說道：【祂將點燃人類的心靈，祂認為，我們找錯了方向，真正的燃料是人類的心靈力量】

  「呵。」

  坎巴爾不屑一笑，他閉上眼，聲音輕微，似乎在和自己對話，也似乎在回應一般，呢喃道：

  「是啊，或許彌撒說的是對的。」

  「但是，不要忘了，死幽之神是怎麼死的。」

  「心靈力量的污染，可比你們想像的要恐怖。」

  【至少這可以拯救你們的星球】

  「我很喜歡地球上的一部作品，同樣，我更喜歡裡面的一句話。」

  睜開眼，坎巴爾那雙蔚藍色的眼眸中蘊含著絕對的魔法力量，他向窗外那荒蕪的地平線上，一群正在用魔法將廢墟搬離的魔法師們。他看得到，那些人的臉上並不是麻木與痛苦，他們的眼裡，還有一種很珍貴的東西。

  希望。

  「沒有人的文明，毫無意義。」

  【我明白了】

  良久，商科斯的聲音緩緩響起，他似乎有些感慨，但更多的是一種遺憾，【看來，諾亞文明是不準備站在我們這一邊了】

  「諾亞文明從來想要的只有生存，既然我已經從你們身上看不到希望，那麼，諾亞文明選擇自己創造希望。」

  【你們根本不明白，救世主的偉大，還有十二位神明的力量。坎巴爾，即使沒有你們的幫助，我們依然可以達成世界的重啟，就算像這一次一樣失去記憶，我們依然會讓歷史重回我們既定的軌道上】

  【我們，是神靈】

  商科斯的聲音中帶著讓人無法質疑的堅定與平靜，仿佛他只是在宣稱一個既定的事實一般。但是，坎巴爾並沒有任何的遲疑或緊迫。他的表情依舊平淡，甚至隱隱約約的，能看到些許不屑。

  「別太自信，商科斯。」

  指了指自己，坎巴爾的臉上帶著嘲弄的表情，輕聲說道：「幾千萬年前，我也是諾亞世界的神靈。」

  「只不過，人類用智慧與力量告訴我，神明，只是一群更早學會走路的嬰兒而已。」

  ——

  心靈世界最後的一塊拼圖，補上了。

  小可的幻想很簡單，簡單到甚至都沒有出現，就被托蕾亞給打破了。

  她的幻想，叫做「情緒」。

  這並不是因為小可缺少情緒，而是因為，小可對情緒的天生敏感造就了她很容易察覺到他人情緒的波動。再加上她開朗熱情的性格，這就讓她沒有辦法不去幫助那些情緒上產生劇烈波動的人。

  比如，托蕾亞。

  當沉睡的小可察覺到托蕾亞心中劇烈的情緒波動時，她自然而然的醒了過來。下意識的，她看向了托蕾亞，帶著剛剛睡醒時略顯慵懶的聲音問道：

  「你還好嗎?」

  托蕾亞突然愣住了，她還記得，當小可找到了正在因溫雅的死而悲傷的自己時，就在那座高塔上，小可見到自己，第一句話就和現在一模一樣。

  你還好嗎？

  托蕾亞清晰的記得，那時的自己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悲傷與難過，溫雅的死只是讓自己產生了些許的傷感，甚至都不算是情緒。但是，小可就那麼輕易地看透了自己內心深處那細微的波動，問出了這句話。

  這時，托蕾亞才想起來，當樹木中的小可消逝之前，她的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笑容。那不像是訣別的笑，更像是老朋友離開前，準備再見的笑。

  她不是你，你是她。

  「走吧。」

  托蕾亞的眼中此時只剩下了堅定，她伸出手，聲音不再如往日那般清冷，這一次，她的聲音帶上了溫度。

  小可怔住了，她有些陌生地看著面前的少女，在她的印象里，這個白髮紅眸的絕美女子像是星星一般可望而不可及，但是現在，她對自己伸出了手。

  手，握在了一起。

  瞬間，一種失重感布滿了托蕾亞的全身。她的眼前被黑暗所占據，意識宛如沉沒在海底一般，緩緩地下降了。

  「你終於醒了！」

  睜開眼後，托蕾亞看到的便是小可滿是焦急的表情。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連忙坐起身，看向了周圍。

  樹木，土地，天空，月亮。

  沒有各種詭譎的顏色，也沒有透明的世界。這裡一切的一切都是最平常也是最普通的存在，可就是這樣的普通，讓托蕾亞感到些許安心。

  「發生了什麼？」

  托蕾亞的聲音有些沙啞。

  「剛才在交談完之後你突然陷入了昏迷，然後那個世界很快就發生了劇烈的震動，各種顏色飛快地交替，過了一段時間，那個世界的震動消失了。」

  小可停頓了一下，似乎對當時的情景有些疑惑一樣，遲疑地說道：「然後，我就看到昏迷的你似乎在呼喚著誰，你像是在和誰交流一般。過了一段時間，你說了一句話，然後心靈空間就突然消失了，我們倆就出現在了這裡。」

  「等一下。」

  托蕾亞突然愣住了，小可的話語讓她一頭霧水，「你是說，當時我在和你交流完之後我就昏迷了。」

  「對啊，你直接昏迷了。」

  「世界不是變成透明色的了嗎？所有的顏色都消失了，白芩、那個留著鬍子的大叔、還有海瑟薇都被困在了自己的幻想之中，還有你」

  看著面前滿是茫然的小可，托蕾亞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她們，早就離開了啊。」

  小可搖搖頭，滿是疑惑地說道：「白芩在感知到我之後就用魔法聯繫到了我，她可是我親手送離的心靈空間。你說的那個鬍子大叔好像也離開了。」

  「那艾露瑪呢？」

  托蕾亞滿是不解，她依舊記得，是艾露瑪在自己最迷茫的時候給了自己提示。

  「只有我是真的。」

  這時，一旁的森林裡，艾露瑪的聲音緩緩響起。很快，身著藍色長裙，優雅而神秘的少女摘掉頭上掉落的桐樹葉，她看向托蕾亞，微笑著問道：

  「怎麼樣？幻想的感覺如何？」

  「呵，原來是這樣。」

  在看到艾露瑪，聽到她的話語的一瞬間，托蕾亞就明白了一切。她笑了，笑的很清澈。

  白芩、亞瑟·摩根、海瑟薇、還有沉睡的小可。

  陷入幻想的，根本不是他們。

  真正被困在幻想之中，不停地尋找著被壓抑隱藏的感情的人，一直都是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