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白芩

  冷靜，托蕾亞，冷靜。

  此時的托蕾亞感到胸口處悶到發慌，似乎有一種自己從未體驗過的情緒堵塞在裡面。

  她看著遠處茫然的麗婭·可，雙手緊緊地攥著，渾身上下被一種怪異的感覺充斥著。托蕾亞感受著長槍帶來的冰冷觸感，強行讓自己開始思考起來。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還記得，在不久之前，這裡還是一片被各種詭異色彩填滿的怪誕世界。所有的顏色都是令人感到迷惑的存在，綠色的海洋與橘紅色的天空很是怪異。但不知為何，就在自己昏迷又甦醒之後，這個空間的顏色消失了。

  同時出現的，是原本早就該離去的人。

  最開始離開這裡的，應該是魔術師。他為了將這場災禍與情緒之神息息相關的消息傳遞出去，第一個離開了這裡。可是，現在的他正走在空氣之上，臉上滿是迷茫與無助，像是走失的孩子一樣。

  然後離開的則是亞瑟·摩根，那個西部的牛仔。他在機緣巧合之下，被托蕾亞觸發了脫離機制，直接靠著靈魂和肉體的雙重打擊離開了這個詭異的世界。

  但是，明明已經消失的他卻再一次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而且此時的亞瑟·摩根正躺在透明的地板上，滿臉幸福地趁睡著。

  不遠處，則是托蕾亞印象中從未見過的海瑟薇。她不記得周離讓海瑟薇進入這裡，可她卻就這麼出現在了亞瑟的附近，正抱著什麼幸福地蹭著。

  還有，白芩，自己明明親眼看到了她離開這個世界，但她卻又一次出現在了這裡。她像是一個正在和人辯論的學者一樣，有時激動，有時沉思，但大部分時間裡，她會開心地笑著。

  而小可，就在自己鬆開她的手的一瞬間，她消失了。

  為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

  此時的托蕾亞陷入了極度的茫然與無助之中，她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此時應該怎麼做。

  片刻後，托蕾亞動了。她開始向著小可的方向邁去，但當托蕾亞的靴子落在地面上的時候，她的眼前又一次出現了白芩的身影。

  她再次試著換一個方向想要遠離白芩，但托蕾亞很快就發現，無論自己走向哪裡，自己都會重新回到白芩的身邊。這種詭異的現象讓托蕾亞愈發茫然，她開始疑惑，自己此時是否還清醒。

  難道我瘋了？

  很快，托蕾亞心中的神明烙印讓她清醒了過來。她明白，自己現在絕對不能逃避，一旦自己逃避了，這裡面所有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可我該怎麼做？

  托蕾亞開始嘗試，嘗試著去溝通或離開這個世界，離開這片區域的禁錮。但無論她如何去做，是否使用力量或操控周圍的元素，她都沒有辦法離開白芩附近的位置。

  但是，她發現了另一件事。

  緩緩地伸出手，這一次，沒有無形的力阻止托蕾亞的手伸入白芩的空間裡。在短暫的思索後，托蕾亞咬著牙，一步直接跨進了白芩的身旁空間裡。

  呼~

  似乎一個輕微的呼吸聲在托蕾亞耳旁響起，她的眼前頓時被蒙上了一層昏暗的黃色光暈。不一會，托蕾亞的視覺再度恢復，而出現在她眼前的，則已經不是那片透明的心靈空間了。

  這裡

  隨手放置的魔法石，散落在地面上的稿紙。一份又一份刻滿元素符文的石頭，還有完全無法看懂的銘刻法陣。如果僅僅是這些，那麼這個屋子就只能是一個毫無生氣的實驗室。但那扇畫著些許塗鴉的窗戶，還有一張有些雜亂的粉色床鋪，都平添了不少生活的氣息。

  就在不遠處，一個小小的祭壇吸引了托蕾亞的注意力。

  她緩緩走上前，看清了這個被各種雜物埋藏的祭壇全貌。

  這是一個小巧卻精緻的祭壇，祭壇上擺著一尊由元素石刻出來的女子雕像。女子面容精緻美麗，微微上挑的嘴角帶著些許俏皮。而她身上的長袍上則刻滿了各種元素符號，底座上的元素女神幾個字符，也證明了這個石頭雕像的身份。

  在這座小小的祭壇上，除了這尊石頭雕塑外，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平常物件。什麼吃了一半的巧克力棒，半杯鮮牛奶，或者是一些馬格南的精緻小玩具，都放在了祭壇的四周。

  然而就是這麼一尊小小的祭壇，在被各種實驗器具包裹的房間裡，平添了一絲生活的氣息。

  「阿蘇亞姐姐，你在看嗎？」

  這時，托蕾亞聽到了附近傳來了白芩的聲音。她頓時打起精神，向著聲音的來源望去。當她看到那個坐在白芩身旁，笑吟吟地看著對方的溫柔女人，頓時渾身緊繃，手中長槍頓時展開，槍尖處的寒光一閃而過。

  元素女神！

  托蕾亞十分肯定，那個坐在白芩身旁，身著三元素長裙，頭戴橄欖色冠冕的優雅女子，就是人們心目中的那位元素女神。

  可是

  托蕾亞緊緊地皺起眉，手中的長槍並沒有直接舉起。她很確定，自己方才的反應別說是神明，就算是個實力差一點的職業者都能感知到。可是，她們兩個卻依然坐在哪裡，完全沒有發現自己。

  「這裡的火元素水平數量高了，我覺得應該減少其中的迸發因子。」

  「嗯，但是不是加一些溫和水元素會更好一些？」

  「我看看。」

  「對，阿蘇亞姐姐你真的好聰明啊。」

  看著笑容燦爛的白芩，托蕾亞陷入了沉思。她開始思考，自己看到這一幕究竟是意味著什麼。直覺告訴她，這裡有破解這個空間的線索。

  可是

  看著探討著元素屬性愈發深入的二人，看著不斷被啟發，滿臉笑意的白芩，托蕾亞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但是那只是一個小小的線索，轉瞬即逝。

  托蕾亞開始思考，開始努力地思考，想要將所有的線索聚攏到一起。

  「人性。」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了托蕾亞的耳中。托蕾亞頓時像炸毛的貓一樣原地起跳，手中長槍差點就砸了過去。當她的餘光瞥到了那藍色的長髮時，托蕾亞用盡渾身力氣將長槍回攏，勉強將槍頭縮了回去。

  「艾露瑪，你怎麼來了？！」

  托蕾亞此時又驚又喜，她看著面前帶著溫柔笑意，站在自己身後的藍發少女，原本的茫然與迷惑一掃而空。

  艾露瑪伸出手，輕輕地拂去托蕾亞臉頰上的一抹灰塵，隨後緩緩說明了她是如何來到這裡，又是如何與海瑟薇走散，最後在驚訝中目睹了這個世界的透明化。

  「怪不得我之前沒有見過海瑟薇呢。」

  托蕾亞這才明白，自己並不是唯一一批探索這個空間的小隊，艾露瑪和海瑟薇也來到了這裡。她們在穿行了那片詭異的走廊房間後也來到了繽紛的多彩世界，但很快，世界就透明了，海瑟薇在離開了艾露瑪後就迅速消失，最後也被困在了無形的房間裡。

  「艾露瑪，你剛才說人性是什麼意思？」

  托蕾亞看向艾露瑪，說起正事，神色嚴肅，「空間透明化你有頭緒了嗎？」

  「隱約有了一些。」

  艾露瑪點點頭，她的笑容往往都是有些傻傻的，但卻讓人莫名的安心，「我聞到了一種氣息。」

  「聞到？」

  托蕾亞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她迅速想起，艾露瑪一直都有一個神奇的能力。

  她能聞到情緒。

  「對，我聞到了情緒。」

  艾露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隨後神色嚴肅了起來，她看著這片像是實驗室的房間，低聲說道：「這裡的所有，都有兩種味道。」

  「一個是失望，一個是信任。」

  「失望？信任？」

  托蕾亞怔住了，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對。」

  艾露瑪走上前，她站在那扇窗戶下，陽光與黑暗正好在她腳下分割開來。順著這道分界線，托蕾亞看到了白芩正坐在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而元素女神則披著淡淡的金色光暈，踩著黑色分界線。

  「失望。」

  指著笑的燦爛的白芩，艾露瑪慢慢地說道：「她很悲傷，也很失望。白芩的情緒中又帶著信任，非常堅定的信任。」

  「我不太明白。」

  托蕾亞皺起眉，不解地問道：「這有什麼意義？」

  「我也不明白。」

  艾露瑪無辜地擺了擺手，「我只是能聞到情緒，別的我也不會呀。」

  「這···」

  托蕾亞開始沉思。

  為什麼，白芩會又信任，又失望？

  這個空間有什麼意義嗎？

  那個透明的房間裡什麼都沒有

  我不懂啊。

  我怎麼會懂情緒呢？我根本···

  突然，托蕾亞想到了什麼，胸口處那顆永遠都保持著一個頻率跳動的心臟突然猛地跳了一下。

  「艾露瑪，你知道嗎？我之前一直都是一個情緒很淡的人。」

  托蕾亞抬起頭，看著白色的天花板，聲音有些恍惚，「現在，我好像明白了什麼。」

  「情緒不是學來的，也不是被人強塞進來的。我只是淡漠，不代表我從未擁有過情緒。」

  托蕾亞低下頭，她沒有看到一旁帶著淡淡笑意的艾露瑪，而是堅定地說道：「我明白了。」

  「因為信任，所以會失望。」

  她沒有更多地去解釋，托蕾亞只是將手中長槍收起，然後大步走上前。她看著面前正在手舞足蹈，不停地訴說著自己新發現的白芩，伸出手，輕輕摁住了白芩的手臂。

  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一樣，原本滿是興奮與喜悅的白芩突然凝滯住了，片刻後，她緩緩轉過頭，神色茫然地看著托蕾亞。

  「很難受吧，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覺。」

  這就是一個幻想的空間而已，想要破解這裡，太簡單了，簡單到只需要幾句話就可以額了。

  但是，也太殘忍了，竟然要說這些話語。

  「你最好的朋友欺騙了你，你最信仰的神明欺騙了你。但是，白芩，你不應該沉溺於幻象中了。」

  「我們該離開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阿蘇亞宛如一尊完美的大理石雕塑一樣，依舊帶著溫柔的笑意看著一旁的白芩。而此時的白芩，身旁也出現了一個稚嫩可愛的少女，帶著平靜的神色凝視著她。

  時間，仿佛被凝滯了一般。

  白芩就這麼幽幽地盯著面前的托蕾亞，托蕾亞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直視對方，沒有話語。

  「我知道。」

  半晌，白芩閉上眼，輕聲說道：「我當然知道。」

  「阿蘇亞姐姐已經放棄了與我交流，安雅成為了情緒的怪物。明明都是我最信任的人，卻都背叛了我。」

  「但是你並不痛苦。」

  看著面前苦笑的少女，托蕾亞眼中似乎多了一些火紅的顏色，她伸出手，拉住對方的手掌，語氣平靜而堅定，「因為你知道，她們依舊愛著你。」

  艾露瑪看著托蕾亞，笑容愈發燦爛。

  聽到托蕾亞的話語後，白芩怔住了。她呆呆地看著對方，半晌後，她緩緩開口，笑著說道：「是啊，你說的對。」

  「隱瞞，也是一種保護啊」

  「可是我依舊不會原諒她們。」

  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胸口，白芩抿著唇，聲音輕柔，卻很堅定，「我要找到她們。」

  「然後好好問一問她們，到底為什麼，她們認為我如此脆弱。」

  伸出手，緊緊地握住托蕾亞的手掌。下一秒，三個人所在的房間頓時消散殆盡。而元素女神的身影也逐漸崩解，當那石雕消失的一瞬間，白芩聽到了一個若有如無的嘆息聲。

  【我會等你的】

  離開白芩的幻象後，三個人再度回到了透明的空間。不，這片空間，已經產生了改變。

  白色的石頭，淡藍色的草，還有紫色的太陽。

  這三種帶有顏色的元素出現在了這個原本死寂的空間裡，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很快，白芩想到了關鍵。

  「我相通了，離開了那片空間，所以.」

  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頭上那顆紫色的太陽，白芩神色有些怪異，「我們要做的，是不是解開這裡所有人的心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