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出手

  時間快到了

  昏暗的房間裡，少女宛如精緻的玩偶一樣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她的姿勢有些奇怪，就像是那些玩偶一般以一種機械的姿勢在黑暗中靜靜地坐著。

  房間裡的裝飾很少，大多都是一些教會的徽章。還有一些白紙掛在牆上。但如果仔細的去看，就會發現這些貼滿了牆壁的白紙上，有很多讓人感到詭異的紅叉被畫在上面。

  【商業教會——銀爵】

  【傀儡：漢克斯】

  【漢克斯：創造時動用了來自銀爵的手下「尹先生」的記憶。性格平穩，同時擅長諜報工作，具有很強的偵查意識】

  【家產塑造：以在商業大街1-2-2購買了一套房產，房產是死去的探險家——卡艾（黃金）的女兒所販賣。有三套別墅房產，六十二萬金幣】

  【關係塑造：妻子】

  這是一個人，一個被塑造出來的人。

  【已暴露，銀爵通過反向偵查發現了真理教會】

  【真理教會同意對銀爵的接觸】

  【接觸完全失敗】

  【銀爵對真理教會敵意很大，他說真理教會與十二刻無異，甚至比十二刻更為惡劣】

  【選擇：無視，並將漢克斯交給對方】

  潔白到讓人感到怪異的手指輕輕放在紙張上，伴隨著宛如機械關節的活動聲音，白紙被撕下。一雙毫無情緒的眼眸掃過上面的文字。

  「唉。」

  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從少女口中出現，安雅活動了一下有些不太熟悉的手腕，隨後緩緩將紙張撕碎。

  「再見。」

  「漢克斯先生，再見。」

  「再見。」

  漢克斯站起身，臉上帶著平靜的笑容。作為現在商業教會唯一的頂樑柱，他用力自己的方式將修復城牆這個單子完全攬在了商業教會的手裡。這對已經陷入了資金鍊問題的商業教會而言極其重要，可以說拯救了商業教會目前的形式。

  可以說，商業教會的三個頂端人物各有風格。銀爵屬於大劍無鋒，他總能用溫柔和無可置疑的話語讓對方信服，然後用個人魅力獲得商業上的成功。尹先生則是鷹隼，髒活累活都是他。但長時間的行動讓他產生了真正意義上的氣勢，很多時候，他的眼中是一種讓人無法直視的銳利。

  而漢克斯，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個蠢人。他很笨，有些時候商業對他而言難如登天。但他就靠著笨人的方法，軟磨硬泡再加上商業教會的餘力，最後拿下了這一筆訂單。

  站起身，漢克斯摸了摸胸口，他感到了如釋重負。在和城主道別之後，他轉過身，緩緩走向外面。

  揮了揮手，十二刻之城的城主看著漢克斯的背影，發出了感慨。

  「真是一個不錯的人啊。」

  頭顱緩緩落下，四肢崩解。沒有血腥的畫面，只有白灰散盡，還有一張張碎裂的紙張落在地面之上。城主的眼中倒映著那片陽光，那片原先包裹著漢克斯的陽光。

  ——

  「人一直都很脆弱。」

  再次嘆息一聲，安雅伸出手，僵硬地再次扯下一張紙。

  撕碎。

  午後的陽光很溫暖，暖和的讓人昏昏欲睡。

  送走了自己兩位弟子的季科思躺在搖椅上，眯著眼，享受著獨處的平靜。

  他開始在想如果埃文和林靈結婚的話，自己應該以什麼身份出席。他想到林靈的父母已經死去，如果林靈就那麼孤單地站在婚禮的台子上，那太讓人心痛了。

  還是自己來吧。

  又搖頭笑了笑，季科思發現自己最近總愛胡思亂想，可能是他的年齡已經達到了界限。他的笑容並不苦澀，而是帶著一種釋然。

  午後的陽光下，灰燼靜靜地落在搖椅之中。

  ——

  「可惜。」

  安雅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傷，這是真情實意的，但在情緒教會的眼中，卻又帶著讓人驚疑的虛偽。

  細嫩的手指划過紙張，下一秒，碎片落下。

  看著自己面前碎裂的元素分子，正在研究光輝水晶裂變的蘿拉揉了揉眼睛。她將手套摘下，放在旁邊，長舒一口氣。

  「怎麼？有發現了？」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實驗，一旦成功，百分之二十五的能源就能無害化。這樣會給周離他們減輕很大的壓力。

  「嗯。」

  蘿拉點點頭，嬌小的身軀被白大褂包裹著。她伸出手，拿起筆，寫下一個數字。

  「十五。」

  她看向一旁的同伴，不知為何，原本喜歡用冷著臉來保持威嚴的她今天格外溫和。

  「十五，是答案。」

  寫滿了數學符號的筆記本上，一片碎裂的白灰緩緩落下，落在了寫著數字的地方。

  十五。

  ——

  「毀滅自己創造的生命，真痛苦。」

  長長地嘆息一聲，將碎裂的紙張扔在一旁。安雅活動了一下逐漸熟悉的軀體，隨後再次撕下一張紙。

  撕碎。

  撕碎。

  撕碎。

  艾爾諾亞能源塔中，十二刻里，他的家裡。

  能源研究室副會長，商業教會一把手，最偉大的歷史學家。

  這不是結束。

  這是開始。

  看著牆面上密密麻麻的紙張，此時的安雅與其說是一個情緒教會的教宗，更不如說是一個挑選心愛的娃娃的女孩。她要處理一些不聽話的，留下一些為她所用的。

  宛如玩具王國中的女王一般。

  只不過，這些玩具，是人。

  手指輕輕划過牆壁，落在一張看起來比較新的紙張上。上面的照片是一個黑色頭髮，笑的很開心的少女。看著那個名字，安雅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麗婭·可。」

  這一次，她沒有撕毀紙張。但是，紙張卻自己破裂了。

  破裂的土壤上，一朵白色的心型花朵慢慢出現在托蕾亞的面前。周圍的樹木開始逐漸崩潰，露出了低著頭，看不到表情的長槍少女。

  她在想什麼，沒有人知道。

  伸出手，將花朵緩緩摘下，放進懷中。托蕾亞抬起頭，看著那座開始逐漸沸騰的高塔，眼中閃過堅定的神色。

  「做的很好。」

  周離站在艾露瑪的身旁，他看著不遠處的托蕾亞，開口說道：「回去吧。」

  「我能做到。」

  托蕾亞知道，這是周離的關心。他當然了解自己和小可的友誼，也知道小可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而如今，自己知道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摯友，是一個被人創造出來的生物後，托蕾亞的心情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她的眼睛裡沒有悲傷與痛苦，只有死水一般的平靜。

  很明顯，她既不痛苦，也不悲傷。她靜靜的看著周離，在說出四個字後，抿著嘴，沉默不語。

  「那就準備好吧。」

  周離閉上眼，感受著這座名為莫斯克的城市，嘴角微微勾起。

  「準備好，和一群人偶成為不死不休的敵人吧。」

  無論是政府，還是教會，都是一群人構建的機器。

  機器是靠著各個部件運作的，而各個部件也是依靠著連接他們的橋樑相互工作。而這些橋樑，也就是所謂的「節點」，是一群在平日裡毫不起眼，但卻至關重要的角色。

  比如，蘿拉。

  她的死，讓能源塔直接陷入了崩潰。十五這個數字的出現，只能讓他們更加茫然。數學不是石頭，落在地上就會有聲音。

  原本百分之二十五的無害化能源，消失了。

  然後，就是瘋子。

  漢克斯死後，一群瘋子突然沖入了城主府。還在因漢克斯的死而呆滯的城主直接被殺死，城主府上下一千三百六十人無一倖存。同時，破損的十二刻護盾開始收縮，不停地收縮。

  作為最偉大的歷史學家，也是最深邃的社會學家，季科思的死沒有泛起任何的波瀾。因為他的死，被塔里克第一圖書館的大火給徹底掩蓋。

  同時，在塔里克的政府機構之中，教育部的部長突然陷入瘋狂。他將教育部中十二個重要官員全部殺死，最後被趕來的保衛科擊斃。同時一起瘋狂的，還有政治部副部長和外交部部長。

  沒有任何的時間差，就在幾個部長瘋狂之後，塔里克的西部重建團突然失去了聯繫。整個西部重建團消失在了曠野之上，沒有留下任何聲音。

  再然後，塔里克的第一機場場長自殺，三座不明飛艇迅速停崗，空軍沒有阻止。

  第一、三、六陸軍失去聯繫。

  一支沒有編號的部隊襲擊沙皇宮，但被三皇子所率領的細雨軍團伏擊。據調查，這些人的職業極其複雜，但大多都是在武道會那天入境，一直未歸的外國人。

  二十三座通訊塔癱瘓。

  地下黑市坍塌，波及的範圍極其廣闊，周圍六十五公里現在被煙塵籠罩無法探知。

  十分鐘。

  這一切，都在十分鐘內盡數出現。

  「總算出手了。」

  聽著在早已準備好的地下防空洞的臨時政府的匯報，周離明白，真正的戰爭現在才剛剛開始。

  安雅的強大不在於她，也不在於真理教會，而在於她的老師給她留下的財富。

  那些不該存在的人。

  早在安雅暴露出能力的時候，周離就明白，整個塔里克恐怕已經被安雅滲透成了篩子。隨便找一個部門或一個機構，裡面至少有四五個思想人偶。靠著相互配合與情緒教會的支持，這些人偶想要取得高位簡直輕而易舉。

  但是，如果想在短時間內找到分辨思想人偶的辦法，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就連天天呆在托蕾亞身邊的小可，要不是被艾露瑪在巧合之下發現她的情緒穩定到恐怖，都很難被周離所察覺。

  因此，想要在短時間內把所有內鬼找出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所以，周離和赫里寧選擇了另一個辦法。

  當藥物已經醫治不了惡瘡的時候，唯一的選擇，就只有將其割下。

  「將所有的數據收集好，立刻將蘿拉前輩的通訊器打開，尋找備忘錄。」

  阿廖沙走進陷入了迷茫的能源研究室，她看著這些痛苦與茫然交錯的研究員們，用著平生最嚴肅的聲音對他們說道：「不要辜負蘿拉前輩，你們是整個塔里克最強的研究者，不要讓猶豫擊潰你們。」

  言語一直都是無力的，阿廖沙也知道這一點。她拿出一份錄音，放在了桌面上。點開錄音，蘿拉的聲音響起。

  這是周離在昨天找到蘿拉，讓她在神明都無法竊聽的結境中錄下的。沒有人知道裡面的內容是什麼，蘿拉在錄完音後就選擇將自己的記憶盡數刪除，沒有對任何人說。

  【若光輝水晶的殘缺閾值為—3.2547，那麼.】

  錄音中，蘿拉用沉穩且平靜的聲音將所有有關這場實驗的數據完整地說了出來。她的語氣很平緩，哪怕她在得知周離想讓她錄下這些時，就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命運。

  她是實驗者。

  是科學家。

  【最後，如果我得出的數值為十五，那麼你們就需要將第三能源公式帶入到R＝X31中，得出的數據，就是能源塔最後的頻率】

  【拜託你們了】

  錄音結束，整個能源塔中陷入了沉寂之中。很快，這些人將悲傷壓在了心底，拿起數據與面板，開始計算了起來。

  沉默的研究室中只有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

  ——

  「果然.」

  看著那些失蹤已久的「流浪漢」們，黃奕嘴角浮現出諷刺的笑意。他看向身後陰沉著臉，手持長劍的十二刻城城主，嘲弄地問道：「這些人，你應該認識吧。」

  「商業教會收留的流浪漢，我本以為他們都死在礦場上了。」

  看著這一地屍體，饒是為十二刻工作已久，城主也不免在心底打了個寒顫。他看著明明殺死了數百人，鮮血已經將長袍浸泡成血紅色的男人，心中浮現出了恐懼。

  「護盾發生器已經被毀了。」

  披肩短髮的白衣少女輕盈地穿行在屍群之中，沒有染上一絲緋紅。輕輕落在黃奕面前，伊茲平靜地說道：「放置黑火藥的人已經被控制住了。」

  「差不多了。」

  看了看表，黃奕將巨劍抗在肩頭，明明是在笑著，卻讓人心底發寒，「是時候把該清理的全部清理一遍了。」

  「嗯。」

  伊茲點了點頭，這一次，她沒有像往日一樣嘲弄黃奕。她依舊保持著優雅的姿勢，但手中那柄滴落著鮮血的匕首卻彰顯了她的身份。

  銀爵的第四位傳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