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一槍

  「開拓者？」

  那三句話語轉瞬即逝，二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這些話的含義。

  「祂是誰？」

  這時，塔里克察覺出不對，雖然那些文字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的語言，但他們依舊能清楚的感知到，這個「祂」字是代表.神明。

  「祂瘋了」

  一旁的阿茲卡摩挲著下頜，皺著眉頭，開始思索了起來。隨即，他抬起頭，凝重地對塔里克做了一個朝上看的手勢。

  「你是說！」

  塔里克瞳孔緊縮，他順著塔里克的指向看去，隨後打了個寒顫。很顯然，他明白了阿茲卡的意思。

  「不能再繼續接觸下去了。」

  阿茲卡手半懸在腰間的手槍上，警惕的看著四周，對塔里克說道：「這裡面的東西我們不能繼續深究，我們得走了。」

  「對，該走了。」

  塔里克沒有選擇繼續探究下去，他明白，當祂這個字出現在耳中之時，這背後蘊含的東西就不是他們二人能夠接觸的存在了。然而就在二人準備翻身上馬的一瞬間，塔里克的身體卻突然僵住了。

  阿茲卡頓時察覺到了不對，他看到了塔里克眼中從未見過的恐懼，也聽到了那個逐漸逼近的聲音。

  是的，聲音在行走。

  他聽到了聲音的腳步，聽到了逐漸靠向二人的聲音。他也感受到了，天空之上，那開始投向自己二人身上惡毒的注視。

  神明，要看到了。

  此時，塔里克的身體已經徹底僵直，完全無法移動。作為一個黃金級別的職業者，在那個詭異的聲音和神明注視的雙重壓迫下毫無反抗的能力。而阿茲卡則靠著堪比半神的身軀，強撐著抬起了手。

  不行，不能全都死在這裡。

  此時，一向懶得思考，將麻煩事都扔給塔里克的阿茲卡大腦開始飛速運轉。他能感受到，一旦自己和塔里克聽到了那個聲音，被真相追到，天上的神明就會不留餘力的殺死自己和塔里克。

  而現在，帶著真相的聲音已經站在了二人身後，而那來自神明惡毒且陰狠的注視已經愈發凝實。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的尖叫著，讓他逃離這裡。

  可是

  阿茲卡眼中倒映著塔里克的雙眸，他看的出來，哪怕是在這種絕境之下，塔里克僅存的理智依然讓他對自己做出了離開的警告。

  留一個。

  阿茲卡能感受到塔里克想要說些什麼，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樂於奉獻，樂於付出，甚至執著於此。阿茲卡從來沒有詢問過塔里克為什麼這麼大公無私，他只是覺得，這樣的一個人成為了國王或許是一個不錯的事情。

  而現在，塔里克一如既往，選擇犧牲自己。

  「呵。」

  短短的一瞬間，作為摯友的二人都看透了彼此的想法。阿茲卡咧開嘴角，強頂著來自神明的惡意與身後真相的逼近，抬起了手。

  咚！

  塔里克不可置信的倒在地上，看著笑著收回手的阿茲卡。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鐘，他看到了阿茲卡對自己做的口型。

  這次換我。

  看著癱軟在地失去意識的塔里克，阿茲卡用著顫抖的手拿出了那把來自塔里克親手製作的死亡之眼。他顫抖著手打開了腰間的一個密封盒，拿出了一管黑色的粉末。惡意已經纏繞在了他的心臟上，但阿茲卡卻依然用著熟練的姿勢，將粉末倒進了彈倉中。

  他知道這個東西不是這麼用的，也知道這些粉末不是這個世界上的東西。曾經面對沙皇帝國的攻城巨獸——諾卡巨獸時，塔里克曾將這管粉末交給了自己。阿茲卡清楚的記得，當這些許粉末爆炸時推動的子彈射入到龐大的巨獸身體的一瞬間，巨獸消失了。

  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後來，塔里克告訴過他，這是來自另一個文明的東西，名為火藥。這種東西爆炸帶來的傷害很小，但只要讓這些東西在狹小的空間中爆炸並且推動金屬物，那麼金屬物觸碰到的東西就會消散，不留下任何痕跡。

  而現在，阿茲卡就要讓這最後的一管火藥發揮作用了。

  他感受到了神明的視線，阿茲卡抬起頭，夕陽下的沙漠處處被橘黃色的光暈籠罩著。而被染紅的天空之中，隱隱約約的，十二顆充滿了惡意的星星似乎在注視著自己。阿茲卡顫抖著手，將菸斗點燃，塞在嘴裡，深深的吸了一口。

  【我是.我沒有瘋，瘋狂的是祂們，祂們在騙你】

  【這顆星球.不該如此】

  【我比任何存在.都愛這顆星球】

  我聽到了啊。

  聽到了真相。

  雖然我根本不知道這句話說的是誰，這句話是誰說的，我甚至都不知道這句話代表著什麼。但我知道，當我聽到這個真相的一瞬間，你們神明，就已經把我判下了死刑。

  「塔里克人民憲法第六章三十一條.」

  牙齒不停的碰撞著，但此時阿茲卡的聲音卻無比清晰。他舉起手槍，瞄準自己的太陽穴，他抬起頭，看著夕陽和那十二顆星星，咧開嘴，笑的釋然。

  「人民利益高於神權。」

  塔里克，你也是個人民。

  扳機扣動，伴隨著不大不小的一聲槍響，整個空蕩的峽谷中只剩下昏厥的塔里克。

  ——

  「這就是我太爺爺的故事嗎」

  故事很短，周離只用了寥寥數語就講明了一切。但在阿廖沙眼中，卻像是過了好久好久一樣。在一陣恍惚之後，阿廖沙抿著唇，輕聲問道：「我們家族不是罪人，對嗎？」

  「當然。」

  周離看向了阿廖沙，視線也掃過了愣神的亞瑟摩根，點了點頭後說道：「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英雄。」

  「謝謝您。」

  良久，阿廖沙抬起頭，這一次，那雙如翡翠般的綠色眼眸中不再有迷茫和失落，有的，只有純粹的清澈。

  「我知道我要做什麼了。」

  她看著周離，笑的如記憶中那個叼著菸斗的牛仔一樣，驕傲且自信。

  周離看著她，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什麼勉勵的話語。他只是拿出腰間的小幫手，扔給了她，隨後頭也不回的進入了那片開拓者的墳墓。

  亞瑟·摩根怔怔的看著遠去的二人，頓時感覺到了不知所措。他開始迷茫了起來，他伸出雙手，眼睛看著那雙滿是老繭與褶皺的手掌。這時，他感到了些許不適。

  帶著一個英雄的姓氏，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殺人，搶劫，偷竊。

  摩根

  「怎麼了？」

  在離開洞穴後，守在門口的達奇和約翰立刻迎了上來。似乎察覺到了亞瑟心思不對，也有可能是亞瑟那張臉什麼也藏不住。約翰皺起眉，關切地問道：

  「你發現什麼了？」

  「呼。」

  在感受到熟悉的聲音後，亞瑟鬆了一口氣，但方才的疑惑與迷茫依舊縈繞在他的心頭。面對好友關切的問候，亞瑟搖了搖頭，沉聲道：「沒事，就是知道了一些關於我的姓氏的故事。」

  「哦。」

  約翰點點頭，他看到一旁的達奇興高采烈地正準備詢問亞瑟，然後直接一個迴旋肘擊把達奇嘴裡的話幫他咽了下去。他看向亞瑟，用著沙啞的聲音說道：

  「當年小傑克感染上疾病，范德林幫遭受挫折，是你開導了我，讓我能夠收拾好一切後面對生活。亞瑟，我這個人性子直，不會說話。我唯一能說的，就是我會一直幫助你，一直。」

  「俺也一樣。」

  拍了拍亞瑟的肩膀，達奇不再追問，而是用著一如既往的燦爛笑容對亞瑟說道：「范德林幫可能會拖你後腿，但絕對不會放棄你。」

  「你知道就好。」

  亞瑟打掉達奇的手，但他此時的眼裡沒有了方才的茫然與遲疑，他笑了。他知道，自己就算是在很久之前知道了自己姓氏的榮耀，他也會選擇為了范德林幫在這片野蠻的土地上廝殺。

  只不過，現在的自己，可能需要救贖了。

  在被海量的晶詭追擊的時候，亞瑟依靠死眼帶來的精準射擊不斷狙擊那些永遠較強遠程能力的晶詭。當他看到那些曾經在西部造成無數慘案的怪物死於自己槍下時，明明原先也殺死過很多晶詭，但唯獨這一次，亞瑟感到了發自內心的快意。

  而這一路上，在眾人的保護下，阿廖沙也成功將分解出來的鈦合金融入進了小幫手之中。等到進入城中安定下來後，阿廖沙則開始做最後的調試。

  而現在，最後的一個問題，也迎難而解。

  「來自不同文明的火藥是無法銷毀的。」

  城外的晶詭不斷進攻，周離看向亞瑟摩根，沉聲說道：「十二刻得到火藥無法將其銷毀，當然，他們也不會讓人接觸到這些東西。他們會做的，就是將火藥深藏於除了知情者之外無人知曉的地點。而且根據那些神明的習慣，知情者，多半最後也不知情了。」

  「所以，亞瑟，現在這裡只有你，能找到潛藏在這片十二刻的土地中的火藥了。」

  亞瑟怔住了，他看著周離，表情的迷茫逐漸消散，剩下的，只有堅毅。

  「我明白了。」

  他點了點頭，不多廢話，閉上眼後突然睜開，來自地獄的死亡氣息縈繞在他的雙眸之中。

  火藥

  不屬於這個世界.

  掃視著這片城池，亞瑟不停的用死眼去尋找周離口中的火藥。然而無論他如何去看，去找，也無法找到那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光芒。

  火藥

  亞瑟開始焦急了起來，心甘情願被周離KTV的他害怕搞砸這一切，他也害怕違背了周離的意願。然而就在他的雙眸開始乾澀之時，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抬起頭。

  他抬起了頭，看到了那座高聳入雲的十二刻之塔。然後，他看到了幾乎隱沒於雲端之上，那一抹不易被察覺的顏色。

  火藥，藏在了高塔的塔尖。

  「塔尖！」

  亞瑟伸出手，指向高塔，篤定地喊道：「火藥被藏在了塔尖里！」

  周離聞言，和艾露瑪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紫色的光暈凝聚成人影，與來自艾露瑪體內的「小白」一起向著半空中飛去。

  這時，一直潛藏在人群中的一個神官突然暴起，徑直衝向了那兩道能量凝聚的身影。而就在這時，托蕾亞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這名神官的身旁，長槍一砸，神官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這一幕對於白熱化的戰場而言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但周離能感覺到不少人的躁動。而這些人還沒等像這名神官一樣發難，來自第三軍團的士兵就從陰影中浮現，將這些人控制了起來。

  很快，一個褐色的塊狀物出現在了周離手中。他看了看這些來自地球上的物質，明明作為文科生從未見過火藥的周離，卻對面前的這一塊固體產生了些許親切。

  往上數個九千多輩多少算個老鄉。

  「你看，夠嗎？」

  拿過火藥，小心翼翼的用儀器檢查了一下後。阿廖沙抬起頭，確信地說道：「夠了，這些火足夠連續催動這把手槍五十次。」

  「我能開幾槍？」

  聽到周離的詢問後，阿廖沙閉上雙眼開始思考。不過片刻，她睜開眼，皺著眉說道：「最多三槍。」

  「足夠了。」

  周離點點頭，接過手槍，看向不遠處的蟲群，輕聲說道：

  「三槍，夠用了。」

  走到空蕩蕩的城門前，看著面前被無數魔法與神術阻隔在城牆外的晶詭，舉起小幫手，神色平靜。

  「艾露瑪？」

  柔嫩纖細的手輕輕搭在肩膀處，讓人安心的溫柔聲音也同時響起。

  「我在。」

  話音落下，小白與厄難天災的力量頓時凝聚在這把手槍之中。這把承載著無數真相的小幫手，帶著來自開拓者故鄉的氣息，貪婪的吞噬著來自周離和艾露瑪的力量，凝聚在槍口。

  咔搭。

  扳機被扣動，來自地球的火藥被引燃，作為這個世界上最尖端的魔能技術不斷運轉，來自阿廖沙的法陣不停地將能源循環。

  人類的智慧與對真相的渴望，塑造了這一擊。

  轟！！！！！！

  白光充斥在所有人的視野之中。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