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算計

  點到為止，是談話的藝術。

  周離沒有和埃文繼續順著輝石病的話題談下去，埃文權當是自己無奈之下的抱怨，而周離也只是順耳聽了一句。兩個人心照不宣的把這件事壓在了心底，相視一笑，便一同前往別墅。

  「周離周離，怎麼樣了？」

  別墅大門旁，身著深藍禮服的少女靠在門柱上，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道路上後，有些昏昏欲睡的艾露瑪雙眼頓時睜大，興奮地沖周離揮了揮手。

  「完事了，都解決了。」

  周離走到艾露瑪身旁，自然地伸出手捏了捏艾露瑪的臉蛋，「你怎麼出來了？」

  艾露瑪嘿嘿地笑了笑，順勢挽住周離的手，對他說道：「林靈姐和阿紫在和尹先生討論商業的事情，跟我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我就想要出來透透氣。」

  「艾露瑪姐姐，飲料~」

  這個時候，艾露瑪身後的門扉中傳出一個軟糯的少女聲音。情緒教會的安雅端著兩杯甜飲料俏立在大廳之中，呆呆的看著面前的周離與艾露瑪。

  「勇者大人您回來了啊…」

  帶著些許遺憾，安雅將飲料遞給艾露瑪一杯。她悄悄地看了看周離，又看了看盤子中僅剩一杯的飲料。她一咬下唇，舉起飲料，怯生生地對周離說道：「您辛苦了。」

  「謝謝咯。」

  雖然周離一向對神明一方沒有什麼好感，但善良可愛的少女誰又不喜歡呢？他接過飲料，衝著安雅和善一笑，隨後對一旁笑吟吟的艾露瑪說道：「你們倆的關係很不錯嗎。」

  「當然了。」

  根據法定年齡，19歲的安雅也就比25歲的艾露瑪小上六歲。但安雅天生嬌小，一米五的身材配上稚嫩的容貌，站在不傻笑時端莊溫柔的艾露瑪身旁像極了小孩子。艾露瑪笑著揉了揉安雅的長髮，看著露出小貓般享受表情的安雅，柔聲說道：

  「安雅是個很好的孩子，她很喜歡我的。」

  「艾露瑪姐姐，味道很好聞，很純粹。」

  安雅抬起頭，小臉滿是認真：「勇者大人，很有趣。」

  「哦？」

  周離怔了一下，他都做好了被安雅形容成「腐爛的天災聚合物」的心理準備了，但沒想到，安雅會這麼評價他。他也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便招呼了林家姐妹回到了酒店裡。

  看著周離一行人愈發遠去的車燈，埃文站在燈光下，成熟英俊的容貌卻被建築的陰影籠罩。

  魔能槍械嗎…

  看來，他接觸到了「線」。

  「兄長，看什麼呢？」

  蒂雅的聲音把埃文從沉思中拉了回來，他看向身旁金髮少女，輕嘆一口氣。

  「我在想，如果你和洛卡能有勇者殿下五分之一的智慧，伱們就不會落入那麼簡單的陷阱之中了。」

  在聽到自己兄長的訓斥後，蒂雅吐了吐舌頭，俏皮的模樣毫無方才那副女劍聖的銳利之意。她順著埃文的視線看向遠方，帶著感慨的語氣說道：

  「兄長，你看到勇者的軍團了嗎？」

  「我只知道個大概。」

  埃文並沒有看到機場中的具體戰鬥，但僅憑那震天動地的轟鳴聲與子彈風暴的呼嘯，還有那些像是機械巨獸般的士兵手中的轉輪機槍，他也大概能猜到裡面發生了什麼。

  「很恐怖，真的，很恐怖。」

  蒂雅轉過頭，吊著的胳膊上打滿石膏，她表情嚴肅，認真地說道：「他們的戰鬥素養與我的薔薇之劍別無兩樣，但是他們靠著那些魔能槍械，還有一堆稀奇古怪的魔能科技產物，爆發出了遠超薔薇之劍的力量。」

  「果真嗎？」

  埃文皺起眉，眼中帶著些許不可置信，「你的薔薇之劍穿的是光輝甲冑，手中的刺劍也是用千萬次魔能衝擊下鍛造而成的，你的形容未免有些…」

  「哥，你不干軍團的，不理解很正常。」

  這時，拄著倆拐杖背上纏繃帶胳膊綁石膏腰間帶掛件的洛卡輕車熟路地蹦躂到二人身旁，深沉地說道：「你沒有看到那個場景，你不會理解的。」

  「我問過了，馬格南II型高射速轉輪魔能極強，一分鐘七千五的射速，打的是.50制式子彈。」

  早在托蕾亞口中打聽到了眾多情報的蒂雅抱著雙臂，心有餘悸地說道：「兄長，你不知道，當那數十把馬格南轉輪機槍同時開火的時候，我很害怕。我感覺我在面對毀滅級別的金屬風暴，稍不注意被卷了進去，就會粉身碎骨。」

  「雖然說，半神級別的元素法師可以施展出同樣規模的魔法，而且還可以隨意操控。但問題就在於，半神級別的元素法師一旦被近身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但那群人…」

  想到那些身披純黑色合金重甲，手持高強度閃光重盾，背後是彈鼓與轉輪機槍，腰間帶著把門板大劍的人形高達，蒂雅打了個寒顫，「我感覺他們使用轉輪機槍對付那隻怪只是單純的順手。如果那些怪物抗住了機槍的射擊，我就會強烈懷疑他們會一人一拳把怪物夯死。」

  「是啊。」

  一旁的洛卡長嘆一聲，感慨道：「那群怪物身上裝備的重量甚至都快趕上一輛魔能車，一百個人一起走到跟遠古巨獸復活了一樣。我當時趴在地上臉朝下還以為地震了，後槽牙都差點被地板震出來」

  半神級別的元素法師，可以施展出同樣的風暴，但他卻沒有任何的近戰能力，同時法師的身體脆弱，一旦有刺殺者偷襲，或要進行長途跋涉的急行軍，這些法師將會極大拖累軍隊的行進速度。

  「兄長，時代變了。」

  蒂雅作為刺劍的忠實擁躉，被那一瞬間的金屬風暴開啟了新世界大門，蒂雅拍了拍埃文的肩膀，沉聲說道：「看來我們是時候也用槍了。」

  「不行。」

  但讓蒂雅和洛卡十分驚訝的是，在聽到蒂雅的提議後，埃文突然表情一凝，果決地說道：「絕對不行。」

  「哥，這是為啥？」

  洛卡拄著拐棍，不解地問道：「我們的光輝科技明明比馬格南的那些技術更優秀，如果我們想，製作出來的魔能槍械只能比他們的更好，我們為什麼不能用魔能槍械？」

  埃文沉默了良久，他緊皺著雙眉，眼中晦澀難明。

  「不行，唯獨這個，不行。」

  一反常態的，最喜歡以理服人的埃文沒有給出任何的答案。他搖了搖頭，聲音沙啞地說道：「相信我，現在的我們不能接觸那些東西。」

  蒂雅和洛卡都怔住了，他們看向自己的兄長。這個永遠在自己犯錯後走出來教導自己，總是用一副無奈的表情幫自己處理所有問題的兄長，臉上滿是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疲態。

  「我知道了。」

  過了許久，蒂雅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她看向埃文，鄭重地說道：「我相信你。」

  「那我能咋辦？」

  看著蒂雅投過來帶著威脅意味的視線，洛卡艱難地用拐棍做了個無奈的動作，「雖然說自古尊老愛幼打中間，但你不用打我，我肯定是信大哥的。」

  「誰要打你。」

  瞥了一眼這個沒個正形的二哥，蒂雅沒好氣地說道：「你還是好好鍛鍊鍛鍊吧，堂堂塔里克半神職業者，差點被幾個普通感染者逼入絕境。」

  「你還說我？還什麼【金薔薇劍聖】你不是也差點被最大的那個打成傻子？」

  「要不是為了救你，我至於貿然出手嗎？」

  看著習慣性吵吵鬧鬧的弟弟和妹妹，埃文無奈地嘆了口氣，方才心底的壓抑也少了些許。他拉著二人，走回了自己的別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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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願您與金錢共享沉淪，銀爵大人。」

  鐫刻著銀與金之徽的高塔頂端，一個銀髮男子坐在嵌金長椅上悠然自得的喝著咖啡。白底銀邊的長袍上鐫刻著神秘而繁瑣的金錢圖案，在長袍的領口上，一枚銀色徽針折射著耀眼的光輝。外貌儒雅，滿是書卷氣的男人手持菸袋，輕輕地在桌子上磕了一下。

  「嗯。」

  男人的聲音很溫潤，同時又帶著些許讓人不適的冷漠。他看向一旁微微俯身的尹先生，開口問道：「宴會結束了？」

  「宴會的中途有病人作亂，埃文和勇者前往救援。」

  在得到回答後，被稱為銀爵的男人將菸袋放在鏤空的銀面桌上，輕笑一聲後對尹先生問道：「怎麼樣？接觸的那位。」

  聽到銀爵的問話後，尹先生的臉上顯露出敬仰的神情，「您說的沒錯，在見到我們三人後，勇者果然第一時間對我發難。我對他保證，商業教會在英南的限制全部向勇者的商會解除。」

  「他怎麼說的？」

  「他很滿意我的答覆。」

  尹先生站在銀爵的身旁，此時的他毫無方才那種鼠目寸光，被逼到絕境的模樣。他帶著自信與冷靜的神情，對銀爵說道：「銀爵大人，我們這次如果放開了對周離的商業限制，我怕會加深他對約旦的掌控力。」

  「所以我只是對他發起了口頭協議，我已經通知過英南的教會負責人，他們會利用口頭協議與落實到直面文件的這個環節，將合同的實施拖延至少三到四個月的時間，這段時間足夠我們將全部利益轉移，不給周離留下任何可乘之機。」

  說到這點，尹先生的臉上浮現出自信的神情。他對自己做的安排十分滿意，只是一句口頭承諾，卻換來了足夠多的反應時間，這足以讓他自滿了。

  「保持疑問，學會質疑，有點小聰明，這就是你尹天樂能成為商業教會教宗的原因。」

  銀爵沒有因為尹先生的隨意行動而大發雷霆，他笑了笑，略帶欣賞地說道：「尹先生，我問你，你知道在我眼裡，什麼人最為強大嗎？」

  「職業者？」

  尹先生微皺著眉，不理解為什麼銀爵會問出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

  「不，不是他們。」

  銀爵搖了搖頭，聲音不急不緩，「記住，食髓知味，永無止境。」

  「當一個人成為職業者後，貪念只會永無止境。品嘗了力量的滋味後，職業者只會想要權利，財富，名聲，想要更進一步力量。這樣的人，是能用金錢衡量的。而能用金錢衡量，在商業教會面前，連蚊蟲都不如。」

  伸出手，精緻雕刻後的銀幣被夾在他的指縫中，銀爵看著尹先生，淡淡的笑容沒有任何的感情，「那你說說，周離是凡人，還是職業者？」

  「他是…」

  如果銀爵沒有說那些話，尹先生自然會毫不猶豫地說周離是一個職業者。可在聽完銀爵的那些話語後，尹先生猶豫了。

  「他都不是。」

  捏碎手中的銀幣，銀屑化作點點星光落在桌面上，銀爵抬起頭，注視著那漫天繁星，眼中帶著別樣的神采：「他和我一樣，都是衡量價值的人。」

  「尹先生，不要小瞧他。」

  隨手拂去如灰塵般的銀屑，銀爵對一旁的尹先生說道：「你以為你掌控了一切，利用人性的貪婪把周離的所有舉動算計的一乾二淨，對嗎？」

  「當你產生這個想法的時候，你就已經輸了。」

  尹先生怔了一下，隨後，他的額頭滲出了細汗。

  在銀屑拂過的桌面上，憑空出現了一張信紙。尹先生對這張銀邊紙自然不會陌生，在教會中，用一枚銀幣作為祭品，就可以將這種紙張傳遞到任意一名教會成員的手中。

  在那張信紙上，一行字符格外刺眼。

  「勇者聯合商會已經與商業教會達成商業共識，建立緊密的商業夥伴關係。商業教會教宗尹先生表示，他將會與勇者商會共同擔負起重建約旦的責任，他表明一切阻撓約旦重建的因素，都是商業教會的敵人。」

  「我沒有這麼說！」

  尹先生大驚失色的看向銀爵，連忙解釋道：「我就是一直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沒有做出任何的承諾，也沒有落實到紙面上。」

  「五分鐘前，有一份錄音和一張照片擺在了英南的商業教會負責人的桌子上。錄音的內容是你的各種保證，照片是你與周離握手的合照。」

  銀爵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看著滿頭冷汗的銀爵，輕聲問道：

  「你還記得我們最喜歡用的商業手段嗎？」

  利用錯位照片，精簡到恰到好處的錄音形成輿論壓力，同時率先發聲搶占先機，致對方於不利的環境之中。

  尹先生自然是再清楚不過，因為，這些手段是他最常用，也是他最喜歡用的商業手段。不光彩，但十分管用。

  「勇者用起來，可比你熟練的多啊。」

  銀爵摘下單框眼鏡，臉上的笑容愈發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