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前輩恩怨暗影的奧秘

  在將整個樹林鬧騰得一片狼藉之後，渾身上下都被汗水和泥土覆蓋的菲利奧躲過最後的一束飛箭，狼狽地坐倒在菊子身旁的草坪上，喘著粗氣，說什麼也站不起來了。

  「才不到兩個小時就熬不住了嗎？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快啊，那好吧，妙蛙花、多龍巴魯托，你們也回來！」

  看著確實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法活動的菲利奧，菊子嫌棄地搖了搖頭，召回已經面有疲色的兩隻寶可夢，扭過頭去，獨自走向木屋，順便掩藏住自己眼中的驚艷之色。

  事實上，在最開始，她本以為這場帶有下馬威性質的訓練最多也就持續個一小時左右，而菲利奧堅持的時間，比她的預期要足足多了一倍之久。

  也正因此，訓練才進行到一半，林中的機關武器就已消耗殆盡。

  也就是多虧了耿鬼召喚而來的幽靈系寶可夢幫忙安裝，這才得以維持到此刻。

  按捺住自己的見獵心喜，菊子冷著臉說道：「休息五分鐘，然後準備做飯，我要去見個人，在我回來之前把午餐解決，還有那幾隻瀑布下面的小傢伙，給它們做好按摩，你不是高級培育家嗎？這點本事應該有吧。」

  話音未落，行色匆匆的老人就在多龍巴魯托的帶領下沖天而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和她一同離開的，還有已經把小夢妖揍得暈頭轉向的耿鬼。

  嘻嘻哈哈的紫胖子飛在老人身邊，嘴裡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它的眉飛色舞。

  「瑪奇……」

  跟耿鬼的歡天喜地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小夢妖的心力交瘁。

  如果說以前在娑羅，夜裡外出訓練回來的它是個小泥猴子，那麼現在的它就儼然是個腫了一圈還濕漉漉的小泥猴子，扁著嘴落到菲利奧懷裡，蹭了一身泥水。

  「菊子前輩下手還真重，都給我打懵了，你也差不多吧？」笑著捏了捏小夢妖苦兮兮的小臉蛋，菲利奧問道。

  「瑪奇！瑪奇！」

  夢妖聞聲而起，瞬間漲成了個小氣球，湊到菲利奧眼前，展示著渾身上下大大小小雖然不嚴重，但嘲諷度拉滿的傷痕。

  自打成為了娑羅市野生寶可夢的夢妖大姐頭以來，她還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單方面的挨打，一下都沒能摸到對方，甚至還被影子的戲法來回捉弄，有氣撒不出。

  不過轉念一想，它又高興起來。

  小小的氣球立刻縮成一團，牙關緊咬，甚至頭髮都攥成了兩個小拳頭暗暗使勁。

  絲絲縷縷的幽暗氣息從體內滲出，融入到周遭的環境。

  幾隻剛剛還在不遠處遊蕩的怨影娃娃和飄飄球搖搖晃晃地飄來，嬉皮笑臉地湊到夢妖身旁，圍著它來回打轉。

  「這是……你學會了？」

  「瑪~奇~！」

  驕傲地挺起自己的小胸脯，剛剛還如霜打茄子一般的夢妖立刻變得趾高氣揚。

  雖然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雛形，但只用了一個上午，在耿鬼粗放的教育之下，天資驚人的夢妖就將自己的霸主氣場更進了一步。

  哪怕此時只能吸引幾個實力很弱的寶可夢，但這確實與耿鬼那恐怖的幽靈軍團是同樣的路數。

  「你可真是太了不起了，小夢妖。」

  笑著伸手一攬，猝不及防的夢妖立刻被菲利奧摟到懷裡，使勁揉搓一番之後才讓它重新恢復了自由。

  「瑪……」

  「為了慶祝，今天中午我這把老骨頭就不休息了，給你們做一頓大餐！」

  「瑪奇~！」

  原本還想著稍微假裝一下生氣撒個嬌，一聽說有大餐，夢妖滿身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歡呼著朝菲利奧的臉上撲去，【抱臉蟲】神技蓄勢待發。

  然而，這一次它卻未能得逞。

  還沒衝到一半，一雙大手就將它牢牢鉗住，分毫也不能前進。

  「瞧你現在髒兮兮的樣子，不許往臉上跑，先去好好洗澡！」

  同樣是個泥猴子的菲利奧說出了讓小夢妖「無法接受.jpg」的殘忍話語。

  大大的鬼臉出現在小小的臉龐之上，用力一吐舌頭，露出幾分傲嬌的小傢伙轉頭就走，跑到水邊，還不忘掀起一捧潑到菲利奧身上。

  「嘩啦——」

  轉眼間，大小兩隻泥猴就變成了幾乎一樣的窘迫。

  「你這倒霉孩子，別跑！」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洗刷了周身的疲憊與怠惰，重新煥發活力的菲利奧一躍而起撲向背著身洗澡的小夢妖。

  水潭邊一陣嘈雜，接著就是無數湊熱鬧的寶可夢的接連加入，霎時間，已是一片兵荒馬亂。

  與菊子自己的冷淡不同，她的這些寶可夢到個個都是相當活潑的性子，與菲利奧的夥伴們還算合得來，包括那隻時不時就「嗷嗚」一口想要咬人一下的叉字蝠。

  「嘎啦嘎啦，先別玩了，借個火！」

  趁亂洗乾淨身上的污漬逃到岸上的菲利奧一聲高喊，卻被歡笑聲完全淹沒。

  足足過了好一陣，裊裊的炊煙才從河畔一波三折地升起，帶出陣陣的飯香。

  ——

  菊子去得快回來得也快，菲利奧這邊午飯才剛做好，她就帶著身後背了大包小包的耿鬼返回了瀑布。

  靈活的紫胖子在木屋內外閃轉騰挪，將一袋袋看著就有分量的東西放到屋裡。

  菊子施施然地坐在鋪好的野餐布上，夾了點熱氣騰騰的青菜放入口中。

  「……味道還算不錯，怪不得有人說你當培育家的天分比訓練家還高。」口味挑剔胃口也向來很小的老人微微點頭，看向隨著她動筷子而開始狼吞虎咽的菲利奧，「不過，這麼短的時間，還能把你這幾個小傢伙跟你自己都捯飭得這麼利索，還能做出一桌子菜，看來你上午的訓練量還不太夠啊，下午加練。」

  「誒？！」

  一口米飯還沒下肚，菲利奧愕然地抬起頭，正看到菊子似笑非笑的模樣。

  菊子細嚼慢咽，很是淡定：「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做飯和訓練怎麼能混到一起呢？只有吃好才能好好訓練啊！」

  「瑪奇！瑪奇瑪奇！」

  嘴角掛著飯粒的一人一寶可夢義憤填膺，引來一片響應。

  「耿嘎？耿嘎！」

  就連好不容易幹完活，顛顛地趕來開飯的耿鬼，在吃了兩口之後都迅速叛變，站到了菲利奧身後。

  「你倒是收買得快，這幾個貪嘴的傢伙也真是沒見過世面。」菊子啞然失笑，將碗放下，無奈地搖搖頭，「跟你們開玩笑呢，好好吃飯吧，上午不過是試試你們的功底，你不是想學我的這些技巧嗎？下午就讓你看個明白。」

  「呼……您可嚇死我了。」

  「瑪奇~！」

  長舒一口氣的菲利奧拍了拍胸脯，生怕不僅要挨揍還沒有飽飯吃的夢妖也驚魂未定，飄飄悠悠地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你們年輕人啊，還是好日子過慣了……」

  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夢妖誇張的做派和菲利奧寵溺的模樣，菊子的目光從他身上越過，看向遠處。

  「想當年，我和雪成他們一起在野外搞研究、做特訓，比起現在可是辛苦多了，有時候甚至還要雪成那傢伙做飯，他哪會做飯？最後也只能大家一起對付一口。」

  「我記得大木博士現在也是天天吃泡麵吧？網上有人說，他的實驗室里堆著起碼幾大箱泡麵呢，可惜沒能求證。」菲利奧一邊埋頭乾飯，一邊眨巴著眼睛，不著痕跡地八卦起來。

  菊子倒也不以為意，撇了撇嘴道：「誰知道呢？那個老東西就知道搞個花里胡哨沒什麼用處的圖鑑，也不知道還有幾成水平……他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好男人了。」

  菲利奧端著飯碗，含混道：「說不定大木博士這些年研究訓練互不耽擱，文體兩開花呢？」

  「嗯？」菲利奧的話讓菊子眉頭一皺，「你這麼替他說話，是覺得這樣的事情有可取之處嗎？」

  <div class="contentadv">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我只是想到一種可能罷了。」

  隱隱含著殺氣的目光讓菲利奧頓時想到了什麼，連聲否認。

  老一輩之間數十年的恩怨糾葛，誰參與誰不妙。

  見他誠惶誠恐不似作偽，菊子才面容稍緩。

  但這件事顯然沒有結束。

  因為……

  「作為訓練家，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什麼，不要把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當成主業，浪費自己的天分。那大木雪成就……」

  老前輩的長篇大論，在飯桌上就拉開了帷幕。

  而這一說，就不知什麼時候才結束了。

  ——

  等到收拾好午餐的殘局，兩人並坐在河畔，已經到了下午時分。

  難得說這麼多話的菊子也有些口乾舌燥，捧著一杯幾乎可以說是糖水的茶水淺淺地啜飲。

  在經歷了上午的高強度訓練之後，深知勞逸結合的她也並沒有要求菲利奧在下午繼續那樣傷身體的練習，而是隨手安排耿鬼帶著幾個小傢伙借著水流的刺激，做一些舒緩的放鬆訓練。

  一杯茶水飲盡，老人家的氣力也恢復了大半，抄起擺在一旁的拐杖，指了指訓練之餘也不忘扭著屁股搖搖晃晃的耿鬼，提點起身邊的菲利奧：

  「霸主氣場也好，其他的技巧也罷，你不要把它們想得太過特殊和強大，越是這樣，就越是求而不得。」

  「請前輩教我。」菲利奧恭敬頷首。

  「幽靈軍團也不過是這種能力的一部分，但它太過深奧，即便是我和耿鬼，幾十年來也只不過窺得冰山一角。你還年輕，也許有機會發現更多。」菊子的話說得輕描淡寫，「你的夢妖天分很高，不要用外在的形式束縛它，讓它自由地施展和成長，走出它自己的路來。」

  菲利奧微微歪頭：「自己的路？」

  「也對……我都快忘了，你是最近一年多才成長到今天這個地步的。」菊子笑了笑，皺紋也為之舒展，「現在的你還不著急這一點，就讓那小傢伙儘管釋放自己的天賦吧，霸主氣場是早晚能融會貫通的東西，我希望你們能學會的是另一個。」

  「您是說，剛剛耿鬼從夢妖影子裡取出東西的技巧？」

  菲利奧的雙眼閃閃發亮，滿滿的求知慾，對於上午時那個神奇的技藝，他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每一個細節。

  「沒錯，你要記得，影子是幽靈系寶可夢最好的戰友，利用影子的技巧，無論何時都是最重要的手段之一。」菊子微微點頭，將拐杖拿到身前，捏住一頭，在鬆軟的草皮上比比劃劃，「把影子作為存儲東西的空間，這是個很有趣也很精妙的用法，你掌握得不錯，但還遠遠不夠。」

  菲利奧正襟危坐：「實話實說，這是夢妖與生俱來的天分之一，作為訓練家的我反而是一知半解，請您為我解惑。」

  「你還算老實……不懂裝懂可是會鬧出大問題的。放鬆點，我問你，操縱影子的技能包括哪些？」

  飽經風霜的手按在菲利奧的頭頂上，老人一反常態，開始了循循善誘的指點。

  「最基礎的當然是影子偷襲，然後是縫影和黑夜魔影，最深層次的領悟應該是潛靈奇襲和反物質之神騎拉帝納的暗影潛襲，如果涉及到其他的能量運用，禍不單行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這是個談不上很高深的問題，菲利奧稍作思量就將答案道出。

  「你說的不錯，但還不全面。操縱影子的技能包括兩種，一種是對影子本身，一種是深入其中，你最拿手的禍不單行，就是在第二種的技巧上有所創新，相當不錯。」

  信手揉亂了菲利奧的頭髮，菊子費力地站起身，也不讓人扶，走到河邊，隨意地撿起一塊潮濕的小石頭，拋向菲利奧。

  「操縱影子本身，就像你用這塊石頭去砸人，也許強，也許不那麼強，但都是能被人一眼看出來的。」

  看著手忙腳亂接住石頭的菲利奧，老人忍俊不禁地笑了笑，陰翳的面容舒緩開來，隱約可見幾分昔年的風采。

  「但如果你深入其中，也許就能找到截然不同的運用方式，開闢出一條新的道路，這就讓人很難判斷了，對吧？」

  「您是說……耿鬼的技巧就是對影子本身的理解和挖掘？」

  仔細打量著手上的石塊，菲利奧若有所得。

  水面之上，原本正和耿鬼鬥智鬥勇的小夢妖，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一個閃身，從圓滾滾的紫胖子身旁閃過，飛到了菲利奧頭頂，穩穩落下。

  「它倒是個機靈的，知道說自己的事呢。」小夢妖閃閃發亮的大眼睛也很討菊子的喜歡，「那就先別練了，一起聽聽。」

  「瑪奇~！」

  「菲利奧，你應該知道，影子背面是一個全新且平行的世界，這幾乎是那些所謂的幽靈系專家們的『常識』。但實際上不是這麼一回事，沒有絕對的平行。」

  漆黑的拐杖輕輕敲擊在河灘上，發出聲聲響動，映襯著老人談及畢生絕學時的自豪與自得。

  「把影子作為自己的空間，這是一個很高級的用法，但還不夠。因為我找到了更高階的技巧，一個獨一無二的技巧。」

  菊子扶著拐杖，神采飛揚。

  「普通的幽靈系寶可夢不過能藏在一片陰影或異空間之中，固然不錯，但還差得很遠。我要把潛靈奇襲變成寶可夢的本能，把無處不在的影子，變成它們身體的延伸，影子所在的地方，就是幽靈系寶可夢所在的地方。這個技巧，我把它命名為【影子轉移】。」

  「影子……轉移？」

  菲利奧的眼中異彩連連，他猛然間想到了蘇芳島上那場震驚世界的激烈對決。

  那幾乎在絕境中反敗為勝的招式，將耿鬼與洞穴陰影融為一體的技巧，毫無疑問是她畢生所學的精華。

  如今看來，比起讓世人驚懼的幽靈軍團和近乎於化腐朽為神奇的死亡化妝術，也許這項幾乎觸碰到規則的絕技，才是她真正最得意的一項。

  「瑪奇？」

  看看自己下方圓乎乎的小影子，又看看忙不迭跑過來的耿鬼，夢妖可愛地歪了歪腦袋瓜。

  「沒錯，這就是我菊子幾十年潛心研究的真正底牌。」金色的長髮在微風中舞動，此時的老人就像回到了意氣風發的少年時代，「這世上，再沒有人比我走得更深入！」

  身材矮小且有些瘦弱的老人，此時此刻，卻比起那拔地而起數百米的巨型瀑布還要高大偉岸幾分。

  「耿嘎！」

  感受到相伴一生的老友澎湃的心緒，耿鬼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滿腔豪情，沖天而起。

  深邃的幽芒遮天蔽日，翻湧的紫黑色波濤縱貫於天地之間。

  如此，便是一位幽靈系大師真正的奧義。

  不是對強者的恭維，也不像先前那邊的調侃和揶揄，在一位真正推動了一個領域發展的長者面前，一切言語都是多餘的。

  醉心於戰鬥，醉心於自己鍾愛的幽靈屬性，一生為之耕耘的她，毫無疑問，當得起任何人的一聲大師。

  那份追逐極限、探索新路的豪情，以及付諸自己一生心血，將它化作真實的氣魄，哪怕是性格憊懶的菲利奧也不由得深深動容。

  「瑪奇……！」

  靜靜趴在菲利奧的頭頂，死死抓住他的頭髮，小夢妖目不轉睛地盯著天空之上恣意揮灑豪邁氣魄與舉世罕見的強大力量的耿鬼，心中暗暗下定決心。

  在成長的道路之上，越過一道道關隘，超越一個個曾經給予過自己指導的良師益友之後，它再次找到了一個更強大的目標。

  「……呵。」

  眼角的餘光掃過菲利奧和夢妖寫滿專注的面龐，菊子因激動而緊繃的神情也在欣慰中鬆弛下來。

  她很確信，妹妹到訪時的戲言，會變成毫無疑問的現實。

  面色一肅，嚴厲的導師再度發出喝令：「好了！該講的都已經和你們講過了，現在休息的時間結束，開始訓練！耿鬼，把之前買的東西都拿出來！」

  於是，本應當稍稍放鬆下身心的下午時光，因為老人的欣喜而再度變成了嚴酷而充實的訓練。

  老派訓練家表達情感的方式，總是與當代人有所不同。

  天河倒灌的瀑布將訓練的聲響遮蔽，只有那幽暗的陰影在罕有人至的群山間蔓延。

  帶著殷切的期盼和熊熊的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