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6章 江湖險惡

  即便是一樣的環境，一樣的地方，但每次來的心境總會差強人意。

  他曾經在這裡殺過人，也救過人。年輕嘛，總有一股豪情壯志、懸壺濟世的理想；再回首看，當初的熱血顯得很幼稚，當初的憤世嫉俗宛若翻不起絲毫浪花的水滴。他明白了，原來自己沒有那麼重要，原來他誰都改變不了；如今他試著去改變自己，不為做一個世人稱頌的好人，只為做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人這一生，最難認清的就是自己，總覺得超脫世俗多以，總想去尋找存在感；向世人展示他不一樣的人生經歷，獲取金錢、地位、名聲…到頭來卻成為一個人人厭惡的存在。有一天，他突然明白了，原來自己才是小丑。

  通往白山公館的山路上，一輛黑色的汽車在努力攀岩，經過幾次嚴格的檢查汽車停在正門口。身著軍裝的士兵抱著機關槍在警戒，打開車門走下車的一刻，看到神色複雜的任學坤從院內出來。

  也許，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自己，並沒有第一時間搭話，褚文昊也沒有跟他交流的意思。今早共黨辦事處危機已經解除，他不覺得虧欠誰，同樣不覺得事情是他造成的。如果他死了鬼子就能回老家，世界就能大同，他不會介意試著在死一次。可惜，即便把他挫骨揚灰你還是你，淹沒在歷史某一個犄角旮旯里悲鳴的臭蟲。

  雖然中統副局長職務摘掉，人員都撤回去，還是有許多對他戀戀不捨的人想繼續跟他。千萬不要誤會，主要原因是他太豪爽，平常需要敲詐盤剝才能獲取的金錢，如今只要站在那就唾手可得，嗯，這就是最重要的原因，金錢的魔力。

  劉鰲從包里取出國黨軍事委員會簽發的探視令遞給任學坤，「褚局要見兩個新收押的日本間諜，這是辦公廳簽發的提審令，馬上把人提出來安排一間私密房間，等待盤問。」鮮紅的鋼印清晰可見，這就是命令，你不想遵守只能自己制定規則。

  任學坤接過後認真審視，上面並沒有軍統的鋼印，也就是戴春風沒有簽字署名。

  「不好意思，白山公館關押的都是重要人犯，按照規定提審重要人犯需要處長或局座簽名才允許。辦公廳的軍令我不能承認，不要誤會，只是按照規矩做事。兩位想提人請出示相應手續才行，當然電話通知我一聲也可以。」

  '組長，電話。」

  院裡下屬沖門口的任學坤喊道，「兩位稍等，」告罪一聲去接電話。原本以為是戴春風的電話，沒想到是正牌局長何耀祖親自來電。老何如今什麼級別？國黨二級上將，兼任侍從室主任、軍統局長、辦公廳主任等等，可謂上天寵兒，校長對他深信不疑委以重任。

  「是！是！」任學坤只剩立正答是。

  掛掉電話神色凝重，搓著手考慮要不要給劉樂醒去個電話，按說沒必要，局長都發話了還那麼多事。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嘛，謹慎無大錯，踟躕後提起電話撥打出去，「處長…」

  「你說什麼？褚文昊要提審日本間諜！」

  遠在山下的劉樂醒以為自己耳朵壞掉，軍統人犯幾時輪到中統審訊了?就算審，也不能讓一個漢奸去審一個日本間諜。

  「攔住！給老子攔住，堅決不能讓他見日本間諜！」

  「可局長親自下令，他還有辦公廳提審的手令…」

  「我管誰下令！總之沒有局座親自開口，誰都不行！你把人趕走，就說老子不同意，有本事讓他來軍統見我。」

  「是。」

  任學坤掛掉電話後出門，「對不住兩位，我們處長說日本間諜事關重大，沒有局座的手令不允許提審。兩位請回吧，白山公館屬於軍事禁區，繼續逗留不合適。」

  劉鰲瞪大眼睛甩了甩手令：「看清楚，辦公廳何主任親自簽發手令，你們軍統局長說的話不好使啊？」

  「我說了，沒有局座親自簽發手令不能提審。」

  劉鰲瞪他一眼，真是臭屁。

  「褚局…」

  褚文昊抬手阻止他說話，掉頭回到車裡靠在車後閉眼道：「下山。」自始至終沒跟任學坤交流一句，誰都知道抬抬手的事情，搞得這麼麻煩可謂忠於職守。任學坤望著離開的車子，心裡總覺得不踏實，這是他第二次折了褚文昊面子，心中有火可以理解，辦事處的事情他認定是褚文昊在裡面搗鬼。一句話的事，差點讓組織陷入輿論漩渦，豈能不恨！

  褚文昊直接讓劉鰲開車到黃山，提不提審日本間諜都無關緊要，只是演場戲給白箬看看，意思自己把情報收回來了。製造一份偽情報傳遞迴上海，日本間諜的死活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直接來到老陳辦公室，做戲也要專業點。

  必須有紅頭文件，附帶美國方面簽字跟國黨鋼印才行。這方面中統來做更專業。

  「哦，這麼快，談好了？做戲也要專業點，我這還沒準備好。」

  陳祖濤見他來從辦公桌後面繞出來，示意秘書：「泡茶，再去催催一組讓他們把膠捲儘快送過來。」

  「是。」

  褚文昊沒說話只是笑笑坐在沙發上掏出香菸點燃抽了起來，跟在身邊的劉鰲卻語氣詰責開口了：

  「陳處長，我們去沒見到人，軍統的人揚言沒有戴春風手令誰的命令也不好使。」

  「多嘴，你先出去。」

  「是。」

  室內只剩兩人，老陳聽到後首先是愣杵，旋即臉上掛上一抹詭異笑容。

  「也是，這軍統一畝三分地只有他戴春風說話好使，即便是委座開口都未必管用，何況區區一個正牌局長。」老陳夠壞的坐在旁邊翹起二郎腿，「你放心，一會我幫你去問問何局長，他的命令到底是放屁呢，還是放屁！」

  「算了，其實不見也無所謂。戴春風本身就牴觸，害怕破壞他的完美計劃，可以理解。」

  「這是兩碼事，你甭管了這事我來處理。」還別說，自從褚文昊離開軍統，尤其是在北圻的貢獻，讓陳家對他刮目相看，加入中統後更是大為改觀。不僅賺的盆滿缽滿，還在國統區夯實了自身實力，更是一掃往昔被軍統追著打的狼狽局面連續立了幾個大功勞。毫不客氣的說，黨國如今能從緬甸獲取無數資源跟他吸收褚文昊進中統有莫大關係。所以在對待他的態度上，從以往恨不得打死他，轉換到如今看到後很親切，甚至要替他打抱不平，不得不說是一種兩極轉換。

  「黨國軍事委員會下達的調令到達陝西，各方面整合後動兵到肇慶要在本月底才能完成。還有六天時間，也不著急傳給日方，在等三天大軍開始行動，駐守武漢的小鬼子指定把消息傳到南京。日方想知道原因內部獲取的可能性很小，也只有通過你來探尋，到時你在把情報傳遞迴去更具備時效性。」

  「軍統什麼時間安排人去澳門我不知道，中統篩掉的人員一星期後抵達。雲南飛虎隊總要遮掩一二，直接安排自己的轟炸機到澳門上空扔兩顆炸彈，三天後吧，嚇唬嚇唬小鬼子，讓情報更具威力。」

  「既然軍統不讓你見日本間諜，你就來個三顧茅廬讓黨國看看戴春風如今威勢，也讓你那小秘書領會點知遇之情，匯報的時候可能會誇獎你，爭取個好職位。」

  閒聊時，秘書進門把偽造好的兩個膠捲送來。

  「吶，保證專業，憑你那秘書查不出真假。上面有跟美方的具體合作計劃，以及一份粗略的戰略推進計劃。我想小鬼子還會找你搞清楚具體詳細的戰略部署，到時候你可以狠狠敲一筆，我給你協調製作，等參謀部做出計劃書可以給你送過去。」

  褚文昊聽到微愣，「不要送給我，要藏在參謀部裡面，等日本間諜去盜取時人贓並獲，把潛伏在高層日特在篩一遍。我看還是制定個詳細計劃吧，一勞永逸，今後也不用提心弔膽。就算不抓也要知道，或許留著能幫幫忙，這次無疑是個好機會。我也不能留在山城很久，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次中統立功的好機會。」

  老陳端著茶杯越聽越靠譜，喜上眉梢：「好！好！好！」連續三個好字出口，語氣親切道：「文昊啊，你真是心思靈巧，懂得創造機會迎難而上。而且足夠體現你一心黨國的忠誠度。很好!」激動的老陳起身踱步，低著腦袋面帶笑容摩拳擦掌在哪意淫，這不失為一個打擊軍統士氣，重新奪回主動權的一次機會。

  他心裡恨當初中了戴春風的奸計，讓中統從神壇跌落。幾年了，受欺負看臉色不算，還要夾著尾巴做人，他早就受夠了！這次一定要換回委座對他的信任，今後在沒有戴春風囂張的機會。

  「文昊，這件事我來做，你只管演戲、敲詐勒索。等時機成熟一舉把潛伏高層的日特剷除，到那時候你也功不可沒，功不可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