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立場各異

  「任司令此話恕褚某不敢苟同。誰會帶著五萬士兵潛伏？那要肩負何等任務，總不能瞅准機會把日軍大本營炸掉。何況就算有跟我也沒關係，職責所在而已，牽扯國共方面沒有商談餘地。」

  任道源聽罷淡淡一笑，他不明白褚文昊到底打的何種心思，是要當漢奸忠心日本人，還是打算潛伏內部來收拾叛投的士兵。

  目前來看，他讓女兒送褚文昊一套豪宅起到作用，沒有在建國軍內部挑刺。

  要杜絕今後發生保安團類似事件，不知道褚文昊胃口多大。

  「話說的沒錯，事情做起來要委婉一些，何行健、孫長江手中掌握著十萬兵力，就算日本人也要給些面子。這些兵打國共可能差點，但讓褚老弟受些苦難輕而易舉。話不妨說明白，維新政府成立兩年，表面上看一切都跟國黨別無二致，軍政部門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實則有天壤之別的差距。」

  「細節我不說，太高也不說。單說這些長官帶領士兵投靠維新政府，有的士兵知道，有的士兵不知道。不管知不知道木已成舟，只能堅持下去，想要唱高調做烈士，就會無形中得罪那些真心想投靠的。」

  「為何會掉轉槍頭投靠呢？理由很多，也許看不到希望，早早規劃未來。在他們投靠後突然覺得生活比之前好幾百倍，有錢花，有女人睡，有種從地獄到達天堂的感覺。兩年時間雖然不長，卻能完完全全改變一個人，一堆人的思想，原本只知道當兵吃飯賣命，突然開竅，覺得生活就應該如此，不在乎世俗禮法，不在乎祖宗規矩，坦然活著，想怎麼活怎麼活，釋放自己心底最原始的欲望，所以他們墮落了。」

  「正因為墮落，把公序良俗拋之腦後，開始伸手。方法很多，總之能賺錢就不會拒絕，一個人不敢做的事情那就多拉幾個人，就這樣，日占區到處瀰漫著瘋狂。」

  褚文昊認真聽著，看看他有何高見，李志群主動給倒酒，擱平時他見不到這些長官。七十六號在南京影響力很小，可有可無，副主任沒啥牌面。

  任道源端起酒杯淺嘗輒止，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說句老弟不信的，我經常到各省巡視，會看到一副奇景。一群漢奸帶領地痞流氓在街上亂逛，他們敲詐勒索，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相比日軍不遑多讓，甚至更厲害。」

  「日軍士兵紀律嚴苛，為安撫民眾不會刻意去做什麼，除非有國共兩黨的人搗亂。其餘都是所謂的漢奸土匪在做，老百姓恨鬼子更狠二鬼子。」

  「他們的世界得到解放，只需要尊重日本人，民眾根本無需在乎。你在看，在天堂里享樂的人怎麼可能願意重新回到地獄呢？真去當烈士，回到國黨當炮灰？吃著硬邦邦的乾糧，每天髒兮兮腦袋時刻別在褲腰帶上，不知哪天身死道消？一切一切都變了。」

  「老弟想懲治紀律，等同跟二十萬士兵對抗，他們會玩命保護現有的一切。這裡不是山城，沒有完善的律法與道德底線，只有在日本人監控下瘋狂屢奪民眾釋放本性的惡狼。」

  「日本人為何遲遲不成立憲兵司令部？放縱，他們在有意放縱。是的，目前來看效果很好，除非天塌地陷日軍敗退，才會收斂，不用誰去督促。」

  「老話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老弟不僅斷人財路，還要刨人祖墳，此舉形同熱鍋滾油，炸了。很快日占區各軍長官會收到消息，報團取暖維護自己利益，不明著殺你，也要拿下你。一封書信搬不到你，就用二十萬，甚至更多，你要相信國共掌控的民眾只有三分之一而已。很多事日本人做不來，需要他們去做，說白了需要壞人，你把壞人都變成好人，那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這是壞的一面。」

  「當然也有好的一面，那一面呢？」任道源頗有深意道：「二十萬士兵牽扯二十萬家庭，家人有的在山城有的在共黨後方，但多數在日占區活的相對可以。這些家庭中不排除有真正擁護國共的，那會怎麼辦呢？會主動幫助國共兩黨人員獲取情報，甚至輸送各類物資。他們身在曹營心在漢，無時無刻不想著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可為了能貢獻一份力量不得不留下。」

  「既然留下，就不能標新立異，與眾不同，那很容易暴露。所以花天酒地欺男霸女的事情偶爾需要去做，叫不得已而為之。」

  「說不定褚老弟今天抓的人裡面就有真正想幫助國共的，卻百口莫辯，私通亂黨可能罪過更大。」

  「另外，最重要一點。拿保安團來說，多數出身忠義救國軍，也就是跟軍統一家，既然是一家人，南京的軍統人員會主動聯繫、勸說，暗中幫助軍統做事，收取情報，獲取各類物資。」

  「以馬鞍山胡俊為列，他經營各類生意，戰略物資也能搞到。不管是發財還是真心幫忙，總歸東西到了國共人員手裡，間接或者直接提供幫助。你能說他們一點貢獻沒有嗎？倘若都按照褚老弟這般循規蹈矩，到底是幫忙還是害人？」

  「胡俊死了，國共費勁周折鋪設的交通線徹底廢除，在想建立難上加難。」

  「維新政府跟軍隊一樣，中間摻雜著各類身份人群。有共黨，有國黨，老弟一桿子打到底，事情可能朝著不可扭轉的壞方向發展。既然走到這一步就要學著為自己某身，將來有退路可言。」

  任道源一番大道理說完靜默喝酒，同時悄悄觀察褚文昊反應，卻見他從容淡定，絲毫不慌，讓他有點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覺。

  褚文昊側頭詢問李志群，「李主任覺得任司令所言有理否？」

  「哈哈、」李志群苦笑：「我這點道行哪敢品評任司令真知灼見，字字珠璣，一針見血，夠我消化半月之久。」

  「哈哈哈……」任道源笑了，覺得李志群果然很上道，怪不得風生水起，有前途！

  「老弟以為如何？」

  褚文昊轉動著酒杯瞅了一眼場內漸漸舞動的眾人，「任司令言之有理，可出發點有問題。」

  「哦，哪裡有問題？」

  褚文昊點了點桌面，「首先這裡是南京不是山城跟共黨後方，其次我是以德軍顧問團身份來此，被板垣委任憲兵團長，職責並不是搞內部紀律，目的是查除任司令剛剛言及那些身在曹營心在漢，跟國共兩黨合作的人。說白了，在抓捕兩黨潛伏人員基礎上，清理內部心思不靜之人。我的理論很簡單，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沒有什麼身在南京心向山城，這類人要清除。」

  「任司令剛剛言及，完全把我當成國黨潛伏內部的軍統特務在說教，立場就搞錯了。墮落不墮落，那是另一碼事，他要幹什麼跟我沒關係，正因為裡面有這麼多心思不正之人，我才會抓。」

  「比如胡俊，私自倒賣戰略物資給國共人員，難道憲兵團要聽之任之，不管不顧？」

  「維新政府裡面我管不到，但軍中是職權所在。至於所謂的敵對，沒關係，有本事他們就來殺我，門口我安排了一百名日軍跟隨，讓我看看這些叛軍有幾分底氣與能力殺人。任司令不妨告訴他們，最好想想辦法多殺點，南京城內有十幾萬日軍，哪天殺乾淨了他們就真的成為功臣了。」

  一番話噎的任道源差點過去，這會算看清楚了，褚文昊不想國黨潛伏特務，眼下架勢完全不對嘛，哪有一個勁抓國共人員的潛伏者，擺明了成為鐵桿漢奸。

  「咳咳，言之有理，言之有理，看來是我多慮了。」褚文昊說的對，憲兵團里有兩百鬼子，在南京，誰敢打鬼子注意，更不要說火拼，看來要跟老何說說，莫要亂來。

  「今晚良辰美景莫要辜負，褚老弟自便我還有事，改天請老弟到家裡坐坐，到時再聊。」任道源起身告辭離去。

  李志群聽出點門道來，試探問：「褚老弟，真打算一條路走到黑，跟國共勢成水火？」

  褚文昊笑道：「不然呢？難道李主任指望我繼續跟國共合作？本來我想抓胡俊審訊一番，看看他有沒有倒賣物資給國共人員，可惜了。」

  「呵呵，老弟果然忠心，果然忠心。」李志群尷尬回了一句，腦海里胡思亂想，看來蚌埠的物品要儘快放行，經過褚文昊一鬧，串聯的共黨定知道大事不妙都躲起來，想抓也抓不到。

  尋思間，終於等到要見得人出現。眼睛釋放一抹亮光，沒錯，中央醫院負責人桔山大澤進門，跟在幾個面容嚴肅的長者身後。

  眼神在人堆里尋找，他在找吉川。他需要觀察清楚誰跟吉川關係不錯，通過他來操縱吉川，自己貿然接觸很容易出問題。

  是他嗎？

  褚文昊掃到一名身材矮小、精瘦，臉色蠟黃，看上去一陣風能把他吹倒的年輕人。

  衣服穿在他身上顯得不倫不類，長相跟項頂天有點像，跟個獼猴一般。抻頭抻腦，眼神靈動在場內女人身上打轉，果然酒色不分家。

  「褚老弟……」李志群連喊三聲見褚文昊呆愣望向進門一群人。

  「啊～哦，李主任何事？」

  「喝酒。」

  「哦哦哦，好，乾杯。」

  李志群又不瞎，好奇問：「褚老弟認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