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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陰武子與智武子

2023-12-27 19:52:46 作者: 榮譽與忠誠
  晉國並不是沒有相似的例子,甚至還不少。

  現在的元帥、執政和中軍將欒書,他就是被郤克從排位靠後的卿位,直接像是竄天猴似得提拔,一躍成為中軍將和執政大夫。

  這樣算起來的話,欒書提拔中行偃為上軍佐,其實已經算是很克制了?

  然而,並不是!

  欒書成為「竄天猴」時已經五十多歲,之前被壓製得太狠,好幾次明明該晉升卻滯留原職。

  他在過去的履歷中沒少獲立功勳,對國家也有建言之功。

  正是因為這樣,郤克要死前火速提拔欒書雖然遭到趙括和趙同的強烈反對,還是得到了其餘的「卿」認可。

  中行偃不一樣的。

  他除了有一個好的家世之外,擔任要職的資歷為空白,沒有為國家流過血,甚至連建言的功勞都沒有。

  最重要的是中行偃實在太年輕了!

  這麼一個二十多歲的人成了上軍佐,不出意外十年到十五年之後會成為中軍將、執政和元帥。

  三十歲到達人生的巔峰,身體健康能在那些職位上幹個三四十年。

  要是中行偃過去能有點什麼成績,大家多少還能有所期待,可是並沒有啊!

  一個令人看不出有什麼才幹的人,會占據高位長達三四十年?

  一些有公心的貴族,仿佛看到了晉國墜入深淵。

  有向上爬志氣的貴族,他們的心氣一下子泄了個乾乾淨淨。

  以前家世好就有光明的前途沒錯,可是還知道看看有沒有才能。

  現在?

  呵呵!

  卿位變動和落實的消息傳達全國,隨後傳遞到各個諸侯國。

  晉國的大部分貴族一度陷入迷惘之中,反應過來則是開始巴結中行氏。

  那可是一條抱上就是三四十年的粗大腿,不趕緊巴結,是不是傻?

  各個諸侯國的反應分為兩極化。

  一些認為中行偃的橫空崛起,只要中行偃不是太差勁,至少能夠讓晉國有個三四十年的穩定。

  另外一些則是看到欒書的操作,判斷晉國「卿」之間的矛盾將加劇。

  不管是哪一個,親善晉國的諸侯國感到憂心忡忡,卻是什麼都做不了。

  對晉國持有不滿態度的諸侯國,聰明的已經開始在做準備,等著晉國發生內亂,自己就能放手去干之前想干又不敢做的事情。

  在一種說不上來是人心惶惶或者迷茫的整體氛圍下,呂武來到智罃府宅進行拜訪。

  智氏的家臣進行迎接,並將呂武帶到智罃處。

  地點是在一處池塘邊。

  這個池塘的周邊沒有什麼建築物,除了一片青草地之外,就是幾棵模樣不怎麼樣的樹。

  呂武過來看到的是智罃在一邊釣魚,又一邊已經自己喝上了。

  大白天喝酒這種事情,很難在有實職的貴族身上看到。

  他們需要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應付隨時可能發生的突發事件。

  智罃白天就開始在喝酒,能夠想像他的心裡並不好受。

  「來了啊?」他指了指旁邊的坐蒲,眼睛繼續看著浮標,很是懶散地說:「陪我釣魚吧。」

  呂武聽出智罃說話的語氣多了往常不會有的助詞,一言不發地走過去坐下,再拿起旁邊的魚竿,熟練地先給魚鉤上魚餌,順著勁一甩,帶線的魚鉤落到小池塘,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這裡除了一名老僕,沒有其餘的下人。

  老呂家的武士和隨從各有安置,該是什麼待遇就是什麼待遇。

  由於不是什麼活水,小池塘的水看著並不清澈,有著比較明顯的泛綠。

  裡面沒有什麼蓮藕或是荷花之類的植物,只有池塘畔非常常見的雜草或野花。

  現在還沒有誕生什麼園林藝術體系。

  再是位高權重,府宅裡面即便有樹木或花草,一般都是天生地養。

  兩個人就盤膝坐著,長久沒有說話。

  智罃一直盯著浮標,看浮標一再下沉上浮都沒被提竿,就知道他的心思並不在釣魚上面。

  呂武則是很放鬆,偶爾掃一眼浮標,更多的時候是手撐著下巴,半眯著眼睛,看似在享受難得的閒暇。

  智罃可算開口說話,一問就問在點子上,道:「你未曾拜訪伯游?」

  伯游是中行偃的表字。

  沒錯,現在就已經有表字。

  只不過,平時沒什麼人會稱呼誰表字,一般就是親族之間喊喊。

  「我來新田為溫季所邀。」呂武對誰都沒有隱瞞這個,又說:「不想時值卿位變動。如今此狀,未面見溫季,實不宜拜訪上軍佐。」

  智罃的表現很平淡,先「唔……」著拉了一個長音,才說道:「溫季有大才,謀楚尤甚。」

  這是在誇獎嗎?

  亦或是在為郤至鳴不平?

  要知道一點,上一次弭兵會盟的晉國陣營出力最多的有三人,士燮和元華(宋國右師)得了名聲和實惠,該是郤至的功勞卻被抹掉了。

  「溫季曾言,與楚爭霸久時,非一兩代人可分勝負。」智罃看上去更加懶洋洋了,甚至還直接丟開魚竿,來了個四肢伸張的平躺,說道:「你可知老夫謀楚之策?」

  講真話,呂武並不知道。

  他看到自己那個浮標在上下浮動,沒有提竿收線,只是很穩地繼續手持魚竿。

  「楚在南,疆域何其大,屢次相爭我等已盡全力,楚卻未必。」智罃拿起旁邊的酒爵一飲而盡,繼續說道:「與楚爭霸非一朝一夕之功,應先疲之,尋機一戰滅其膽氣,使之屈服。」

  他認為只能在精神層面讓楚國屈服,壓根就無法將楚國滅掉。

  想要辦到的話,前提是要先將楚國折騰得疲勞不堪。

  這樣一來的話,會是你來我往的長久征戰,晉國需要早做準備。

  呂武並不愚笨。

  他好像記得楚國是春秋初期滅國最多的國家,才能擁有幅員那麼遼闊的疆域。

  而似乎,楚國還羈糜了大量的蠻族?

  這些蠻族早被楚人給打怕了,未必會有多麼聽話,卻不敢輕易給楚人搗亂。

  呂武認同智罃的一個說法,對上楚國壓根不是一場戰爭就能徹底分出勝負,絕絕對對會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

  這一點其實早被證實了。

  晉國成為中原的霸主國之後,帶著眾多小弟跟楚國已經打了半個世紀,還是看不出什麼時候誰會讓誰先受不了,進而認慫表示屈服。

  因為楚國的疆域面積太大,交通不便,再加上不是所有貴族都對楚君(他們自己稱王)都能聽話,從而也就導致很難將力量全部集中起來。

  楚國每每跟以晉國為首的中原集團開戰,動用的力量只是國家的十之三四,更多的時候甚至還要低下。

  要是楚君能集中所有力量北上,晉國會怎麼樣先不提,南方以及東南的諸侯國還能剩下幾個就不好說了。

  呂武還從智罃的話中聽出了一點。

  晉國與楚國的交鋒才是主要舞台。

  與其他國家交鋒,功勞再大也只是「次等」,得到的獎賞,與在楚國身上立功是不一樣的。

  所以,能不能在與楚國的交鋒中,有出彩的表現才是關鍵。

  智罃從頭到尾都沒看呂武,也就看不到呂武一臉「悟道」了的表情。

  他問:「你可有勤練射術?」

  幹麼!

  練射術,再去與養由基正面剛嗎?

  呂武早就發現自己在遠程攻擊技能上沒有任何的天賦,屬於怎麼練都是隨緣的命中率,早早就放棄掙扎了。

  「宋君病逝了。」智罃現在的思維好像比較散發?他慢悠悠地說:「右師元華如願以償,執掌宋國國政;左師魚石為首的桓氏宗族久有謀政之心,無奈共公在位,不得其手。今見共公去世,欲乘機起事。由於謀事不密,走漏風聲,被以華元為首的戴氏宗族逐出宋國。」

  呂武發現自己只知道元華,壓根不知道魚石是哪根蔥。

  聽到什麼右師和左師,他必須承認自己搞不懂是個什麼官職。

  其實,宋國執行的是殷商的制度。

  這個也是周王室分封列國一直不待見宋國的原因之一。

  右師就是右丞相。(相當於元帥+執政)

  左師則是左丞相。(副的)

  殷商以右為尊,掌權的就是右師,左師就是個空有名份卻沒實權的備胎。

  智罃講宋國的事情就一個意思,南方這個小老弟亂起來,還有貴族逃亡去了楚國,說不定楚國今年會攻打宋國。

  要是楚國真的攻打宋國?

  晉國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宋國因為不敵,而倒向楚國的局面發生,必然是要出兵南下幫助宋國。

  這麼一搞,弭兵會盟就等於白幹了。

  呂武聽出弦外之音,說道:「楚亦需修生養息。若非如此,攻衛之時,為何色厲內荏?」

  兩人在這邊坐了那麼久,又交談了有一會,智罃還是第一次轉頭看向呂武,臉上帶著驚奇,說道:「楚國色厲內荏?」

  「楚若有餘力,晉國攻打秦國便該出兵。」呂武就事論事,說道:「懲戒之戰耗時日久,足以使楚有所動作,然卻無所作為。」

  上一次楚國出兵攻打鄭國,完全是鄭國先去攻打楚國的忠實小弟許國。

  楚國出兵之後,鄭君跑路跑到一半就先讓人回去投降了。

  後面,楚國侵入衛國境內,看似聲勢浩大卻沒有大肆侵略,城池都沒有打下一座。

  明眼人都能看出楚國是不想將衛國逼得太狠,側面也證明不想與晉國爆發大戰。

  智罃以前還真不知道呂武有這種正治眼光,詫異道:「老夫眼拙,不想你武勇過人,尚有此智慧。」

  呂武:「……」

  這好像也不太需要什么正治眼光,懂點邏輯去「以偏概全」就能推斷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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