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頭

2023-12-27 18:57:02 作者: 春風榴火
  肖屹打量著他, 感嘆道:「你這也太特喵的性感了。」

  「性感?老子明明走的鄰家男孩清純風。」

  肖屹看著他緊繃的胸口那兩點若隱若現的凸起, 嘴角直咧咧:「好清純的男孩。」

  沒眼看。

  夏沉光也感覺自己這樣…有點不太合適,周圍好多女生都看著他偷笑呢。

  他不想給夏驚蟬丟人現眼, 主意打到了肖屹身上的寬鬆衛衣上:「要不咱倆換換, 你體格比我小點, 穿襯衣指不定合身。」

  「誰要跟你換,你這衣服皺的…」

  「還是不是兄弟了!」

  林照野見他倆磨磨唧唧走在後面,皺眉催促道:「快點,聽說禮堂人數滿了就要限流,不給進了。」

  「急什麼。」

  「你女兒的演出, 你不急啊?」

  「我急不急不重要, 你急個屁。」夏沉光笑著調侃, 「又不是你女朋友。」

  「你看你, 思想複雜, 我和小夏同學那是純純的真摯友誼,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

  「你猜我信不信。」

  肖屹終究耐不過夏沉光軟磨硬泡,和他換了衣服。

  雖然他穿肖屹的運動衫也有點顯小, 好歹比剛剛緊繃的襯衣好多了。

  無論如何,今晚是他女兒第一次登台演出,必須注意細節。

  他嚴肅地叮囑幾個男生:「進去了都安靜點,演出的時候不許歡呼, 不許吹口哨, 不許放屁, 聽到別人鼓掌了再鼓掌,進去前挨個噴香水,別給我女兒丟臉啊。」

  「知道了!」

  ……

  後台,夏驚蟬坐在化妝鏡前,緊張得幾乎手抖。

  假睫毛貼了半晌也貼不上去,只能讓其他的女生幫忙。

  越是緊張,就越容易出現各種狀況,譬如她租的那件黑色小禮服,明明試裝的時候都沒問題,偏偏要登台演出了,小禮服總是往下掉,露出白色抹胸片。

  可能是抹胸片尺寸沒撐起來,即便勉強穿上,只怕等會兒演出的時候,萬一掉下來,不是出洋相了嗎。

  小姑娘急得額頭鼻尖都滲了汗,妝又花了。

  越是狀況百出,越緊張,她甚至想放棄了。

  不行,真的不行.

  她根本不適合這種拋頭露臉的場合,不適合站在聚光燈下…

  夏驚蟬煩躁得不行,扯著黑色蕾絲小禮裙走出化妝間,迎面看到一直等她的許青空。

  他倚在走廊的欄杆邊,姿態閒散,修長瘦削的手裡捧了一顆球,漫不經心地掂著。

  「你怎麼來了?」

  「你說我怎麼來了。」

  這麼重要的日子,許青空當然要過來,不僅看演出,還要一直陪著她直到演出結束。

  「什麼時候登台?」他問。

  「不知道,我…我在想要不要撤了。」

  因為窘迫,小姑娘臉頰泛著紅,額間滲著汗,「衣服有點…不合身,現在也沒時間換了。」

  許青空注意到她一直捂著胸口,皺眉問:「怎麼不合身?」

  「就…有點大了,怕等下子登台的時候,胸口這裡掉下去,抹胸墊兒就露出來了。」

  那她直接換個星球生活好了。

  許青空走過來,拉開她的手,拎了拎她確實有點顯大的黑色蕾絲小禮裙。

  尤其是胸口位置,不太能撐得起來。

  「你這有a嗎?」

  「我b!」

  「不太像。」他戲謔地笑著。

  夏驚蟬打了他一下。

  他讓她轉過身去,看了看裙子後面的構造:「有針線嗎?」

  「啊?」

  「針線。」

  「化妝室有。」

  「去拿一下,我在這裡等你。」

  夏驚蟬半信半疑地去了更衣間,找音樂學院的學姐拿到了針線盒,走出來交給許青空。

  許青空挑選了黑色的線頭和一根稍粗的針,快速引了線,讓小姑娘背對著他,捏緊了布料,在背後穿針引線地幫她重新縫合這件小禮服,

  夏驚蟬能明顯感覺到因為少年的用力,衣服變得更緊繃了一些,胸口被穩穩地束好,稍微有了點安全感。

  他很不放心地縫合了好幾圈,確保不會掉下來,咬斷了針線。

  「好賢惠啊許青空,你還會縫衣服。」

  許青空讓她轉過身來,出於穩妥,替她檢查了抹胸的位置,確定不會走光,這才放心。

  「小時候書包破洞了,被同學嘲笑,我不想被人笑話,又買不起新書包,只能自己學會縫補。」

  「好心疼哦,以後我給你買書包。」

  「好啊。」

  「我還要給你買衣服,球鞋!我要賺好多錢,養你!」

  許青空笑了,打量著女孩這一身精緻的裙服,眼底滲著喜悅:「好看。」

  夏驚蟬伸手跟他要抱抱,許青空將她抱了起來,原地轉了兩圈。

  「什麼時候上台?我去觀眾席看。」

  「我不知道,有點害怕。」在他面前,夏驚蟬毫不掩飾自己的恐懼,「我從來沒有登台演出過。」

  「你學鋼琴,沒有演出過?」

  「小時候,有過一次機會,但是因為太緊張,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彈不出來了。」

  「然後呢?」

  「然後我就哭出來了,好在我爸爸上台把我抱下來了。那次之後,我就患上了舞台恐懼症,別說登台演出,就算是上課回答問題,都會臉紅緊張,胡說八道…」

  許青空看著小姑娘白里透粉的臉蛋,心裡有個不怎麼合時宜的想法冒出來——

  她好可愛,好想親一下。

  不過夏驚蟬的確緊張,額頭不停地冒汗,尤其是聽到前台的演出已經開始了,既然開始手抖了。

  「怎麼辦許青空,彈不了了,要不你帶我溜了吧!」

  「可以,不過…」許青空想了想,「既然裙子都穿好了,妝也化了,要不要上台試試看,如果真的腦子一片空白,一個音都彈不出來,我立刻上台帶你離開小禮堂。」

  「真的嗎?」

  「要丟臉,我陪你一起。」

  看著少年堅定的眼神,夏驚蟬緊張的心情稍微平復。

  「那…那我姑且試試,你一定要隨時準備啊!」

  「我答應你。」

  很快,工作人員把夏驚蟬叫了過去,下一個登台的就是她,鋼琴已經在舞台上,一切都準備好了。

  夏驚蟬慌張地站在舞台側面,等待著拉小提琴的少年結束這一場演出。

  心臟狂跳,腎上腺素急劇飆升,她緊張得手掌心都在冒汗。

  在小提琴男孩下場時,她恍恍惚惚地走到了聚光燈前。

  那裡有一架優美的白鋼琴等待著她。

  她坐在了鋼琴前,彈奏她準備了好久的《D大調迴旋曲》。

  清朗明快的旋律迴響在小禮堂上空,帶著觀眾進入了一個澄澈純粹的世界裡。

  伴隨著這一陣溫柔旋律,夏驚蟬腦海里掠過無數次幻想的畫面。

  親生父母丟棄她的那個惡臭的小水溝、一對對父母在見過她刻意偽裝的乖巧之後,搖著頭,那眼神仿佛在看什麼壞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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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永遠不是被選擇的那一個。

  這裡,也不是她的舞台。

  她如此平凡,把自己隱藏在人群里才是最安全的,聚光燈下的世界不屬於她…

  忽然,有音節彈錯了,夏驚蟬肉眼可見地驚慌了起來。

  琴聲如斷弦般…戛然而止。

  觀眾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回事,詫異地望著舞台正中間的女孩。

  夏驚蟬宕機了,腦子裡什麼旋律都沒了,手指僵硬。

  她望望台下觀眾,心慌意亂,嘗試著去觸碰琴弦,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卻讓這一切變得更加糟糕。

  完了。

  夏驚蟬手足無措地望向台下的少年。

  許青空已經準備起身了,他答應過她,如果真的出了洋相,他就第一時間帶他離開舞台。

  就在這時,觀眾席忽然變得熱鬧了起來。

  夏沉光站起身,對身邊的肖屹大罵道:「你摸我幹什麼!」

  肖屹:???

  肖屹:「哪個傻逼才摸你!」

  「你還不承認,剛剛是誰的手都伸到老子衣服裡面了,我拿你當兄弟,你拿我當什麼!」

  這話足夠勁爆,所有觀眾都朝他們望了過來,發生出起鬨的爆笑和驚叫。

  肖屹看著夏沉光擠眉弄眼的樣子,恍然明白了。

  這傢伙是要讓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這邊,給他女兒解圍呢。

  他看看舞台上可憐兮兮手足無措的小女孩,心一橫,說道:「既然被你發現了,那我也就不忍了,夏沉光,老子就是喜歡你!」

  這句話就像水珠掉進油鍋里,瞬間人群噼里啪啦炸了鍋,沸騰了起來:「靠!」

  「什麼情況你們兩個!」

  「我的媽呀!我的媽呀!」

  「太勁爆了!」

  林照野都他媽跳起來了,站在椅子上,拿著手機攝像頭對著他倆——

  「我早就發現你倆不對勁!!!」

  錢堂姜懵逼地撓撓頭:「一起長大的,我怎麼不知道?還是不是兄弟了!怎麼瞞著我!難道我無知地當了這麼多年電燈泡嗎!」

  肖屹臉頰紅了個透,夏沉光也扶了扶額,感覺是不是演的有點過火了。

  夏驚蟬看著陷入混亂的觀眾席,明白了夏沉光和肖屹此舉的意圖。

  她望望台下的許青空,又望向了後排那幾個來給他加油打氣的男孩們…

  他們的眼神里寫滿了鼓勵,仿佛在說,不管她彈得多難聽,他們都在。

  一直都在。

  夏驚蟬深呼吸,指尖重新落在了鋼琴鍵上,莫扎特的《D大調迴旋曲》是早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

  但是她腦海里響起了另一支旋律,是那幾個少年們都格外喜歡的旋律,是夏沉光一天到晚掛在嘴邊哼哼的旋律,是充斥了她的父輩們一整個青春的旋律——

  《直到世界盡頭》。

  這個旋律一響起來,在場的同學們瞬間燃了起來,躁動地隨著旋律揮舞著手臂,仿佛回到了那個青春燃燒、熱血沸騰的盛夏。

  隨著旋律緩慢地退場,夏驚蟬腦海里那些不堪和悲傷的回憶,也逐漸變得模糊而蒼白。

  她目之所及,能看見的只有那一張張熟悉而溫暖的面孔。

  她有爸爸,有閨蜜,有籃球隊的所有人。

  她不再需要討全世界的喜歡。

  因為她身邊的人,就是她的全世界。

  ……

  一片熱烈的掌聲里,夏驚蟬結束了演出,姍姍退場。

  但音樂會還沒有結束。

  夏驚蟬回到後台,甚至來不及卸妝,拎著書包匆匆出門,她知道他們在外面等待著她。

  不想出門時,迎面遇到了林書陽。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溫煦:「演出真的很不錯,只是臨時換了曲目,真為你捏了一把汗。」

  「因為,腦子忽然宕機了。」夏驚蟬也是驚魂甫定,「幸好…那支曲子我爸很喜歡,所以以前我練了很久,想彈給他聽來著,可是總也沒有機會,後來我就不學琴了。」

  今天卻陰差陽錯地演奏了出來,給年輕的父親聽到,也算是了結了她的一樁心愿。

  林書陽說:「我記得你是孤兒。」

  「嗯,不過後來有了家人。」小姑娘眼神變得無比溫柔。

  林書陽沒有追問,他深摯地望著她,知道如果今天晚上不說,也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學妹,你知道我對你的感覺嗎?」

  「抱歉,學長。」夏驚蟬幾乎沒有考慮,脫口而出,「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林書陽低頭笑了笑,笑容有一些勉強,「我不想當撬牆角的第三者,但怎麼說,真的很不甘心,我甚至在想如果能夠和你在一起,就算讓我去做一些我的道德絕對不會允許的事情,說不定我都會願意去做。」

  「學長…」

  「真的很瘋狂是不是,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分明和你認識不久,竟然會這麼喜歡你。」

  「學長你很優秀,是我配不上你。」

  「你看,你永遠只看得到別人的優秀,從來看不到自己有多好。」

  林書陽眼底涌動著難以抑制的情潮,「我只想問問你,如果一開始是我先遇見你,是我先對你告白,你會不會喜歡我…」

  夏驚蟬低頭,沉吟片刻,坦率地搖了搖頭:「我是…為他而來的。」

  從那個傾盆大雨天裡他為她撐傘開始,從車上那一首《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開始,從他凝望著她,說我們還會再見面開始…

  她是為他而來的。

  夏驚蟬出去時,看到許青空站在露天迴廊的盡頭,額前碎發被穿堂風吹的有些凌亂,側臉輪廓清晰凌厲,身體籠入沉靜的夜色里,融為一體。

  儘管憂心忡忡,但還是控制著自己,沒有打擾她和林書陽的談話。

  夏驚蟬朝他跑了過去,許青空張開雙臂接住了她,抱著她原地轉了兩圈:「這麼開心?」

  「看到你就超開心。」

  許青空嗅到女孩身上的胭脂味,忍不住湊近了她,像狗狗一樣在她頸邊拱來拱去,弄得小姑娘咯咯直笑:「好癢,許青空…」

  他沒有停下,抱著她不肯撒手。

  「許青空,背我。」

  「好。」

  許青空將她穩穩背了起來。

  路過的女孩時不時朝他們投來微笑的眼神。

  兩人談戀愛的事,在南渝大學不是秘密。

  但她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高冷學神許青空在喜歡的人面前,居然這麼黏人。

  音樂學院小禮堂外,夏沉光等待著他的小棉襖凱旋歸來。

  看到她出來,他迫不及待地張開了雙臂:「超厲害啊!小夏同學!」

  卻沒想到,她趴在許青空的背上,揚手和他們打招呼。

  夏沉光迎接了個寂寞,訕訕地回頭,和肖屹尷尬地對視了一眼,

  他假裝做擴胸運動,訕訕地說——

  「最討厭這些談戀愛的,煩死了。」

  林照野將她從許青空背上扒拉下來,不爽地說:「夏隊長,以後我們隊裡要增加一條禁止社團戀愛的規則了。」

  夏沉光:「我看行!」

  幾個少年攬著夏驚蟬,朝著籃球館走去。

  她抬頭望向夜空中那一輪皎潔的月光。

  童年被拋棄的陰影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

  是身邊少年們熟悉的面龐和爽朗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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