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
2023-12-27 18:57:02 作者: 春風榴火
一來就看到夏沉光跟幾個隊友們炫耀他的冰淇淋蛋糕——
「某個女生,仗著是我親閨女!幹了件性質極度惡劣,極其對不起我的事情。」
「這不,一大早天還沒亮, 親自跑去蛋糕店門外苦等了三個小時, 買了這塊蛋糕送到我樓下,跪在樓下聲淚俱下地哭了一個小時請求我的原諒。」
「看在她態度還算誠懇的份上, 勉強原諒。」
肖屹拍著球走過來, 看了眼那灘幾乎融化得分辨不出形狀的冰淇淋蛋糕, 質疑道:「某個女生大清早花了三個小時苦等蛋糕店開門,就為了給你買這坨屎粑粑蛋糕?」
「我看你就像坨屎粑粑。」夏沉光嫌棄地拍開肖屹伸來的戳奶油的手指頭,「這是巧克力!」
「都化成這樣了,能是今天早上買的嗎?我怎麼看著像過了夜的啊。」
?「當然是今天早上買的,一邊排隊一邊反省自己的惡貫滿盈的非人行徑。」夏沉光沖夏驚蟬吹了聲口哨, 「是不是, 小小夏?」
夏驚蟬看他這副吹牛逼的傻樣兒, 翻了個白眼:「啊對對對。」
「怎麼態度一點也不誠懇呢?某人昨晚哭著給我打電話叫救命, 老子頂著暴雨在校門口等你到半夜, 就怕你沒錢結車費被計程車司機為難!你倒好,跟著某個不明身份的許姓男子走了,連個招呼都不打, 你這種行為十分惡劣,嚴重敗壞了我們籃球隊互幫互助,和平友愛的好風氣!辜負了彼此的信任!」
這話,夏沉光昨晚在【宇宙第一牛逼籃球隊】扣扣群里已經連續刷屏了幾十條了。
夏驚蟬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雙手交握舉過頭頂:「我罪惡滔天, 十惡不赦,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給您老人家打了電話求救,行了吧,都是我的錯,您能閉嘴嗎。」
「你這什麼態度?你搞清楚老子生氣的點了嗎?小沒良心的。」
夏驚蟬本來挺過意不去的,昨天晚上親自跟夏沉光道了歉,還給他買了蛋糕賠禮道歉,結果這傢伙叨叨叨,叨叨叨,念叨了一整晚加一早上,就算是菩薩的性格,也要忍受不了了。
「我真的錯了。」夏驚蟬收斂了漫不經心的態度,稍稍讓自己看起來誠懇真摯,「您看,我不是給您送了小蛋糕,還寫了致歉卡片嗎,您就別再念叨了行嗎。」
夏沉光抽出那張卡片,向眾人炫耀:「看看,僅僅送蛋糕已經不能表達某些人的愧疚之情了,這不,還手寫道歉信,請求原諒。」
幾個男生爭搶卡片,一身黑的許青空走進了體育館,小卡片恰恰飛到了他腳邊。
「糟了!」
夏驚蟬忙不迭放下酸辣粉,跑過去奪回卡片,許青空擋開她,俯身將那張卡片撿了起來。
「這份禮物代表小九一顆感恩的心,蛋糕要馬上吃哦,是巧克力冰淇淋口味的。 ̄▽ ̄」
和他昨晚收到的紙條一模一樣,就連顏文字都沒變。
許青空走到夏驚蟬面前,卡片在她眼前晃了晃:「這是批量印刷?」
夏驚蟬奪回卡片,擋住臉,哭唧唧說:「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
「是,他的比我多一個字。」
「在我心裡,你們的地位是一樣的!都是長輩,不分伯仲,我都感恩!」
許青空鼻息間發出一聲輕嗤,去最邊緣的場子裡獨自玩球。
看著少年冷寂寂的背影,夏驚蟬感覺他又不開心了。
許青空總是不開心。
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哄他了。
肖屹很不爽許青空這高冷的模樣:「一天到晚頂著個低氣壓,跟誰惹了他似的。」
夏沉光並不在意:「有了林照野那狗比,現在我看許青空都眉清目秀,真挺好。」
肖屹嫌棄地說:「他倆臥龍鳳雛,好嗎。」
說話間,林照野跟火箭似的「嗖」的一下躥進體育館,來到夏驚蟬面前直挺挺地跪下——
「夏夏你沒事吧!昨天是哥哥對不起你!別怪哥!」
夏驚蟬本來在吃酸辣粉,被他嚇得酸辣粉都差點嗦進鼻子裡,嗆得直咳嗽。
林照野趕緊過來幫她輕拍後背順氣。
夏驚蟬推開他:「有病啊!」
「我怕你生氣,跟你道歉來著。」林照野做小伏低道,「十分真誠,滿懷歉意。」
「走開,不想再看到你!」
「我走了隊裡怎麼辦啊,小夏夏可是你親自把哥請來的呢。」
「我不管,你走開!」
顧全大局的夏沉光走過來,對著林照野一頓巴啦啦小魔仙法力輸出:「馬賽克屏蔽!好了,現在他在你面前就是一坨屎粑粑馬賽克,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
夏驚蟬別過了腦袋,林照野還要說話,夏沉光把他拉走了:「差不多得了,我們後勤就這一位祖宗,你把她得罪誰來幹活。」
林照野轉過身沒走幾步,籃球筆直地飛過來,砸在他的後背上。
他吃痛地回頭,看到夏驚蟬聳聳肩:「不好意思手滑了,一坨屎粑粑馬賽克我也看不清。」
林照野不敢跟小姑娘計較,只能生生挨了這一下,自認倒霉,轉身看到許青空,想到昨天被他威脅的那一下子,全走廊的人都看到了。
他一時不忿,走過去和許青空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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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是打快攻的一把好手,沒有花里胡哨的技巧,打得特別猛,好在林照野說到做到,犯規次數終於減少了。
夏驚蟬抱著手臂圍觀著,因為許青空和林照野兩人的加入,搭上夏沉光和肖屹兩位,居然有了點正二八經的男團氣質。
最重要的是,這一支籃球隊,越來越強了。
……
傍晚時分,隊員們陸陸續續都離開了。
只有徐文洋還沒走,獨自坐在休息區,手裡拿著一堆需要填寫的表格報告,都是錢堂姜自己懶得寫,一股腦交給他的,讓他寫完才能走。
現在他們簡直拿他當傭人使喚,偏偏他之前做錯了事,還不能反抗。
看著隊員們熱火朝天地訓練著,就連剛剛入隊的新人林照野,都有人帶著他練球。
沒人搭理徐文洋,沒人在乎他。
他想到了小時候,家裡窮,他又不聰明,什麼都做不好,被小朋友們孤立。
後來他喜歡跟在有錢人家的少爺身後跑,給他們做這做那,他們雖然帶他玩,但也並非真的看得起他,拿他當玩物,甚至還要他趴下來像狗一樣讓他們騎在身上玩打仗遊戲。
年紀小,不懂屈辱是什麼,只顧著傻笑、傻樂,後來年紀稍長,心裡開始不舒服,但這些有錢少爺變本加厲地欺負他,凌/虐身體還不夠,還是折辱他的心靈,打壓他,嘲笑他…
後來徐文洋認識了夏沉光,家境跟他不相上下,一天到晚抱著一顆籃球四處找場地玩。他讓徐文洋和他一起打籃球,徐文洋答應了,也逐漸喜歡上了這項運動。
在規則絕對公平的籃球場上,他和所有人都是一樣的,無論是地位還是人格,都是平等的,誰犯規了都要被罰黃牌,輸就是輸,贏就是贏。
他愛上了籃球,也和夏沉光成了最好的朋友。
他本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好下去,直到…直到夏沉光被夏家認領了回去。
他抱著籃球,看著他從那宛如莊園一般的大別墅里走出來,穿得宛如富家少爺一般,坐上奔馳車。
徐文洋的心都要碎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也變成了他們那樣,明明是他最好的朋友,明明他們在同一起跑線上一起玩籃球。
可是…他跟他還是不一樣。
夏沉光是有錢人家丟失在外的遺珠,真正的豪門大少爺,不用努力就什麼都有。
可他呢,他什麼都不是。
從那時候開始,徐文洋放下了籃球,開始鑽營諂媚地去給少爺們當舔狗,從他們那裡獲取資源。
原生家庭給不了他的,他要靠自己努力掙來,哪怕沒皮沒臉,哪怕自尊心被人踩在腳下,都沒關係。
夏沉光這個地主家的傻兒子,還一天到晚抱著籃球瞎玩,可他不一樣,他要為自己的未來籌謀了。
從那以後,徐文洋和夏沉光漸行漸遠、南轅北撤。
「叮咚」的一聲,小靈通簡訊提醒音打斷了徐文洋的思緒。
簡訊來自夏家那位「養子」——夏安瑜。
「周末我爸從國外養病回來了,他有高血壓,我想給他一個』驚喜』,你知道該怎麼做。」
徐文洋的手攥緊了小靈通手機,手背皮膚隱隱泛起青筋。
他媽的,這麼快嗎!
徐文洋抬頭望向籃球場,夏沉光帶球衝鋒,三步上籃,輕鬆地將籃球遞入籃筐里,乾淨的球鞋穩穩落地時,嘴角綻開了一抹招牌的陽光大男孩微笑。
十年如一日,夏沉光從沒變過。
開朗,愛笑。
徐文洋也從來沒變過,只是和夏沉光當朋友時,他藏起了內心所有的陰暗,也學會了發自內心地笑而已。
但快樂終究是短暫的,他和他…永遠不是一類人。
徐文洋防備地看看周圍,後勤部已經沒人了,許青空一個人在邊緣的場地練習投籃,其他隊員都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
他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著,腎上腺素飆升,小心翼翼挪到了夏沉光的書包邊,從裡面摸出了夏沉光的手機。
拿手機的手禁不住顫抖著,他深深呼吸著,控制著瘋狂抖動的手指尖,編輯了一條簡訊——
「今晚九點,在學校後山廢舊教堂見,有重要的事找你,一個人來。」
收件人…他輸入了早已準備好的蘇美雲的電話號碼。
隨即,刪掉了「已發送」簡訊記錄。
他不動聲色地將手機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