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莫容焚香

  風瀲雨彈奏著鋼琴，與夜色融為一體，彈跳起舞的指尖，猶如滴進廣闊的宇宙泛起的漣漪，琴曲一會優雅，一會愉快，一會悲鳴，一會抒情，讓人情緒隨之波動。

  亭內，百里塵端坐於旁，倚雲長風在烹茶，沸水反覆相沏，而後倒入瓷碗中，置於面前，以大拇指、食指、中指，呈「三龍護鼎」，力道輕緩柔勻地端起青瓷，不破茶魂，姿態灑脫行雲流水般賞心悅目。

  鹹蛋在旁邊愉快的捕捉著引火蟲，玩得不亦樂乎。百里塵的視線掃掃倚雲長風，又看看風瀲雨，嘴角上牽，隨即低頭品著茶。

  「師父，小瀲的曲子好不好聽。」

  「小瀲常常給為師帶來驚喜，真是驚世天才！來，過來喝杯茶。」百里塵朝風瀲雨招招手。

  風瀲雨端起一盞茶，在鼻尖處嗅過，輕抿一口，對著倚雲長風說道道：「好茶！」

  倚雲長風回她一個微笑，朝著風瀲雨豎起大拇指道：「有品位。」

  風瀲雨看見倚雲長風的動作，沒心沒肺的大笑了起來。

  百里塵看著二人的互動，眉色輕挑，看來為師不在的這段時日，錯過了許多啊。

  百里塵放下茶杯，神情正色道：「小瀲，之前我與那小子的對話你都聽到了吧！」

  「是的師父，一字不差。」風瀲雨乖順的坐在一旁，看來師父是有話要說了，起身為師父倒杯茶。

  「嗯。」百里塵喝了盞茶，盯著茶杯看了會，接著說道：「為師的師父蕭鳴子，也就是你的外公，江湖人稱毒醫聖手。為師繼承師父的毒術，你母親繼承醫術。為師本以為，師父的衣缽會無法傳承下去，沒想到你跟著為師，學習毒術會舉一反三成醫術，給了為師莫大的驚喜，為師這一生也就無所求了。」

  「那是小瀲絕頂聰明好不好，師父，你說像我這麼聰明的徒兒去哪裡找。」風瀲雨自戀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毫不臉紅的說道。

  「小瀲，為師不是教你做人要謙虛，低調嘛！」

  「哦，大不了我不說別人笨好了。」

  「噗…你這個理解能力真是…」

  風瀲雨睜大眼睛，閃閃的看著百里塵，可愛的模樣讓百里塵不忍講她。

  「小瀲啊，為師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決定明天就出山。你跟著長風往東走，為師往西走，我們在倚雲山莊碰頭。」

  「那小瀲跟著師父走。」風瀲雨立即說道。

  「不可，為師一人比較容易脫身，那些人本就是衝著為師來的，你跟著為師目標太大。」百里塵厲聲道。

  「小瀲姑娘還是聽百里前輩的吧，同在下一起走。」倚雲長風突然出聲道。

  「好吧，師父到時候不會不來吧。」風瀲雨聽二人的話妥協了。

  「最多三天，為師不會失約的。為師不在小瀲身邊，小瀲要乖乖的聽長風的話。」

  「哦哦。」風瀲雨乖乖的點點頭。

  百里塵看著已經長大成人的風瀲雨，撫摸著她的頭，猶如父親的口吻道：「小瀲，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要強迫自己，隨著自己內心的意願走。你父母和為師是希望你一世無憂的。」

  「哦哦，小瀲知道。」風瀲雨對百里塵笑了笑，繼續說道：「師父，小瀲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小瀲可是驚世奇才，聰明絕頂呢。」

  「嗯嗯，師父自然是信的，去收拾東西吧。」

  「那小瀲先去了，師父早些休息。」鹹蛋跟著風瀲雨先回房了。

  百里塵看著風瀲雨拉長的背影，對著倚雲長風說道：「得到啟風令，不要強迫她做任何事。」

  倚雲長風並沒有回答百里塵的話，而是換了個話題問道：「風凌辰和蕭鳳卿的一段佳話在江湖廣為流傳，但無人知道蕭鳳卿是何人，直至今日，在下才得知是毒醫聖手蕭鳴子的女兒，毒聖百里塵的師妹。那些黑衣人應該不知道蕭鳳卿會在這裡，那是怎麼找上百里前輩的，難道還有別的恩怨？」

  百里塵想了想說道：「早幾年前就有人在打聽我的下落了，若不是前段時日出去，他們也找不到這附近，至於恩怨，應該是沒有的。」

  「那就只能是為了尋找啟風令了，可這世上還有誰知蕭鳳卿的事？」倚雲長風疑惑道。

  百里塵沉思道：「十八年前我去了趟倚雲山莊。」

  「倚雲山莊？」倚雲長風疑惑道。

  「當年師妹聽到風凌辰要赴死，師妹忍痛讓他離去，沒過多久便動了胎氣，胎位不穩又難產。當時師父早已駕鶴仙去，師妹又不肯出手救自己，決心要跟風凌辰一同共死，我的醫術無力回天，在師妹快要瀕臨之際，我想到了父親，他那裡有蒼月鎮魂丹，能解燃眉之急。」百里塵痛心疾首的摸著心房的地方。

  「蒼月鎮魂丹？吸收日月之光後，可鎮壓魂魄不散，前莊主倚雲寂月所煉製，能救瀕臨絕境之人。」倚雲長風驚訝問道。

  「是的，當年我抱著師妹跪在倚雲山莊大門前，求見父親。那時父親還在為我學習毒術耿耿於懷，不肯見我。當時有一人經過我身邊的時候認出了師妹，我也沒太注意是何人，沒過多久父親便來見我了。拿蒼月鎮魂丹的條件就是，答應下一任新上任莊主一個條件，玲瓏玉牌就是媒介。」

  「所以當年就有人知道蕭鳳卿懷孕了。」

  「是的，當年就有人在找我的下落，後來為了照顧小瀲就不怎麼出山了。」

  「百里前輩覺得那些黑衣人，會是誰的人。」倚雲長風問道。

  百里塵不悅的看著他：「當初皇帝對外假稱已得到啟風令，就是為了不讓世人爭搶啟風令，除了他，還有誰想知道啟風令的下落。」

  「可在下並不這麼認為。」

  「為何？」

  倚雲長風眼神晦暗，黑夜的籠罩讓人一下看不清他的臉龐，他久久不語。百里塵看著這樣的長風，心裡有點發慌，總覺得馬上有什麼要破繭而出。

  「在下，父姓慕容氏。」一道低沉沙啞的嗓音破曉而來。

  只聽「砰」的一聲，茶杯落地，應聲而碎。

  百里塵驚恐的看著面前的翩翩少年，低聲念叨「冤孽啊」，雙手顫抖的隨即扶額問道：「你是？」

  「慕容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