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汐落葉悠然(一)
2023-12-22 18:08:58 作者: 雲素
前些日子傳莫若然逝世的消息,但今日見她依然活著,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來了,南諾扯起嘴角給了莫若然一個釋然的微笑,就提步離去,背影看起來無比的輕鬆,似乎心頭一塊沉重的石頭剛落了地一般。
莫若然面無表情的瞟了一眼南諾離去的方向,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真正需要守護的人,雖然這代價已經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範圍之內,但是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知道心愛的人在身邊就足以。
莫若然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隨後抬頭看向那坐在上座滿頭銀髮的紫陌夏殞,她對他妹妹是否已經成為冰人的事情並不關心,她關心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快速的實行復仇計劃,她要讓那個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人徹底消失!
南諾離去後,黑手去看了看紫陌夏雪,見她已經滿是白頭,心中萬般酸澀,這個傻丫頭,為了救她的諾哥哥,居然肯讓別人挖自己的心,這份愛,他黑手這等粗人是如何也感受不到的
黑手蹲在池子邊,伸手摸了摸冰棺蓋子,看著紫陌夏雪蒼白的容顏呢喃道:「丫頭,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在我子沐言浩的眼裡,永遠如初!」
莫若然又住回了北苑,這裡的萬物永遠都是常春的,就算過了一千年,都不會有任何變化,它們會凋謝,可又會在原地重新生長起來,亘古不變,可卻顯得那麼的孤獨、那麼的寂寞,原來只有春秋、沒有冬夏,世界是會變得那麼的不協調。
明白這個道理後,才知四國之爭是必要的,亂世必須要統一,只是時候未到而已。
紫陌夏殞說南越帝王的選秀是每年一次,要送她回南越朝,回到落塵君的身邊,就只能用獻家人子的方法送她進南越宮,否則依照現今之勢,南越的城門都有可能邁不進去,北煞已經完全淪為了獨立國,沒有左膀右臂,很難與南越抗衡,可南越朝卻並不抗拒北煞國向他們敬獻的家人子,這是派人進入南越的唯一機會。
一年,也就是說,她莫若然得等到一年之後才能報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連見他一面都這麼困難了?
莫若然站在日光下嗜血一笑,雖被強烈的光線照射著,但渾身上下依然散發著寒冷,她抬起手掌,從指縫間看了看光線,仿佛看見當年剛來到這個時代的自己,那麼稚嫩,那麼單純,如今,隨著時間的流失,都面目全非了,包括那個人。
他曾經說過愛她,整整九年,從未變心過,如今,隔著的,只有恨,數之不盡的恨
「你在想什麼?」紫陌夏殞不知何時出現在莫若然的身邊,一邊看著地上的影子一邊詢問著莫若然,聲音里不溫不火,聽不出喜怒。
莫若然回了神,瞟了紫陌夏殞一眼,隨後收回了舉在高空中的手,悻悻的轉身,打算回苑裡。
紫陌夏殞急忙拉住了莫若然的手,見她一幅冷冰冰的模樣時,心下有些心疼,卻不表露出來,只是望著莫若然純淨的眸子說道:「隨本君去個地方!」
莫若然掙了掙,奈何沒紫陌夏殞的力氣大,只能瞪著他,他卻勾起嘴角朝自己邪魅一笑,妖孽般的臉上竟帶著些孩子氣。
紫陌夏殞不容他說,牽起她小巧的手就在北煞宮裡轉起了圈圈來,直到惹得莫若然不耐煩了,他才將她帶到北煞最隱秘的地方,冰窖。
裡頭寒冷蝕骨,剛臨近窖門口,莫若然就已經被凍得受不了,紫陌夏殞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用寬厚的大手包緊她的小手,將她帶了進去。
裡面的天地和外面的宮殿完全不同,除了寒冷之外,還帶著觸目驚心的美,全是冰柱連著冰塊,直立在冰窖里,那細細的透明的冰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芒,煞是好看,在冰窖的中央還有冰塊所製成的冰桌、冰凳,四周的牆上還刻畫著各式各樣的冰雕花紋,簡直是惟妙惟肖。
莫若然有些微驚訝,這個地方倒真是別具一格,只是太冷了,她急忙掙脫開紫陌夏殞的手,雙手抱肩縮了縮脖子。
紫陌夏殞連忙將自己身上的披風給解下來,隨後披在了莫若然的身上,莫若然有些不樂意的瞟了紫陌夏殞一眼,卻也沒有嫌棄的解下披風。
紫陌夏殞伸出手想替莫若然順順額前的髮絲,她卻蹙了蹙眉頭,連忙往後退了一步,紫陌夏殞停頓在半空中的手無奈的放下,心就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痛到撕心裂肺,他紫陌夏殞為何就走不進她的心裡?而他又為何對她總是念念不忘?
莫若然轉過身去,正好看見冰塊里倒影著自己冰冷到蒼白的容顏,隨即抬起手拍了拍自己凍到僵硬的臉,回頭冷著聲音問紫陌夏殞:「你到底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紫陌夏殞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口,才稍微好受些,隨後強裝鎮定,恢復了一貫的妖孽樣,雙手環胸走到莫若然面前,隨後居高臨下盯著她的額頭,邪魅道:「替你洗去額頭上的印記,總不能讓你帶著南越皇后專屬的雪花印去復仇吧?再說了,本君要對你做什麼?還需要來這隱蔽的地方麼?」
莫若然聞言沒好氣的瞥了紫陌夏殞一眼,又蹙著眉頭伸手摸了摸自己額間的雪花印,那斑斑點點的花瓣印記很有立體感,這是那個人趁著自己睡覺時給印下的,是南越皇后身份的象徵,如今,他流連在美人叢里,還會記得曾有個刻著雪花印的皇后嗎?
莫若然再次酸澀一笑,問著紫陌夏殞:「這個我洗過很多次了,都洗不去,你有何法子?」
紫陌夏殞撐開他純淨到絕美的雙眼,伏在她耳邊不可一世的道:「這世上能有什麼事情可以難倒本君的呢?」
隨後不容莫若然再問,拉著她的手就往冰窖裡頭走,那裡頭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一池子冰水,池子中央有兩三朵睡蓮,那鋪散開來的荷葉大到驚人,直接連到池邊,那盛開的蓮花大到可以睡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孩,這盛況,簡直可以叫世間一絕。
「待本君取了蓮花上的露液,你用此露液洗上三次,這該死的雪花印就可以消失了,你只管洗去,本君早就看它不耐煩了!」
紫陌夏殞恨恨說了一句,便也不問莫若然是否同意,徑直躍進了池子裡,待在荷葉上站穩了,就從袖子口掏出一瓷瓶來,彎腰將睡蓮上的露水全部接了下來。
莫若然看了看那露液,那是腐蝕性比較強的硫酸體,用此露液洗雪花印,除非不要這張臉了,可那睡蓮竟能耐住這含腐蝕性較高的硫酸,真是奇怪。
紫陌夏殞似乎看出莫若然的不安來,他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蓋好瓶蓋,就飛回了池邊,將瓷瓶交到莫若然的手裡,勾起嘴角露出妖孽般的笑臉來,自信道:「本君決不會害你!它雖能腐蝕,但卻也能自動癒合。」
莫若然不明白其中道理,但也沒有拒絕,而是收起來放進了袖子裡。
接連洗了三天後,莫若然額間的雪花印真的徹底消失了,看見銅鏡中乾淨到一塵不染的額頭時,莫若然詫異了,同時也釋然了,落塵君,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是你的皇后了,再也不用受你囚禁了
一年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南越皇宮選秀的日子,東帝、西廈兩國的家人子紛紛上了去南越的路,北煞作為同南越與之對抗的獨立國,要送家人子,困難重重,但一般記過了冊子交到南越審核就會沒問題。
紫陌夏殞替莫若然擬了個名稱,喚為汐顏,諧音是昔言,意思是請記住曾經的諾言,身世掛在了北煞皇商的薄氏家族,正好代替了薄氏家族剛剛喪失愛女之位,薄汐顏,一等皇商之女,南越的家人子。
同其他家人子一起上轎攆時,紫陌夏殞站在遠處的台階上望著白衣飄飄的莫若然離自己漸漸遠去,他勾起嘴角冷笑,魚和熊掌不可得兼,天下,莫若然,勢必只有一樣,他卻難以決策。
莫若然離開那一天,黑手正在睡覺,聽見前殿響起的鐘鳴聲,他才暈乎乎的醒過來,這才想起莫若然要充當家人子趕往南越復仇的事情,急得連鞋子都忘了穿,赤著腳就拼命往外跑。
等他趕到時,莫若然已經離去了,唯有紫陌夏殞一人站在大殿門口,黑手頓感失落,想著明日就尾隨了去,順帶混進南越宮,卻想起南越宮已經大不同前了,那嚴密得連一隻蒼蠅也飛不進的南越宮,日日改變著防守陣勢,如今,勢力漸盛的南越估計連挖地洞的地方都沒有了
莫若然坐在轎子內,隨手掀起轎帘子,看見北煞的樹木在迅速的倒退著,心裡堵得慌,眸子裡也跟著越發深邃起來。
護行的隊伍連連走了十日,期間僅住了三次客棧,其他時間都露宿在荒郊野外,隨行的丫鬟和家人子早已抵擋不住這長途跋涉,紛紛都跟護送的將士們抱怨起來。
北煞總共送出了八位家人子,除莫若然不愛說話之外,其他的七個已經打成了一片,所以抱怨得好不熱鬧。
將士們的首領安慰了眾位嬌生慣養的家人子後,便來到她的轎攆旁詢問:「薄姑娘,其他家人子都已經扎了營帳入睡,你可要下轎攆透透氣?」
裡頭的莫若然正在閉目養神,聽得聲音,連連搖了搖頭,又想起隔著轎帘子,根本就看不見,只能冷著聲音回道:「不用。」
兩個字,答得乾脆,也簡練,同時帶著寒冷,讓首領有些心生敬畏,便不再問,其他家人子聽見了後,紛紛訴說起她的不是來,什麼清高自傲,視若無人,不可一世,能用的詞都用上了,甚至還有人扯到選秀上,直說她定不會被南越聖上選上。
坐在轎攆內的莫若然聞言睜開了眼睛,眸子裡帶著嗜血的光芒,聽得方才的首領含沙射影的說了幾句家人子,她又閉上了眼睛,不去理會,那些個家人子見首領幫莫若然,她們更是不高興了,話越說越難聽起來。
最後在首領的強制下,拔了營寨吩咐將士們連夜趕路,除此之外,還用軍威嚇了嚇那些個家人子,這才堵了悠悠之口。
又接著趕了五天的路,這才進入到南越的邊境,那漫天的雪花自轎攆進入邊境後,就從外頭飄進了莫若然的轎子裡,她長而卷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伸手接下了那紛飛而入的雪花,握在手心裡,瞬間就融化了,心卻像被人用力扎了一針一般,痛到無法呼吸
落塵君,終究來了,你我二人本是天人永隔,可她還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