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一念當緣淺(二)
2023-12-22 18:08:58 作者: 雲素
因走得過於焦急,身下緞青紗衣掛在了走廊拐角處的茶樹上,她猛的停下腳步,看著那被砍斷的茶樹,頓生怒氣,便使出全身力氣將紗衣拽下來,再生氣的把它扔到地上,用腳狠狠的踩了幾下,才從破碎的長衫上踏過。
等她用腳踹開祈征的房門時,祈征正在書案前練字,見祈芸黑著臉沖了進來,他眼神忽變得犀利無比,用力將筆擱在筆架上,冷著聲音罵祈芸:「還有沒有規矩,這裡是你亂闖的地方嗎?」
「是你偷了本宮的令牌?」祈芸不顧祈征的責怪,冷眼怒視著祈征。
「偷?」祈征聽到這個字冷笑了一下,老邁的臉上滿是邪惡,他冷眼凝視著怒氣衝天的祈芸:「你配說這個字嗎?別忘記當年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祈芸聽到這句話時,臉上立即布滿了寒氣,她伸出手,冷冰冰的說:「一,把令牌還給我,二,放了莫若然。」
「哼,你以為你真成了皇后嗎?」祈征生氣的一拍書案,聲音大得驚人,那眼裡折射出來的寒光不像是一個父親該有的。
他怒氣沖沖的走到祈芸面前,用手指著祈芸的額頭惡狠狠的說:「要不是我看見你帶安胎藥進雪苑,老夫還不知道那賤人已經有了落塵君的孽種,你倒好,還想放了她不成?」
祈芸瞟了一眼因大聲呵斥而導致呼吸急促的祈征,見他深邃的眸子裡沒有一絲感情,反而有著厭惡,這讓原本憤怒的祈芸變得更加生氣,她咬了咬下嘴唇,雙拳緊握,胸腔因過於氣憤而一起一伏。
良久,她與祈征冷眼對持了半響,她才極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恢復淡然,對於掩飾自己的情緒,她已經做到滴水不漏了,所以無論多大的怒氣她都能忍下去,至少在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前,她必須忍下去。
祁芸緩緩展開緊握的雙拳,對著祈征放輕聲音說道:「不是說過,莫若然交給我處置嗎?」
祈征摸了摸發白的鬍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立在殿中央的祈芸,隨後是滿臉的不相信。
這絲不相信的表情刺痛了祈芸的眼睛,她指著祈征毫無感情的警告:「你要你的皇位,我要我的幸福,你最好別干涉我的事情,否則一拍兩散。」
說完後,祁芸就甩袖離去,恨不得永遠不要踏進這個書房,但是這個書房曾是她生命的盡頭…
走得遠了,她才敢回頭看一眼正殿,那裡擺放著母親的牌位,腦海中憶起母親臨別時說的話,不恨、不怨、不悔,微風吹起了祁芸額前的髮絲,也吹痛了她乾澀的眼睛,面對這一切,她卻不得不恨、不怨、不悔。
莫若然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被五花大綁在暗室里,暗室里沒有守衛把手,相反還無一人看守,她急忙晃了晃僵硬的腦袋,待恢復些神智時,才憶起昨晚被人偷襲了。
來人不知是誰,出手竟是這麼重,這一昏迷大概有四五個時辰,真是狠毒。
莫若然雖動彈不得,但還能看,她四處看了看地形,估摸著是在地宮裡,這麼隱蔽的地方,無人把手還更顯得安全些。
莫若然動了動僵硬的手腕,腦海里唯一能猜測到的人只有祈芸,因為只有她才擁有控制鐵騎軍的令牌,想來是她把自己綁到這裡來的,就是不知道祈芸把她綁來要做什麼?
大概過了兩三個時辰,暗室外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被囚禁慣了的莫若然,聽到腳步聲,便能知道有多少來人,估摸著有三四個人正往這邊趕來,腳步走得很是急促,想來是群不祥之人。
見暗室的門就要開啟了,莫若然急忙兩眼一閉,裝昏。
祈征領頭走了進來,老邁的臉上因怒氣中燒,而顯得更加的寒冷,他命人把綁住莫若然的繩子給解了開來,之後又叫人去打水,小廝隨即出去提水,祈征一個手勢,提水的小廝二話不說就往莫若然的頭上澆,澆得裝昏中的莫若然火冒三丈。
睜開眼睛,沒有看到意料中的祈芸,卻看見丞相爺坐在椅子上,正用深邃的寒光打量著自己,莫若然擦了擦臉上的水,隨即瞪了一眼祈征,冷聲罵道:「祈征,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將本宮虜到這種地方來!」
祈征聞言撇了撇嘴角,這段時間似乎人人都在他面前自稱『本宮』,似乎她們才是天,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可在他祈征眼裡,女人不過是棋子,沒有用的就叫做廢棋,留之無用,便毀之。
「本相記得你是莫蘇的三女兒,沒想到你還活著。」祈徵用異常冰冷的眼光再次瞟了莫若然一眼,似乎她還活著是不應該的。
莫若然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物,連看都沒有看祈征一眼,繼續冷聲道:「本宮是囚禁之人,沒有聖上的命令誰也不能動本宮,識相的,最好現在就放了本宮。」
祈征聞言歪著嘴角冷笑,他放下手裡的茶杯,起身向莫若然走去,莫若然頓時感覺到危險在慢慢靠近,特別是看見祈征眼裡折射出來的殺氣時,她更加的心慌,並且是從未有過的心慌,可她依然要故作鎮靜,立在原地與祈征對視。
「聖上?哼!那小子連你的家人都保護不了,又能護你幾時?」
家人?莫若然抬眸怒視祈征,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既然.你快成為已死之人本相就讓你死得明白點。」
祈征看見莫若然滿是疑惑的臉,他再次冷笑出聲,言語間無不透露著殺氣。
「當年,那道命莫家攻打北煞的聖旨,可是本相模仿了三個月的聖上筆跡,才寫出來的一封黃泉信吶!不過區區一道聖旨起不了什麼大作用,好在那北煞國主幫了本相一個大忙,不然這權傾天下的莫家該怎麼除掉呢.」
祈征邪惡的聲音在莫若然的耳朵旁不停的迴蕩,她就像是一座冰雕,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仿佛祈征那番話並不是說給她聽,而是在與空氣對話,殊不知她現在滿腦子都已經陷入混亂,甚至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可當祈征清清楚楚的說兇手是他時,她忽然心痛了,沒想到自己居然為了一道聖旨整整責怪了落塵君三年之久,而他卻從來沒有為自己辯解過,反而默默承受了這個罪名。
莫若然忽然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只知道責怪他人,就沒有一點用了,堂堂一個將門之女,竟然白白讓兇手逍遙法外了那麼多年.
莫若然忍住欲奪眶而出的淚水,臉上忽然變得冷若冰霜,骨子裡折射出來的寒冷侵蝕了莫若然的內心,由下至上,滲透皮膚,慢慢溢出在眼神里,只消一刻,便能爆發而出。
可她只是握緊雙拳,勾起嘴角冷笑,用不大不小卻飽含嗜血的聲音對祁征說道:「你成功了,你已經除掉了權傾天下的莫家,何須再與本宮過不去?」
現在,她需要先脫身,否則家仇要怎麼報?
祈征聞言摸了摸自己發白的鬍鬚,充滿殺氣的眼睛直晃晃的盯著莫若然的肚子,詭異邪惡,他道:「因為它。」
莫若然見祈征指著自己的肚子,她立馬緊張起來,用十足防備的眼睛瞪著祈征,心裡卻害怕得砰砰直跳。
「現在,給你兩條選擇,要不乖乖做本相的人質,要不現在就殺了你的孩子。」
莫若然聽他如此說,更是害怕到不行,沒想到祁征要對付的是自己的孩子,不行,她絕對不能讓肚子裡的孩子受到任何傷害,雖然她也曾經傷害過他,但從現在開始,誰也不能動他分毫。
「祁征,你少威脅本宮,若是識相,就趕緊把本宮給放了,否則…」
「否則如何?」
「即使你今日處置了我,待他日聖上回朝,你祁征定吃不了兜著走。」
「哈哈哈哈…」祁征忽然仰天大笑,笑聲無比的奸惡,待他笑夠了,他才對著莫若然道:「你以為他還能回朝嗎?說不定現在就已經戰死沙場了,哈哈…」
莫若然聞言,心裡忽然像被針扎一般的,痛到錐心,特別的難受,落塵君,你還好嗎?你可知道,我懷了你的孩子,你怎能沒有見到自己的孩子就離世呢?你說過要我等你回來的,你不能食言。
「收起你的自以為是,落塵君不是天,奈何不了本丞相,不對,日後可是『朕』,哈哈…」
祈征笑畢,一青衣女子端著藥碗走了進來,隨後毫不客氣的遞到莫若然面前。
莫若然冷眼凝視著那黑乎乎的藥,握著雙拳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乾澀的下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卻依然止不住心裡的憤怒,怎麼辦,現在隻身一人,身上所學的三腳貓功夫,根本就對付不了祁征。
「給你半天的時間,你自個兒好好掂量掂量.」
說完後,祈徵用充滿殺氣的眼神瞟了一眼莫若然,只一眼,就讓人不寒而慄,隨後便大步流星離去,只留下守衛在地宮裡盯著莫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