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海島餘生
2023-12-22 17:59:16 作者: 即墨如刀
馬孟韜坐在礁石上,看著海浪撲擊礁石化作的白色泡沫發呆。
這些日子以來,鄭廷球待他還算殷勤,連日飲宴不斷,還將原來萬山群島一帶逃來的馬玄生舊部編成宇字營,全都交給他掌管,還在島西劃出一大塊地盤讓他們駐紮,但對出兵幫他報仇一事卻隻字不提。
馬孟韜也知道自己是只喪家之犬,沒有本錢提出更多的要求,只得暫時隱忍。經過蜈蜞嶼的細作打探,他現在已經知道出兵剿滅萬山島的是張鵬飛了,也得到了馬玄生和鄒學文等人在廣州伏法的消息。
「我馬孟韜在此起誓,今生不殺張鵬飛誓不為人!」馬孟韜突然站起,將一塊石頭扔進大海,咬牙切齒的發誓。
在馬孟韜身後,數百名從萬山逃來的海盜和他們的家人正揮汗如雨一個海邊小鎮慢慢成型。這些海盜都是馬玄生匪幫的外圍成員,平時是很不受馬玄生待見的,不過現在他們寄人籬下,也知道要抱團才能不受欺負,再加上馬孟韜平時待人還算寬厚,這些人便接受了馬孟韜的領導。
簡陋的小鎮即將完工,海邊的碼頭也已建好,萬山眾人總算是有了個安身之所,馬孟韜將之命名為懷山鎮。
「少當家的,鄭大龍頭那邊派人送來一些戰船和火器,讓少當家前去驗收。」這時以前狂鯊寨的六當家,現在的宇字營第一隊隊正張申過來,他擺弄著手裡一桿嶄新的火銃興奮的說道:「看這火銃,正宗的荷蘭貨,比我們在狂鯊寨時的傢伙可好太多了!」
「六叔啊,這少當家的名號以後就不要叫了,免得大龍頭那邊不快,你還是叫我孟韜……」馬孟韜說到這裡突然臉一沉,他的名字里恰巧也有一個孟字,這不由得使他想起了孟飛,心中一陣不快,於是他改口道:「從今以後我改名馬復,以表矢志不改復仇之心!劉叔以後叫我馬復就行了。」
張申四周一看,見左右無人,便小聲道:「少當家的,你難道不想再重振狂鯊寨了嗎?」
「我等寄人籬下,還說什麼重振狂鯊寨。」馬孟韜,也就是馬復苦笑道:「而且當了這麼多年海盜,你不膩歪嗎?以後我只想兩件事,一是手刃那張鵬飛給我父親和兄弟們報仇,二是為這些跟了我父親多年現在卻弄得一無所有的兄弟們謀一個安身立命之處,其他的一概不想!」
「那好!」張申用堅定的語氣說道:「我也改名為張申,我倆與那張鵬飛不死不休!」
當下兩人去到碼頭,這次鄭廷球給他們送來了十艘船,大小都是快船的形制,不過模樣甚是古怪,既不似明船也不像西洋船,馬復倒也有些見識,一眼就看出這些船是占城一帶的風格。
鄭廷球還給了他們一些武器彈藥,有兩百條火銃還有幾千斤火藥外加十門12磅以下的火炮,還有一些糧食布匹酒水,還有幾十個占婆女奴。海盜們正一箱箱往船下搬貨物。
已經驚魂稍定,又吃了幾頓飽飯的萬山海盜們,看著那些衣著暴漏卻絲毫不知遮掩的占婆女奴,眼裡都冒出淫邪之光。
馬復心裡估算著,他們本來殘存了二十餘艘船,再加上這十艘,又可以武裝起三十艘戰船了,就是都是小船,炮也太少太小,與在萬山島時是沒法比了。
「馬統領,大龍頭叫小的給您帶話,問您在這住的是否習慣,如若有所短缺就告訴小的回稟大龍頭。」押船來的是馬復上島時給他們帶路的那個天字營第一隊隊正馮寶。
天字營相當於鄭廷球的近衛,地位比其他幾營要高,這馮寶更是鄭廷球的親信,所以馬復雖然名義上地位比他高,也只得小心巴結,就連在懷山鎮中監工的宇字營副統領孫孔仁和第二隊隊正孟飛都過來迎接。
馬復雖然對孟飛惡極,但一方面看在孟是鄭廷球親口任命的隊正他無法拒絕,另一方面也確實如孟飛所說,大家都是拋棄馬玄生逃來此處,所以五十步也別笑百步,是以這些日子兩人的關係好了一些,至少能維持表明的和睦。
貨物卸完,船隻也完成交割,馬復便留這馮寶吃飯,馮寶倒也沒拒絕。懷山鎮中一切草創,那是簡陋之極,馬復事先也不知道這馮寶要來,在加上確實沒有什麼私藏,所以這頓飯是很簡陋的,就是一鍋魚湯、一簸箕烤熟的番薯、土豆,再加上一些在島上打的野物。又過一會,去內陸勘察的原直灣島頭領,現在的宇字營第三隊隊正梁歡也回來了,幾人便即開席。
馬復等人著意巴結,馮寶也得了鄭廷球之命要他好好安撫萬山之人,所以雙方那是相談甚歡。男人嘛,幾杯酒下肚,就聊到女人身上去了。
張仇看看那些被海盜們趕進草棚的占婆女奴道:「馮兄,你們從哪裡弄來這些不知廉恥的女人?」在張仇看來,這些光著半身,一點都不知道迴避男人目光的女人自然是不知廉恥了,渾不覺自己一海盜說這廉恥是否滑稽。
馮寶來宇字營的駐地一個重要目的就是讓這幫萬山海盜熟悉業務,為開工做準備,畢竟蜈蜞嶼雖富裕,但也沒有白養閒人的道理。於是他故作神秘的說道:「幾位兄弟知不知道這南洋的占婆、真臘等國?」
這占婆和真臘都是南海周邊國家,馬復幾人自然都知道,於是都點點頭。孫孔仁開口問道:「莫非這些女奴都是從這兩國掠來?」
「正是。」馮寶點點頭,解釋道:「我等在這海島為盜自然得做買賣,但現在這南海上的買賣可不好做啊!現在這南海上商船最多的一是荷蘭人的船,我們不能動,二是福建鄭家的行商,我們更是不敢動。平時能劫的,也就是兩廣一帶海商散客,數量既少,軍師還說什麼不能竭澤而漁,定下規矩,如果對方不反抗便只能取兩成財貨。如此一來,不開闢新的財源我等豈不要喝西北風。」
「幸好現在西北面的占婆、真臘等國日暮西山日漸衰落,這便是我等的機會。」說著他將手裡的烤得皮色焦黃的小土豆扔進嘴裡,繼續說道:「這占婆國連年被安南國入侵,都城被占國王都被人殺了,眼看著就要亡國;真臘國也好不了多少,在西面被其昔日的屬國速可泰打得大敗,丟了一半國土,在東面也同樣面臨安南的入侵。如此狀況之下哪有心思關注海防,是以這兩國我等要去便去,如同逛自家後院一般。」
「那這兩國如此之弱,還會有多少財貨?」馬復手裡剝著番薯皮,不解的問道。
「這馬統領就不知道了吧!」馮寶將身體湊過來一些,得意的說道:「這兩國雖弱卻十分富庶,稻子能一年三熟不說,兩國還盛產沙金,日常器皿多是金鑄,其國人日常買賣都是用七成的雜金,弄回島上來煉一煉便是上好的足金啊!」
「還有,這兩國人丁都不少,掠上島來種地很是不錯。再說南面的爪哇國被荷蘭人占了,雖然這爪哇國人丁眾多,但該處的土民是又懶又蠢難堪大用,所以這荷蘭人的田莊也是急缺勞力,為了人手荷蘭人甚至不遠萬里去運來黑奴。我等將兩國人丁掠來賣給荷蘭人,成年男丁可賣二十兩,女人和小孩也能賣近十兩,真是獲利頗豐啊!」
「難怪大龍頭的家業弄得這般大。」孟飛被馮寶說得悠然神往,「原來是有如此好的生發之地,看馮兄說得這般熱鬧,什麼時候帶兄弟也去逛逛?」
「這當然是沒問題啊!」馮寶正在這等著呢,「最近我等正要到占婆去走一遭,我和大龍頭說一聲也算你們一份。我們蜈蜞嶼的規矩是所得財物一半上交公庫,另一半歸自己所有,你們這剛剛落腳,也要尋些進項不是。」
馬復見孟飛和馮寶一唱一和的,就知道這多半是鄭廷球的意思。這鄭廷球明知道他和孟飛不和還讓孟飛來他手下任隊正,這就有監視分化之意。但現在馬復是絲毫不敢表示不滿的,只得賠笑道:「那就謝馮隊正看顧了。」
馮寶又喝了幾杯便藉口有事告辭了,臨走時言道:「馬統領,這幾日你好好準備一下,等出發的日子定下來我派人來通知你們。我看你們這也沒幾個女人,這占婆女人雖然樣子差了一點,但吃苦耐勞又好生養,且不記仇,弄上幾船回來給弟兄們分分也是不錯的。」說完他露出個男人都懂的笑意便離開了。
馬復看著馮寶的背影暗暗嘆息一聲,這寄人籬下為人賣命也是免不了的,再說也確是要為手下的生活謀個出路。於是他便問梁歡:「梁隊正,勘察的結果怎麼樣了?」
梁歡在萬山時便是半民半匪,對耕種之事極為熟悉,便答道:「這一帶土地平整,估計可以開個五六千畝田地,就是新地前兩年種不得稻子,但種些番薯、土豆是沒有問題的,這樣再打些魚,弟兄們的口糧就解決了。不過我等沒有耕牛和農具。」
馬復考慮了一會,便咬咬牙道:「那這幾天大夥辛苦一些,將弟兄們都整頓操練起來,人手不足便先裝備二十條戰船,希望這次占婆之行我們能大有收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