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洗腸
2023-12-22 17:59:16 作者: 即墨如刀
鄒學文看著張鵬飛一臉的驚疑,他對於南頭和沿海各部官軍的情況都略知一二,但其中並無哪個將領與張鵬飛形貌相似,於是便問:「不知軍爺是哪部官軍?」
「好叫你等賊人知道。」張鵬飛郎聲道:「本人乃大明南海衛屬下,大鵬守御千戶所千戶張鵬飛是也!你二人為禍海上久矣,今束手就擒還有何話好說?」
鄒學文頓時瞪大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這南海衛下有個不著調的千戶叫張鵬飛他也有所耳聞,但他做夢也沒想到領兵來攻的卻是此人。
「哈哈哈!」馬玄生突然癲狂的大笑道:「沒想到我馬玄生縱橫一世,到頭來卻死在你這黃口小兒手裡。事已至此確是無話可說,你快殺了我吧!」說著他竟大步走向張鵬飛,家丁們連忙將其按倒在地。
張鵬飛怎麼會怕一個死豬張狂,只見他冷笑道:「你們兩條小命本千戶還有用處,暫時不會讓你們死。」
「這恐怕由不得大人。」鄒學文一臉苦笑:「大人想拿我等前去邀功,恐怕是不行了,啊!」說著他大叫一聲,臉上出現痛苦的神色,而在地上的馬玄生也是如此反應。
孫二虎連忙上前查看一番,然後向張鵬飛稟報導:「大人,他們服毒了。」
張鵬飛大急,這活著的馬玄生可比一具死屍有用得多,他連忙喊道:「快叫陳醫官!」
陳阿南很快便來了,他查看二人後對張鵬飛搖搖頭道:「大人,這兩人恐怕是不成了。」
張鵬飛一看,見這兩人還在劇烈掙扎,這證明生命力還很旺盛,於是疑惑的問道:「為什麼?」
陳阿南道:「回大人,因為不知此二人服入的是何種毒藥,是以無法下手解毒,而且大部分毒藥都是無藥可救的。」
張鵬飛心想也是,這又不是武俠小說,裡面各種毒藥光怪陸離,而且不論吃下多麼厲害的毒藥,只要一包解藥下去立刻活蹦亂跳。
「不能讓他們死得這麼容易!」用手指搓著太陽穴在大帳中來回踱著步,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連忙喊道:「張金,去船上把我的皂莢拿來!」
張鵬飛所說的皂莢,其實不是真的皂莢,而是他在澳門購買的肥皂,皂莢很快拿來了,張鵬飛讓陳阿南手下的護工將之碾碎放在溫水中攪拌,不一會,一大桶肥皂水便備好了。
張鵬飛又命護工將兩人綁在椅子上,用漏斗套在嘴裡,舀起肥皂水就灌。
此時馬玄生和鄒學文兩人都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之中,被捏著鼻子只能下意識的大口吞咽,待到半桶肥皂水下肚,兩人俱都腹圓如鼓,護工們伸手在其肚子上猛按,兩人立刻上吐下泄。
陳阿南捂著鼻子道:「大人,這方法有效嗎?」
「不知道。」張鵬飛很乾脆的答道:「反正沒有其他辦法,死馬當活馬醫吧。」
其實這辦法是張鵬飛上輩子親眼目睹的,那是小時候在外婆家,有個鄰居因為夫妻吵架一時想不開就喝了農藥,但過後他又後悔了四處求救,但當地是偏僻的農村,送醫院肯定是來不及了。
最後還是一個鄉村教師想了個辦法,就是讓這人狂灌肥皂水,其原理可能是肥皂有通便的作用,藉此達到洗腸的目的。至於有沒有效?反正那人最後沒死。
一連灌了三次,大帳中已是一片狼藉,最後一次排出肥皂水後,張鵬飛又讓護工給他們灌了一些糖水,一方面補充能量,另一方面糖有激發肝臟解毒功能的作用。
張鵬飛讓護工們將兩人抬下去好生看管,如果真的活過來的話千萬別讓他們再自殺。
這大帳中也不能呆人了,反正也不需要了,便命軍士們拆了。至於說拆了張鵬飛到哪裡議事?狂鯊寨聚義堂啊!
馬玄生在萬山島經營多年,這聚義堂確實建得氣勢恢宏。張鵬飛坐在鯊魚皮蒙就的主位上,志得意滿的聽周泰匯報戰果。
「……從寨中搜出金銀折合白銀三十三萬兩,還有其他各種財貨難以估價。」
聽到這裡張鵬飛一陣咋舌,心想馬玄生這樣的巨匪果然不是梁萬豪那樣的破落戶可比的,上次抄了巨蟹島,得銀不過萬餘兩,而這次抄了狂鯊寨,得銀居然是其三十餘倍。又想這海盜真有錢,打劫海盜真是快速聚斂錢財的不二法門,當下他竟巴不得這南海上的海盜再多一些才好。
「大人別得意得太早,真正兇險之事現在才剛剛開始。」譚斌淡淡的說道:「現在最重要的是立刻寫一份戰報遞交南海衛,我這裡草擬了一份,請大人過過目。」
張鵬飛接過他手裡的文書便翻看起來,這戰報洋洋灑灑上萬字,也不知譚斌何時寫的,這一看完張鵬飛就樂了。原來這上萬字的戰報前九千九百個字都是套話、廢話、假話,而且在這份戰報中,偷襲年夜萬山島的計劃根本不是他張鵬飛想出來的,而是南頭各位大佬的既定戰略,他張鵬飛不過是秉承上意的執行者之一。
而戰報中一些子虛烏有之言更是讓人啼笑皆非。
比如其中說到海道副使,說他戰前召見張鵬飛,「行轅召見面授機宜,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可笑那海盜副使上任不到一年,張鵬飛連他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
又說到南頭參將王彥充,說他給張鵬飛提供情報,還派兵助戰,「早遣細作,潛入匪巢,上下匪情,了如指掌。更遣勁旅,協同破賊。」還協同破賊,他沒派人來添亂張鵬飛就燒高香了。
又說起南海衛指揮使陳奉先,說他給張鵬飛支援糧,「彈藥錢糧,悉數齊備,居中調配,不辭辛勞。」說起糧草張鵬飛心想自己自從建軍以來可從沒得過上司半分錢糧,反而貢獻不少。
直到戰報最後百餘字,才簡略的說了一下戰鬥的經過:「余上秉鈞意下撫士卒,率軍於崇禎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三自三門島出海,七日後即十二月三十抵達萬山島,驅火船焚燒敵船,更血戰三日,斬殺海匪頭目潘洪、陳舉以下一千二百五十五人,俘獲匪首馬玄生以下七百七十二人。」
張鵬飛見這滿篇阿諛之言,皺眉道:「這是不是寫得太過?」
「這戰報就得這麼寫。」譚斌又道:「還有一樁,這繳獲銀錢大人準備寫多少?」
張鵬飛聽了心中一個咯噔,這才想起那三十萬兩銀子還不是他的,於是道:「能不能瞞下十萬來,只報二十三萬?」
「瞞下三十萬來。」譚斌輕描淡寫的說道:「把那零頭報上去,再從其他財貨中選一些占地方但不值錢的一併報上去。」
「這也行?!」張鵬飛大吃一驚。
「大人怎如此不曉事?」譚斌毫不客氣的說道:「這私留戰獲本是軍中通例,就算大人將三十三萬全報上去,他們也不會覺得大人實誠,反而以為大人瞞下上百萬。何況這錢上了戰報誰也動不了,只能看著眼饞,豈不怨恨大人?如大人瞞下三十萬,然後從中拿出十萬給各位上官私下送去,豈不皆大歡喜?」
「譚副千戶說得在理。」張鵬飛見譚斌依然滿腹怨氣,看來對自己一意孤行堅持出兵之事仍是心懷芥蒂,而自己這次出兵雖大獲全勝,但其中過程確實險之又險,即使獲勝現在又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對當日譚斌的勸阻有些理解了,便起身對譚斌拱手道:「鵬飛年輕魯莽,不顧良言行此兇險之事,現已知錯,還請譚副千戶不要介懷,定要助鵬飛度此難關,鵬飛感激不盡!」說著對譚斌一揖到地。
「你呀!」譚斌指了指張鵬飛,激動的說道:「譚某蹉跎半生,年輕時的雄心壯志早已煙消雲散,只想著平靜度日便罷。但大人整軍經武一心建功立業,更對譚斌倚若臂膀,使譚某心中這潭死水又起波瀾。但大人光有熱忱卻失之謹慎,做事顧頭不顧腚,也確實令人灰心。今大人既已知錯,譚某便誓死為大人周旋一番!」
「譚叔深情厚意,鵬飛定銘記於心!」張鵬飛有些感動的說道。
譚斌又道:「這份戰報屬下再去完善一番,儘快派人……不,我親自送到衛里。不過還有一事大人需早做決斷,那孫桑田等人,大人到底保還是不保?」
「當然要保。」張鵬飛愕然,「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問題嗎?」
「哼哼,等南頭大軍開到,就是孫桑田等人的死期。」
張鵬飛急忙問道:「這是為何!」
「大人既已剿盡海匪,其他人何以為功?官軍殺良冒功都屬平常,何況孫桑田等人本就不乾淨。」譚斌冷笑道:「可笑孫桑田等人也算精明,卻不知大人是私自出兵根本無力保他。命在頃刻尚不自知,可悲可嘆!」
張鵬飛連忙問道:「如本千戶一定要保全他們,該當如何?」
「派人去新安縣找吳縣令,就說大人剿盡海匪請他上島安民。」譚斌答道:「這是大功,想來他不會拒絕,只有將孫桑田等人的戶籍入了新安縣,送去廣州府報備,坐實他們良戶的身份,再請吳縣令來萬山坐鎮,方無人敢胡來。」
「一切就按譚副千戶之言吧!」諸多事務讓張鵬飛頭大,他舉起右手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
當下譚斌告退,自是去修改戰報。張鵬飛卻領著一幫家丁除了聚義堂,在寨中亂走。
(本文中所說的土法洗腸,各位別覺得不靠譜,文中所說那件事雖非即墨親眼所見,但也確是鄉間實事。那想出此法的教師便是即墨小學時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