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人彘】
2023-12-22 17:54:42 作者: 莫棄
看了眼跪在屋外的臨王,紫玉微微皺了眉,看來這次封炎傲是真的生了很大的氣了。
沒讓人通傳,便直接推門而入,就見琉璃直挺挺的跪在中央,而封炎傲則坐在上首,見到紫玉進屋,只斜睨了一眼,「膽子是愈發的大了,不等通傳就進來。」
「通傳了你會讓我進來麼?」紫玉調皮的一笑,「我可不想同臨王一般跪在外面那麼久。」
「朕怎麼捨得你跪。」說罷,朝著紫玉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身邊去。
琉璃低垂著頭看著紫玉的腳步從自己的身邊經過。
是啊,他怎麼捨得紫玉跪呢,他捨得的,只有她而已……
「額,都跪了那麼久了,傲,你的氣也該消了吧?」紫玉一邊說著,一邊不時的看向琉璃,「妹妹的膝蓋這段時間可沒少受折騰,你總不希望這好好的一雙腿從此都廢了吧?」
聞言,封炎傲只是淡笑,並不說話。
「嗯,其實,這件事說起來我也有錯的。」紫玉一臉的沮喪,「若不是我非要同你一起,那麼今日妹妹就不會落下山崖,也就不會受人口舌……」
「所以,你的意思是朕也有錯咯?若是今日朕聽了孟明修的話不讓她去,也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封炎傲只覺得好笑,伸手撥弄紫玉的胸前的碎發。
「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紫玉淺笑,聞言,封炎傲只得搖了搖頭,「罷了罷了,就當朕怕了你了!」說罷,看向琉璃,臉上的笑意卻已經盡數散去,「今日看在紫玉的份上,朕饒了你這次,退下!小安子,讓臨王也退下吧。」
「是。」
「臣妾謝主隆恩,謝皇后娘娘。」行禮,琉璃準備起身告退。
紫玉跟封炎傲的對話,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即使不抬頭,她也知道他們聊得是多麼的開心。
封炎傲笑的那麼自然,不若每次同她一起時,那帶著情慾的笑。
面對紫玉,他的笑純粹,乾淨。
果然,是她輸了,她贏的,好似只有那具身體。
站起身,卻在一瞬間又重新摔回地上,不是因為膝蓋上的傷,而是腳腕傳來陣陣的劇痛。
「妹妹!」紫玉一驚,慌忙上前將琉璃扶了起來,「怎麼樣?要不要傳御醫來看?是不是跪了太久的緣故?」
語氣里,滿是關心。
琉璃忽然有些內疚。
紫玉是那麼的善良,對她是那麼的好,可她,卻對紫玉產生了嫉妒……
「沒有,姐姐別擔心只是有些發麻而已。」琉璃微微一笑,掩飾住臉上的蒼白,轉身便想走,可那隻腳腕卻由不得她向前跨出一步!
若不是紫玉就在旁邊攙扶,只怕她又會摔回地上。
這下,封炎傲也坐不住了,走上前來,提起琉璃的褲腿,露出那黑腫的腳腕。
「天哪,怎麼會腫成這樣?!為什麼還是黑的?!」紫玉忍不住驚呼,封炎傲的雙眉也是緊緊皺著。
琉璃也有些驚訝,不由的說道,「可能,剛才在山洞內被那條蛇咬了一口沒有在意……」
「傳孟明修!」封炎傲冷聲開口,然後將琉璃打橫抱起,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之上。
「我沒事的……」琉璃小聲的開口,得到的卻是封炎傲的怒視,於是便不敢再張嘴出聲了。
孟明修很快便趕來,在看到琉璃中毒的腳腕之後,雙眉緊皺,「中毒時間太長了,這些毒液在娘娘的體內存了太久,好在剛才娘娘因為一直跪地,壓住了體內的血管才沒讓毒液遍布全身,否則就算是微臣的師父來了,也束手無策。」
「怎麼說的那麼嚴重!」紫玉皺著眉,「該不會要把腳腕砍掉吧?從前我聽母妃說過有人手臂被蛇咬了,把手臂砍了才保住性命的。」
聞言,琉璃也瞪大了雙眼盯著孟明修。
孟明修呵呵的一笑,感受到從封炎傲身上明顯傳來的怒意,這才說道,「皇后放心,微臣是不會用那麼蠢的方法的。」說著,便從醫藥箱內取出銀針,衝著琉璃說道,「娘娘,微臣現在要為娘娘施針封脈,不讓毒液擴散,再將娘娘的腳腕用匕首劃開,放出毒血,不論是施針還是放血,都是極痛的,娘娘可以喊出聲,沒關係的。」
聞言,琉璃面色蒼白,光是聽便覺得恐怖至極,可嘴角還是牽出一絲笑,「那就有勞孟御醫了。」
孟明修微笑著點頭,然後將銀針慢慢刺入琉璃的大退內,封住其中一個穴道。
疼,是真的疼,可琉璃卻硬是緊咬下唇,不發一聲。
孟明修有些驚訝的抬頭,卻見琉璃額頭上的汗珠都冒了出來,可她竟是能忍著一聲都不喊出來。
驚嘆於琉璃的忍耐力,然後下了第二針。
「不行,我看不下去了!」紫玉只是光看著便覺得疼痛難忍,一轉身就出了門去。
「沒聽孟明修說,你可以喊出來麼?」封炎傲雙手背在身後,緊緊握拳。
這個女人又跟上次一樣,不管多疼都咬住下唇,就算是咬出了血也吭聲。
這裡又沒有人會笑話她,她到底在倔強些什麼!!
待到血脈全都被封住,琉璃這才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下唇依稀有些腥甜,額頭上的汗珠也不斷的往下掉。
「娘娘,現在微臣要隔開娘娘的皮膚,娘娘若是覺得疼,可以喊出來。」孟明修再次提醒,心裡也不忍琉璃那般的強撐。
誰知琉璃卻是淡淡一笑,「孟大人儘管動手便是。」
聞言,孟明修點了點頭,眉頭卻微微皺著。
鋒利的匕首慢慢劃破皮膚,絲絲黑色的毒血從傷口滲出,一滴一滴落在一旁的臉盆內,促目驚心。
封炎傲忽然就不想看了,他不知道心口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意思。
只知道看到琉璃緊皺的眉,看到她緊咬的唇,看到從她的腳腕之上滴下的點點黑血,都像是一把尖刀似的插進他的胸口,生疼生疼。
可他,怎麼會有如此奇怪的感覺!!
「皇兄。」
推開門,封炎玦依舊跪在門外,臉上竟滿是擔憂。
對了,他都差點忘了那個女人是如何給他戴了頂綠帽子,他為何還要對那個女人生出那麼多莫名其妙的情緒!!
「你還在。」淡淡的聲音說出三個字,並未讓封炎玦起身。
「是,貴妃娘娘她……」心中滿滿的關切說不出口,封炎玦臉上的表情越加複雜。
「玦兒,你可還記得你十三歲那年初識男女之事,與父王的一位嬪妃苟合,最後那位嬪妃是何下場?」封炎傲淡淡的開口,「而當初又是誰救了你?」
聞言,封炎玦低下了頭,「臣弟記得,父王的嬪妃後來被做成了人彘,當年若非皇兄在父王寢宮外跪了七天七夜,臣弟早已成為一具白骨……」
「你記得就好。」封炎傲淡淡的一笑,「朕原本還打算若是你忘了,便帶你去見見哪個人彘,好幫你尋回點記憶呢。」
聞言,封炎玦大驚失色,「她,她還活著?!」
封炎傲微微一笑,「人彘不過是無手無腳,口不能言,而不能聽而已,但卻能吃能睡能呼吸,為何不活著?」
此時,封炎玦已是驚的說不出話來。
一個被砍去手腳,只留下身體的人,被挖去雙眼,毒聾雙耳,剪去舌頭的人,竟然,竟然殘忍的讓她活了那麼久!!
「玦兒,你不希望琉璃也成為人彘吧?你已經害了一個女子,想必不會再害第二個吧?」封炎傲收斂起笑意,面露陰狠,「可還記得小時候朕對你說過的一句話,此生,朕什麼都可以讓你,唯獨兩件事,一個是朕的天下,一個是朕的女人,不論朕在意與否,她都是朕的女人,旁人若想染指,朕定當不會輕饒!!」
「臣弟,明白了……」封炎玦無力的應聲,思緒殘忍的回到了十一年前。
「嗯,回去休息吧,今日臨王也累了。」封炎傲下了逐客令,封炎玦謝恩,起身,離開。
看著封炎玦的背影,封炎傲無力的嘆了口氣。
那件事,如果可以,他也是不想提起的。
可,犯過的錯,他不想封炎玦再犯第二次!
嘆了口氣,又轉回身進了屋,孟明修在收拾東西,琉璃的腳腕也纏繞著紗布,一旁的臉盆內,黑色的血液蓋住了盆底。
「好了?」封炎傲淡淡的問,可琉璃跟孟明修卻是一個都未曾應聲。
氣氛,有些古怪,封炎傲皺了皺眉,剛想開口,邊聽孟明修道,「一切都已妥當,只要再吃幾副藥就沒有大礙了,微臣先行告退。」說罷,便行禮離開。
封炎傲上前,命人將那盆血水端出去之後,這才衝著琉璃說道,「今日就在此好好休息吧。」
話音落,未見琉璃出聲應答,只覺得從剛才進屋之後便氣氛一直很古怪,終是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可還在怪朕剛才如此狠心?」
琉璃搖了搖頭,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你有話要說?」封炎傲皺了皺眉,好似不願見到琉璃這副樣子。
琉璃點了點頭,「皇上,您剛才所說的人彘,是不是真的?」
封炎傲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氣氛古怪是因為剛才才門口他與封炎玦的談話,琉璃跟孟明修都聽到了。
於是,點了點頭,卻又不自覺的解釋,「當時還是父王執政,一切都是父王的意思。」
聞言,琉璃慌忙說道,「我知道,我只是問,那人彘此刻還活著?」
封炎傲不由的笑道,「那不過是朕說出來刺激臨王的,朕執政之後便賜死了那人彘,於她而言,死比活著要好。」
琉璃終於舒了一口氣。
畢竟,她是從冷宮出來的人,她知道被關在一個地方的痛苦,更何況人彘還是不能走,不能動,不能聽,不能說,不能看……
「你,不是在怕朕也把你做成人彘?」封炎傲有些奇怪琉璃的態度,原本見琉璃如此緊張,他只以為是因為害怕他會把她當作人彘呢。
琉璃搖了搖頭,「皇上不會,若當真發生那種事,皇上只會刺死臣妾,絕不會那般殘忍。」
「哦,為何?」封炎傲很想聽琉璃的解釋,可是琉璃只是搖了搖頭。
她如何能說的出口?
因為封炎傲不愛她啊,既然不愛,又如何來的仇恨,既然沒有仇恨,又如何會那麼殘忍……
第二日,眾人啟程回國都。
一切與來時都未變。
封炎玦依舊騎著駿馬在前方開路,封炎傲依舊寵愛紫玉,將她喚入自己的馬車內隨行。
其他嬪妃依舊安安分分的呆在自己的馬車內,不輕易露面。
唯一變的,就是琉璃因為腳上的傷而不再騎馬,臨王也因為封炎傲的警告,不再靠近琉璃。
一行人行的很慢,琉璃不由的靠在馬車內休息,半掀的車簾可以讓她看到馬車外的景致,打發了點無聊的時光。
迷迷糊糊想要打個瞌睡的時候,封炎傲卻鑽進了馬車內,琉璃先是一愣,接著便道,「皇上,妾身今日身體不適,恐不能服侍皇上。」
聞言,封炎傲的眉頭不悅的皺起,做到琉璃的身邊,「怎麼朕來找你就是為了那事嗎?」雖然他的確很想。
琉璃不解的看向封炎傲,她是真的想不到還有另外什麼事可以讓封炎傲拋下紫玉前來尋她。
「來人,把藥端來。」封炎傲忽然喊道,只見馬車外果然有人端來了一碗藥,封炎傲接過,微微一笑,「孟明修說這藥極苦,恐一般女子難以下咽,所以朕就特意前來服侍朕的愛妃喝藥,以表朕昨日苛待愛妃之謙。」
原來是為了這事。
琉璃淡淡的一笑,然後接過封炎傲手中的藥碗,一飲而盡。
封炎傲一愣,復又笑了起來。
是了,琉璃又怎會是一般女子……
只好淡淡一笑,「愛妃連讓朕表現的機會都不給,唉……」說罷,掀開車簾離開了。
看著封炎傲的背影,琉璃有些出神。
她不懂,為何封炎傲一會兒對自己苛責,一會兒又如此溫柔,好似,她從未看透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