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探路石還是導火索？

  長孫成業手中也拿著兩份同樣的請帖，坐在家主位置上，面前站著兩個同樣是一臉苦相的青年，他們便是長孫成業的兩個剛剛成年的兒子。

  長孫一家在高宗一朝遭遇變故，家道中落。

  到了高宗晚年，突然又想起了自己那個舅舅來，於是派人將舅舅的嫡孫長孫成業從遙遠的貶所接回來，重開長孫府。

  畢竟也是曾經家世顯赫的皇親國戚，經過二十多年的發展，長孫府總算是在門閥世家林立的京城站住了腳跟。

  「你二人只管去參加詩會，算起來安樂公主也算是你們的表親，想來也不會過分為難於你們。

  記住，見到公主一定要謙卑恭敬，也不要貿然的去攀親戚關係，咱們長孫家已經沒落多年，不復往日榮光。

  你們在外行事都必須小心謹慎，切記引火燒身。」

  長孫成業一臉嚴肅的對著兩個兒子說道。

  「另外，必要的時候也可以適當的展現一下你們各自的才華，振興長孫家族的重任還在你們兄弟二人的肩上，只是這個度要把握好。」

  「孩兒謹遵爹爹教誨！」

  「孩兒謹遵爹爹教誨！」

  長孫弘揚和長孫弘業兩人躬身答道。

  「嗯，很好，下去準備吧！」

  說完長孫成業將請帖遞還給兩個兒子。

  說道學識這一塊，長孫成業對兩個兒子是非常滿意的，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琴棋書畫，兩人都非常的嫻熟。

  長孫成業在兩個兒子身上看到了復興長孫世家的希望。

  「大哥，聽說這次詩詞大會整個長安城的文人都參加，甚至還有許多從東都洛陽趕過來的才子佳人呢。

  就是爹吩咐了不能盡情的展現自己的才華，有些可惜了。不然大哥你一定會成為整個詩詞大會最閃耀的那顆明星的。」

  長孫弘業有些惋惜的對大哥長孫弘揚說道。

  「這話在家裡說說也就罷了，出了門千萬不可對外人說，不要小覷了這天下人，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還有必須時刻謹記這次詩詞大會最閃耀的新星當然必須是安樂公主殿下。

  記住爹的話，一定要把握好尺度，不可搶了安樂公主的風頭，不然沒人能夠救你。」

  長孫弘揚一臉嚴肅的說道，說起來他還真有些擔心自己這個弟弟，怕到時候興致起來以後收不住手。

  「知道了，我的好大哥！」

  長安城南，崔府

  「爹，孩兒這次匿名將柳飛揚那崽子推薦給了安樂公主，一定夠那小子喝一壺的，看他爹以後還敢不敢和爹您做對。」

  崔展十分得意的對他爹崔毅說道。

  「吾兒此事辦得甚合我意，這個柳承德就是一個典型的騎牆派，這些年你爹用盡手段，始終不能收之為我所用。

  現在朝堂上面風雲變幻，最大的變數就是這些中間派。

  你爺爺在朝中高居宰相之位，我們一定要努力擴充勢力，壯大咱們的崔氏門閥。

  有些人既然不能拉攏，那就只能選擇毀滅。」

  「爹，孩兒還打聽到，據說這個柳飛揚早年曾經得罪過駙馬爺武延秀的表弟王童。

  這個王童這次也會參加詩詞大會，有這層仇恨在，這個柳飛揚此次肯定討不了好。

  爹，你說要不要我們也在其中推波助瀾，趁機博取一些好處，這可是攀上安樂公主的好機會。」

  崔展繼續一臉陰笑的說道。

  崔毅一聽也是有些心動，於是吩咐崔展坐近些，於是爺倆開始了一番密謀。

  「這個事，咱們不自己動手，但是可以假手於人。

  你可以先這樣，再這樣，然後這樣這樣

  ……

  記住了嗎」

  「高，實在是高，要不怎麼說薑還是老的辣呢！嘿嘿！爹你真是太陰險了！孩兒記住了。」

  崔展聽了老爹的策略之後，大呼過癮。

  「臭小子，這叫計謀，計謀懂不懂！還陰險，有這麼跟你老子說話的嗎？

  好好跟著你老子學著點，這些都是爹多年在朝堂安身立命的絕招，概不外傳。」

  崔毅也是滿臉笑容，顯然對自己的這個計謀也非常的滿意。

  第二天，長安街上開始流傳著一條流言，說是某人曾經得罪過安樂公主，公主非常生氣，要在詩會現場當眾羞辱這人。

  嚯啊，這則流言頓時在長安城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得罪了安樂公主還能夠活蹦亂跳參加詩會的人還真是少見。

  於是這條流言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整個長安城，眾人紛紛猜測這個大膽狂徒到底是誰。

  那些希望藉此機會搭上安樂公主的人也密切關注著事情的進展，兀自摩拳擦掌。

  只待時機成熟，就衝上去踩上兩腳，以搏美人一笑，說不定還能趁機攀上安樂公主這根高枝。

  秦府

  「明日的詩會，你只需要帶著耳朵去就行了，至於開口就算了，自有他人出頭，咱們秦家不搶這風頭也罷。」

  秦城看了看兒子秦昊遞過來的請帖，然後遞還給秦昊，說完繼續閉目養神。

  「是，孩兒記住了，爹爹早些休息，孩兒下去了。」

  說完秦昊便躬身行禮之後退去。

  秦城看著秦昊離開，起身來到窗前，遙望無盡星空。

  「哎，前有女皇女主天下，如今韋後專權，安樂公主凌駕朝堂，太平公主韜光養晦，伺機而動。不知何時才能終結我大唐這牝雞司晨的時代！

  朝局如此，真是讓人心灰意冷啊。」

  說完便關好窗戶，吹滅油燈，不久之後屋內就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駙馬府

  「表哥，聽說公主殿下此次詩會邀請了柳飛揚那廝，這次表哥你可要好好幫我出一口惡氣。

  當日，那小子當街凌辱於我，簡直是欺人太甚！」

  王童聽說安樂公主詩會邀請了柳飛揚，頓時喜上眉梢，終於找到了報仇雪恨的好機會。

  平時這個柳飛揚都是多在府裡面，極少出門。

  王童就是再囂張跋扈，也不敢闖到別人府邸去拿人，所以還真沒有找到合適的報仇機會。

  「還有這事？想我武氏一族雖然歷經劫難，但也不是隨便來個人都可以騎到脖子上面拉屎拉尿的。

  這個柳飛揚到底何許人也，竟敢如此的膽大妄為。」

  武延秀也是仔細的數落了一下整個長安城那些不能妄動的超級門閥，可是如何數也沒有姓柳的一家。

  「表哥，你別數了，這個柳飛揚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他爹也就是個太常寺少卿，還是排位靠後的那種，根本就入不了表哥你的法眼。」

  王童在一旁急切的說道 。

  「原來這樣啊，那這個事情就少了很多樂趣了。好了，這個事表哥替你接下了，明日定要讓那狂徒好看。」

  武延秀一口應下了王童的這個事，當然也笑納了王童送過來的奇珍異寶。

  這對他來說就是舉手之勞，王童的這些東西跟送給他沒什麼兩樣。

  片刻之後，武延秀突然覺得也許這個事大有可為，於是起身來到安樂公主的閨房。

  「果兒，剛剛我表弟來說讓我在明日的詩會上面收拾一個叫做柳飛揚的人，他爹是太常寺卿，典型的騎牆派，我覺得咱們可以藉此機會，殺雞儆猴，敲打敲打那些中間派。你覺得怎麼樣？」

  「哦，還有這事，嘿嘿！整人的事情我最感興趣了，這個事明天我來辦，我倒要看看這朝堂之上還有哪些陽奉陰違之輩，敢不把我安樂公主放在眼中。」

  安樂公主李裹兒一聽說可以整人，馬上來了興致，她剛才還正愁著明天的詩詞大會會不會無聊呢。

  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送上樂子來了。

  「差點忘了，明天我太平姑母府上有人來嗎，還有相王叔叔家的幾個哥哥呢？」

  「剛剛派人問過了，太平公主的公子薛崇簡，薛崇敏等都會到會，隆慶坊的幾位王爺也表示會到場參加。

  這些人無不是當朝大佬後人，他們能夠來參加詩會，可謂是給足了果兒你的面子。」

  「放眼當今的大唐天下，還有誰的聲望能夠和果兒你相媲美呢。」

  武延秀在一旁有些諂媚的說道

  「哼，這些人哪是給我面子，不過是敬畏我手中的生殺大權罷了。

  等著吧，遲早有一天我會像祖母則天女皇一樣君臨天下，到時候定要讓這些從中作梗的人好看！」

  李裹兒身上沒來由的展現出一種少有的霸氣，和她那有些瘦弱的身軀怎麼看都有些違和感。

  這個有著一副美麗的皮囊，內里包藏禍心的女人，已經絲毫不掩飾自己妄圖君臨天下的野心了。

  隆慶坊是相王李旦的幾個兒子開府的地方。

  要說相王李旦這幾個兒子，可不是中宗李顯的幾個兒子可以比的。

  李旦共有六個兒子：長子李成器，次子李成義，三子李隆基，四子李隆范，五子李隆業，六子李隆悌。

  除了六子李隆悌早亡，其他五子各個都生得一表人才，且現在均在朝廷擔任要職。

  是相王李旦勢力的中堅力量。

  其中三子李隆基，也就是後來的唐玄宗，更是締造了千古未有的開元盛世，續寫了太宗皇帝貞觀之治的不朽傳奇。

  甚至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當然現在的李隆基還僅僅是一個小小的臨淄王，他雖然也有心窺視帝位，但是還只能將這些想法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都查清楚了嗎，那個柳飛揚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無緣無故成了李裹兒那個魔女殺雞儆猴的挨刀者了。」

  李隆基斜靠踏上，雙目微閉，平靜的問道。

  「回王爺，小的已經查清楚了。

  據說柳飛揚並沒有直接得罪安樂公主殿下，而是曾經見到駙馬武延秀的表弟王童當街強搶民女，就仗義出手相救，期間和王童起了一些爭執而已。

  那王童堅持說是柳飛揚打了他，傷了他顏面，於是帶上厚禮說服駙馬爺幫忙對付柳飛揚。

  而駙馬爺覺得這是一個殺雞儆猴的好機會，於是就把這個主意告訴了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欣然應允。」

  李隆基的貼身侍從葛宏深說道

  「那麼說，柳飛揚此人並無任何過錯了？」

  「從調查到的信息看，是並無過錯，此人只是出於心中的正直善良，才仗義出手的。

  現在這個世道，還敢在長安城仗義出手的人可真心不多。

  畢竟前一段時間兩位公主殿下的搶人大戰，可是鬧得整個長安城人心惶惶。」

  「哼，這些亂臣賊子，遲早把他們都送下地獄，還我李唐王朝一片朗朗乾坤。」

  李隆基有些憤憤的說道

  「王爺慎言！」葛宏深馬上提醒道

  「行了，你先下去吧。」李隆基擺擺手。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既然你李裹兒想要殺雞儆猴，我卻偏不讓你如願。」

  李隆基暗自下定決心，明日詩會見機行事，必要時刻可以出手拉柳飛揚一把。

  太平公主府

  一位衣著華麗的婦人，斜躺在榻上，身上搭著一床薄薄絲綢毯子，這位婦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太平公主。

  兩位小丫鬟正小心翼翼的幫著太平公主捶著腿。

  時值正式陽春三月，天氣已然逐漸轉暖，但是在冷清的公主府中還是能感覺到一絲寒冷。

  「明日的詩詞大會你們都準備如何了。」

  「回母親大人的話，均已準備妥當，明日定不會辱沒門庭。」薛崇簡上前一步答道

  「嗯，李裹兒那個小丫頭想借詩詞大會網羅天下英才，真是好大的口氣。

  明日詩詞大會上找機會挫挫她的銳氣，讓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太平公主面無表情的說道，她與李裹兒母女的矛盾由來已久，雙方已然是勢如水火之勢。

  「安樂公主目前風頭正勁，咱們這個時候出手，是否有些不妥，您不是一直奉行的都是避敵鋒芒嗎。」

  薛崇敏在一旁不解的問道，這明顯和太平公主這一段時間以來奉行的韜光養晦策略相衝突。

  「嗯，你能想到這一點，說明最近讀書還是用功了，知道思考問題了。

  那為娘今天就給你們分析一下，正好給你們上一堂政治權謀課。

  ……

  如今李裹兒通過前面豪宅大賽和搶人大戰，可謂是在整個長安城風頭無二。

  加上規模空前的定昆池的落成，更是讓這個小丫頭的聲望達到了頂點。

  她現在舉辦這個詩詞大會，網羅天下人才，可謂是選擇了一個非常好的時機，估計後面也是有高人指點。

  如今的朝堂，都是只聞安樂公主，不知太平公主。

  你們說，如果我們能夠在這個時候壓住她一頭，那麼李裹兒之前的一切造勢豈不都是為我們做了嫁衣。

  你們啊，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要透過現象看到事物的本質。

  我估計整個大唐年輕一輩，能夠看到這一層的也就是你們的三表哥，臨淄王李隆基了。」

  「哦，原來這個裡面還有這麼多的說法，這潭水可真夠深的。」

  薛崇敏一臉唏噓的說道。

  「明日你們把家裡豢養的那些有才之士都帶上，是該到了他們出力的時候了。」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情要稟報母親知曉，坊間流傳安樂公主有心拿一個叫做柳飛揚的人開刀，殺雞儆猴。

  您看我們是否出手相助。

  畢竟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薛崇簡想了想，決定還是把柳飛揚的事情告訴母親，也許母親有其他的安排也說不定。

  「如此看來，這個柳飛揚就是李裹兒拋出來的探路石了。

  不過到底是探路石還是導火索，還要看看這個柳飛揚是否真的有真才實學。

  你們明日只管見機行事，如果此人真有大才，那就不惜一切代價搭救，將來收歸留用。」

  這一夜，各家府邸的長輩紛紛對參加詩詞大會的晚輩耳提面命，給出應對策略。

  總之就是各有各的算計，各有各的想法。

  不過焦點都是圍繞著柳飛揚事件展開。

  此時的柳飛揚渾然不覺，縱然他萬般不願此刻出手，多惹是非，但是事情的發展已然超出了他的預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