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剖屍

  「不止大理寺，聽說太醫院的人這兩天可鬧騰了，皇上親自下令徹查此案，就連將將回京的秦將軍，也被迫參與進來，可見這一場冤案，著實不一般！」

  「可惜啊，死的都是壯年漢子，換誰家能接受得了。」

  清晨，約莫晨明十分，大理寺前早已人滿為患，大大小小的家眷將整個門口圍堵得水泄不通，哭聲哀嚎不絕於耳。

  「柳太醫你就歇歇吧，我等是絕不會讓你進去的。」

  門前，一群身著白色醫服和暗紅色朝服的人排手站在大門中央，將一抹小小的身影圍堵在門外，說什麼也不讓她進去。

  柳知荇眉頭緊蹙:「你們這般攔我，難道這裡面的屍體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不成？」

  她的聲音此刻像是能貫穿每個人的耳朵，擲地有聲:「各位大人，京城一夜之間死了約莫上百人，這不是小案件，作為醫者，我們應當儘早找出死者的死因，而不是坐以待斃給兇手逃之夭夭的機會，倘若真的遺留了什麼東西，我們誰擔待得起？」

  太醫院的人為難地互視一眼，抿嘴沒有開口，眾人之中，一位年長者終於搖了搖頭，大有幾分語重心長的意味。

  「柳太醫醫術高明，我等都知道，但此事不同尋常，若合情合理也就罷了，你如此進去用刀將屍體一剖，死無完屍，可讓他們的親人如何受得了？況且仵作已然查過，柳太醫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那人說著，聲音略有些薄怒:「還是說，柳太醫認為，我大理寺的仵作是吃白飯的，驗個屍都驗不出來嗎？」

  柳知荇怒極反笑，她今日算是見識了，這大理寺的人果真嘴皮子利索，能將晴空萬里說成雷鳴大雨。

  「大理寺的仵作是不是吃白飯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切事出必有因，既然大理寺的人驗不出死因，便不要占著屍體不放人，耽誤了查探真相的機會！」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清冷，這次裡面卻雜加了絲絲笑意，「還是說，您覺得本太醫的醫術，還不足以進你們大理寺的門檻？」

  「這……」

  眾人面面相覷，誰沒有個小病大災的？

  就連皇室生了病也只能召太醫院的人，以至於太醫院的地位在皇室心中比大理寺重要得多。

  更何況這位柳太醫年紀輕輕，醫術卻十分了得，太醫院的一把手更是柳知荇的師父，得罪不得。

  爭執之間，從門內走出幾人，一人上前行禮，「稟大人，秦將軍到了。」

  「行，本官知道了。」大理寺卿面上微頓，隨即快速整理朝服，往地上屈膝跪了下去。

  人人傳道的第一戰神屈尊親自來此，這是多大的門面，光這一個消息，便足以撼動整個大理寺。

  柳知荇隨著眾人行禮，呼聲高漲之間，只見一個紫衣華服，衣肩掛著戰鱗的人，從遠處漸漸走近，那人身軀挺拔，渾身帶著凌厲的氣息，讓人本能的畏懼。

  柳知荇唇角一撇，默默拜了下去。

  「參見秦將軍！」眾人帶著尊敬且懼怕的聲音，瞬間響徹在整個大理寺內。

  機會當前，此時不抓更待何時！趁眾人俯首磕頭之際，柳知荇循著空隙，貓著身子一點點往後挪動，眨眼之間，便已經溜入門內。

  院內，平平整整擺了一院的屍體，上覆白布，柳知荇側入角落，看準一具屍體慢慢將白布掀開，因屍體已經在此停駐了三日，面呈紫紅色，已經凝結出一層薄薄的霜花，下面斑斑點點的。

  屍斑？

  「才三天而已，怎麼會僵化得這麼快？」

  柳知荇暗自從袖中探出一根銀針，當即刺入屍體之中，銀針沒有變色。

  這怎麼可能？

  卻那時，門外的人再次傳來聲響，「秦將軍，裡面都是屍體，晦氣著呢，恐怕誣了您的眼，若不，下官安排您去偏院，品品茶如何？」

  「張大人，本將軍是奉旨來查案的，不是來兒戲的！」淡漠的聲音越來越近。

  柳知荇眼疾手快將銀針放了回去，正要離開，卻突然注意到這人脖子後的一點突兀，跳動的脈絡清晰可見，因是人體靜脈，很難會被人發現，別說這些古代人了，就是現代，若不是十年以上的老中醫，根本很難發現。

  她伸手一探，幾乎可以斷定，人沒有死，但卻處於休克之狀。

  或許是中了毒，但不知是何物，至少銀針測試不出來。

  「放肆！」。大理寺卿一聲厲喝，瞬間將眾人的目光聚集到柳知荇身上。

  柳知荇暗自收回銀針，感覺到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定到自己身上，她抬頭，正迎上秦天澤那雙冷漠得看不出情緒的眸子，「參見將軍。」

  秦天澤只淡淡掃了她一眼，便挪開了目光，再次開口依舊是毫無情緒的冷淡：「張大人，現在案情可有進展？」

  張大人正欲開口，卻被一個清澈的聲音打斷:「下臣請求剖屍查驗。」

  柳知荇向來就是這麼個倔強性子，太醫院的人已經習慣了，但此刻大理寺的人聽著這聲音，怎麼聽怎麼覺得刺耳。

  秦天澤冷眸微眯:「何為剖屍？」

  柳知荇走上前，直接朝那人拱手相拜:「回將軍，將屍體剖開，自身體內部查看是否遺留了東西。」

  「將軍萬萬不可。」大理寺卿心中暗恨。

  今日這柳知荇是吃錯了什麼藥，偏要和他死磕到底？要不是當下秦天澤這尊大佛在，他早讓人將她趕出去了。

  秦天澤挑眉，似是詢問，「為何？」

  大理寺卿徐徐道，「這些屍體已經仵作檢驗，並無不妥之處，屍體家眷都希望親者能留全屍下葬，而柳太醫……」

  他說著，語氣故意加重了些，「這皇宮裡，誰不知道柳太醫醫術獨特，曾將患者腦門當眾剖開重組，再將人一針一針縫起來，柳太醫今日要求剖屍檢驗，試問如此駭人的醫術，普天之下，除了柳太醫，誰還看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