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章 道別

  氣氛沉寂了片刻，所有人都將目光聚集在醫神的臉上，就見醫神連聲道：「還有救，阿嫿，快給她止血！」

  眾人一陣紛亂之中，沒人注意到，角落之中，一抹素白的身影一閃而過。

  清河尊上身死，清河就此覆滅。

  暗凜也回歸了蠻族，不過這次他選擇不參政，躲在蠻族的暗處解除了所有在蠻族王公貴族身上的幻術，徹底歸隱了山林。

  而大涼自從太子明修登基之後，也徹底陷入了一片平靜祥和之中。

  只是令諸位大臣們發愁的還有一個事兒，新帝登基，後宮裡竟然光禿禿的連根毛都沒有，除了一個太妃——也就是良妃娘娘，還有一個未出嫁的公主之外……

  太子明修竟連一個嬪妃都沒有！

  於是大臣們急啊，催啊，也有那麼幾個順著太子說話的，比方說秘書監陳大人，淮南王爺，還有遠在邊疆的陳越陳大將軍，若是這幾位在場，誰敢多問一句太子娶親的事兒，幾位一個眼神兒都足夠人膽戰心驚。

  不過今日恰巧幾位不在，整個朝堂之上獨獨留下了淮南王一人的身形。

  諸位大人頓時抓住了機會想要催個太子的婚，趁機把自己家裡頭那幾個不爭氣的打扮打扮送進宮去，畢竟無雙郡主已經昏迷了這麼久，誰知道她還會不會醒來？

  再說了，她楚家那麼大個勢力，還能差這麼一個皇后之位了？

  可今日他們是有機會催促太子了，太子在哪兒呢？

  只見淮南王上前一步，走到殿中輕咳了一聲，「今日陛下有事不能上朝，諸位愛卿有奏可由本王代為處理。」

  淮南王？諸位大人頓時慌了神，皆是面面相窺，好一會兒，才見一個膽子大的上前一步道：「王爺，陛下他……」

  淮南王嘴角似乎隱隱帶著幾分慶幸的笑意，「迎親去了。」

  「迎親？」

  ……

  楚念睜開雙眼的時候，藥王等人正坐在她身邊紛紛露出欣喜的笑容，一旁的醫神甚至幾乎落下眼淚來，好不容易才將眼淚憋了回去，便是定定的看著楚念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啊……」

  楚念微微側眸，幾乎所有人都在，陳老一家，藥王一家，楚元郎，還有小蘭母子，醫神師徒，甚至是穆青——她還完好無損，這叫楚念心頭越發慶幸。

  可心頭也有些失落，她微微抬眸看向角落裡的滬通之師徒，「師父，我師兄呢？」

  依稀記得，她當時趕到的時候，青翼可是暈倒在一邊的……楚念擰了寧眉頭，可她好像忘了什麼，究竟是什麼……

  「你師兄沒臉見你，你放心，他還活著。」滬通之顯得有些無奈，不過青翼慣是這種好面子的人，既然答應了楚念他要好好兒的將西楚越凌等人救出來，結果大家都沒事兒，就他一個倒著出來不說……

  連幫吳涼打架的小蘇蘇都不如。

  眾人抬眸看著楚念蒼白又茫然的臉，滬通之沉吟了一會兒，才道：「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嗎？」

  楚念搖頭，就見滬通之深吸了一口氣道：「整整一年了。」

  「一年……」

  「朕聽說，朕的愛妃醒了？」

  這聲音響起，楚念的雙眸再次茫然了一瞬，便見屋子裡的人跪倒了滿地，從門口兩道身影快速的鑽進原本就因為人多而略顯擁擠的屋子裡。

  一身暗金色的龍袍，一張俊秀冷硬的臉。

  楚念抬眸之際，整個人都隨之落入一個懷抱之中，一股熟悉的蓮花香味兒鑽進她的鼻孔里，不知為何叫她莫名想哭。

  身後傳來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卻再沒了話兒，楚念側眸之際，一旁的暗一面色複雜。

  「娘子……陛下睡著了。」

  楚念擰了擰眉頭，輕輕推了推那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果不其然，他確實是睡著了，楚念這麼一歪，一顆威嚴的皇帝腦袋從她肩頭上險險掉落下來，她連忙將那顆腦袋擁在懷中，迎面朝上依舊一張安靜的睡臉。

  他似乎真的很困了，從那方傳來一陣輕輕淺淺的呼吸聲，眾人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才見滬通之率先站起身來，「既然陛下過來了，我們也不好繼續打擾，不如就……」

  滬通之在屋子裡的年紀排在陳老的後頭，而陳老這方也是點了點頭道：「我覺得也是，年輕人的時間就該交給年輕人，我們這些老頭子……」

  「走吧走吧，暗一小子，也叫你們家陛下好好睡一覺，陛下也將近一年沒能好好兒睡覺了，幾乎每晚都會過來……」

  一時間屋子裡的人都走了個乾淨，楚念擁著懷中的明修默默無言，好一會兒，她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可這一笑聲卻驚擾了懷中人，那雙狹長的眸子微微睜開了一瞬，再次合上，楚念便被人狠狠的擁入懷中，一同倒在了榻上。

  她試著小聲的叫了幾聲。

  「明修，明修？」

  「嗯……念兒，好好睡覺……」

  「念兒……」

  「嗯？」

  「我愛你啊。」

  「……嗯。」

  與此同時，皇宮之中，明月站在宮牆內，許久未曾出門，她也出落的越發端莊高雅了。

  院子裡是早些時候種下的海棠花，她問婢女們要的不是苗子，是叫婢女們直接去街上買的種子，此刻因為公主殿下的細心照顧，這些海棠花，才剛剛發了芽。

  這時，一宮女匆匆進來，「殿下，太妃娘娘來了。」

  「太妃？母妃這時候過來做什麼？」明月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轉身，匆匆朝著相反的方向逃去。

  見狀，宮女們頓時面色一急，「公主，公主您別跑啊！這次太妃娘娘不是來商議和親的事兒的……」

  「那是什麼？」

  明月停下腳步，目光定定的看著不遠處一臉竊喜的宮女，面色越發鬱悶了幾分，就見那宮女神神秘秘的道：「公主，太妃娘娘叫我問，你是否還記得，三年前的約定。」

  「三年前的……」明月的面色漸漸僵住，就見那宮女小聲道：「奴婢見今日太妃娘娘殿裡似乎來了個眉清目秀的公子，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若是太妃娘娘相中的，想必門楣也低不到哪裡去。」

  「眉清目秀……是怎麼個眉清目秀？」

  「唔，大概比公主高了一點兒，瞧上去頗有風度的，還有些眼熟，說是姓黃……」

  這話音落下，明月公主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一眾面面相覷的宮女們，片刻後，大家才反應過來，連忙追了上去。

  「公主！您還沒洗漱呢！等等奴婢們呀！」

  ……

  皇后側封大典當日，幫楚念洗漱打扮的是阿嫿，這些日子阿嫿又當楚念的貼身醫女又當丫鬟的，可是累壞了。

  不過好在楚念也不必叫阿嫿端屎端尿，這也算好過。

  銅鏡之中映照出楚念那張絕美的臉，其上粉黛略施，一雙好看的水眸之中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

  她也正透過鏡子看向身後正擺弄她頭髮的阿嫿。

  「阿嫿，我問你，你打算什麼時候出嫁？」

  阿嫿擰眉，片刻後，又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方貌似難過的看著楚念道：「娘子，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不忘了調侃我？外頭可就是陛下迎親的車隊了。」

  楚念搖了搖頭，頭上的金簪隨之發出清脆的響聲，「你到了如今都不肯出嫁，可是怕自己出嫁的時候沒有嫁妝？你是拿我和醫神大人都當成擺設了？」

  「娘子……」阿嫿嗔怪的叫了楚念一聲，這方見楚念又深吸了一口氣，「若是你喜歡的人，就該把握住機會，這世上哪兒有那麼多顧慮可以叫兩個相愛的人都隨之傷神的呢？」

  阿嫿的面色有一瞬間的失神，便聽得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響動，想是該上轎遊街了，楚念緩緩起身，轉眸看向窗外，「別等到一切都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那到時候，一切可都要晚了。」

  這方阿嫿愣神兒了一瞬，旁的宮女媽媽們也跟著快速的將楚念身上的大紅喜袍整理齊全，楚念這方緩步走出門外，上了花轎。

  是從楚家出的門兒，楚元郎聽說了消息也從邊關趕了回來，此刻正看著花轎痛哭流涕。

  花轎在城中繞了一大圈，也不知是否是明修有意而為，花轎在蘇家的門口停留了整整半個時辰才重新起轎，而這段時間，楚念也沒有浪費。

  她對著蘇家一家人上百個牌位叩首，水眸中的水汽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旋即她才上了花轎，卻也依舊在心底默念了一句。

  「爹，娘，女兒出嫁了。」

  回首之際眼眶越發酸澀，她小心翼翼的透過車聯望向窗外，今日的大涼京城也是極為熱鬧。

  眾人紛紛議論出嫁的新娘子「拼命三娘」「大涼曾經最有名的女人」「大涼最尊貴的女人」，楚念聽到這些也只是笑笑，直至感受到人群之中傳來一道莫名炙熱的目光。

  她擰了擰眉頭，水眸之中便是閃過一絲瞭然之色，這方將車簾再度掀開了一些，方便車下隱藏著的人看清她艷紅美麗的臉。

  果不其然，人群之中，一抹隱藏的素白一閃而過，卻也有一股桃花香味兒散發在正片空間之內經久不散。

  楚念知道，這是道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