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鏡中鏡

  楚念輕瞥了他一眼，「找到那個幻術師在哪兒了嗎？」

  青翼面色淡定的搖了搖頭，「沒有，不知道，對方可能不只是一個人，現在陳將軍正派人到處尋找，藥王他們作為最危險的武器，已經被提前轉移了。」

  對於這一點倒是毋庸置疑，畢竟藥王他們能在戰場上成為大涼最大的殺器，倘若被敵人以幻術迷惑，也很有可能成為對方手下最大的殺器。

  而現如今西楚越凌答應了楚念的冰水天衣也沒到。

  倘若藥王他們穿上了冰水天衣，也許情況會好一點。

  只是眼下，委屈了諸位將士，要以自己的肉身去抵擋幻術師的攻擊，承受可能會無聲無息的死在幻術之中的驚恐了。

  不過眼下看來，陳家軍似乎也沒在怕，且穆家軍也是精神抖擻，很顯然，這兩位將領早就與自家的將士講過這些厲害了。

  楚念微微側眸，「軍營儲備看過了嗎？」

  青翼緩緩點了點頭，「大多數我能想到的，陳將軍都已經帶人先去看過一次了。」

  陳越身上本就穿著早些時候西楚越凌最先送過來的那一批冰水天衣，楚念倒是不必擔憂他會陷入幻境裡面，而為了避免未來和清河的那場大戰，楚念也早就逼著陳越學會了最基本的幻術，至少看破對方是否是被幻術控制的人，不難。

  問題就是這位幻術師，到底藏在何處了。

  如今的現狀，她從蠻族大營之中回來之前，罌粟已經很明白的告訴她了，這是清河的計策，清河早已準備好了一切，只等著楚念露出空門之際，再派人出來，將楚念誅殺。

  他們的目的是她自己，那應該也不會距離她所在的營帳太遠。

  楚念微微眯起雙眸掃過四周的一切，孤零零的營帳，營帳兩旁燃著的燭火，燭火旁站著的精神抖擻的將士——沒有中幻術的預兆。

  楚念半垂下眸子，從懷中掏出那塊形狀詭異的玉佩，忽而想起什麼似的看向一旁的青翼，「你說，會不會還是像阿珠那般……」

  青翼微微擰了擰眉頭，連忙道：「我這就去找陳將軍，你且在此處守著，你不能出事，將士們也不能。」

  楚念緩緩點了點頭，便見青翼轉身離去，面不改色。

  楚念一人面對著數十萬將士，眸中微閃，不知在想些什麼，一旁的梅香緊緊盯著她的背影，仿佛生怕她會憑空消失一般。

  直至楚念忽而面色渙散，她方驚叫不好，下一秒，楚念的身形正緩緩倒下，梅香連忙一聲嘶吼，「來人！娘子出事了！」

  與此同時，楚念經歷了一陣莫名的眩暈，再緩緩睜開雙眼，人正身處在一個一片漆黑的空間之內。

  四周似乎仍有呼嘯而過的風聲，楚念目光微閃，緩緩站起身來。

  她中計了。

  恐怕根本就沒有什麼潛入軍營的幻術師，從始至終，這個陣法就只在她一人的身上。

  楚念緊擰著眉頭張開掌心，果不其然，那塊玉佩正在黑暗之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身後忽而傳來一陣瑣碎的腳步聲，她微微側眸，便見一頭銀髮驀然出現在眼前，那雙恬淡的眸子依舊沒有絲毫意外之意，他微微抬眸，淺笑著看向楚念。

  「郡主近日可還安好？」

  楚念目光微閃，後退了一步，「我倒是沒有想到，如今出現在我面前的人，竟然是你。」

  那方便見暗凜無奈的搖了搖頭，「郡主與我交手了這麼久，難道在我身上發生的意外還在少數嗎？」

  楚念擰了擰眉頭，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才見暗凜微微一揮手，旋即從容不迫的坐下，霎時一片黑暗被破開，四周自一片虛無轉做鳥語花香，楚念擰眉的檔口，暗凜的屁股底下多了一方軟椅，而他們之間，也多了一個方桌。

  楚念轉過頭，果不其然，自己的身後也多了一方軟椅，她深吸了一口氣，在暗凜的對面緩緩坐下，那方便見楚念的身前憑空出現一個茶盞，茶盞裡頭的茉莉香茗正緩緩散發著一股香甜的味道。

  楚念微微擰了擰眉頭，「我慣不愛喝茉莉香茗的，既然如今已經到了暗凜先生的底盤，先生就不能拿出好點兒的東西來招待我嗎？」

  暗凜一聲輕笑，「既然郡主知道自己的境遇，還敢如此挑剔？你就不怕，我乾脆在這幻境裡面殺了你？」

  楚念一聲輕笑，眼睜睜看著眼前的茉莉香茗被換成了紫玉竹茶，這才端起茶盞，淡定的看著眼前的暗凜。

  「若先生想害我，如今我已經不在此處坐著了吧？」

  楚念微微抬眸，意味深長的看著暗凜，便見暗凜微微擰緊了眉頭，忽而面色舒緩一聲輕笑，「郡主倒是太過明白我了呢？」

  這方楚念淺笑著沒說話，將茶送入口中抿了一口，品到入口的苦味兒，她目光微閃，「沒想到暗凜先生的幻術已經到了這種細緻入微的程度了，就連口舌的觸感都宛若真實，當真令人敬佩。」

  「不止。」暗凜胸有成竹的看著楚念，眸中微閃，「難道郡主不想知道，你是如何中了這個幻術的嗎？」

  「不就是因為那塊玉佩？」楚念微微挑起眉頭，「原以為那不過是旁人用來挑釁我之用，沒想到其中還是另有玄機，目光短淺，倒叫暗凜先生見笑了。」

  暗凜這方擰了擰眉頭，抬眸，意味深長的看著楚念，「難道郡主就沒懂其中深意？」

  「深意……」楚念微微抬眸，對上那雙滿是旋渦的雙眸的一瞬，忽而再次陷入一陣眩暈，她強撐著意識的最後一秒，只得見暗凜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口中也只來得及喃喃自語落下一句。

  「鏡中鏡……」

  聽聞楚念陷入了敵方的幻術之中，明修終於坐不住，從京城匆匆趕到了邊陲。

  直至望見榻上滿面痛苦的楚念，他方緊擰著眉頭轉眸看向一旁守著的青翼，「你這位師兄，當得可當真是稱職！」

  感受到那方傳來隱隱的怒氣，青翼焦急的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我……我也沒想到，我只離開了一瞬，那之前，四周可都排查過的，根本沒有什麼幻術師的影子，再者，師妹本身的幻術水平甚至高於我，我也沒想到她竟這麼輕易就中了幻術……」

  明修懶得同他繼續計較，他轉眸，目光微閃看著榻上面色越發蒼白的人兒，「她陷入幻術多久了？」

  梅香弱弱道：「已有兩日……」

  這兩日的邊境出奇的安靜，就連蠻族也莫名退了兵，可邊關原本該如釋負重的人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眼看著太子明修的怒氣越發高漲，坐在角落中滿臉陰沉的陳越才站起身來，「就沒有什麼法子能將她從那幻境之中救出來？」

  青翼微微擰了擰眉頭，旋即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施術者的等級高於我，甚至與師傅的水準差不多，我參與不進去，只能看她自己的意志力了。」

  明修雙手握成拳，定定的看著榻上的人兒，恰巧此時人兒一聲嚶嚀，面目莫名扭曲。

  他心疼的彎下腰，將人整個擁入懷中，薄唇抿成一線。

  那方陳越見不得楚念痛苦模樣，他緩緩起身，「我出去練兵。」

  說罷，便消失在營帳門口。

  徒留一屋子人默默的看著眼前沉默不言，卻滿身戾氣的太子殿下，好一會兒，才見屋子裡最有膽子的梅香匆匆上前一步，淺聲道：「殿下，娘子說過了，無論發生什麼事兒，不教您離京……」

  明修抬眸，眸中戾氣一閃而過，但卻也看得出，這股怒氣被平白憋了回去。

  便見他微微擰了擰眉頭，才輕輕舒了一口氣，「放心，京城那邊孤已經安排好了，等她醒來，孤也不會叫她為此事煩憂的。」

  聽出明修話音中不耐煩的韻味，原本壯著膽子打破氣氛的梅香方才縮了回去，一旁的青翼給了她一個讚賞的眼神，這方面露擔憂之色看著眼前的楚念。

  「不如……請師傅過來？」

  「滬大人一來一回恐怕要半月。」明修擰著眉頭。

  滬通之只會幻術，並不會武藝，倘若他如明修這般可以以輕功快馬加鞭也還好，偏生上了年紀，又經不起折騰。

  誰也不敢當真讓他跑一趟，只怕他老人家再出了什麼事兒，楚念醒來必然是要掛念的。

  這方便見青翼微微擰了擰眉頭，側眸思索了一會兒，方才道：「可以給他老人家送信，就說叫他用幻術分身過來，雖說實力會減半，但至少當是能解決了眼下困境的。」

  聞言，明修頓時眼前一亮，這方朝著梅香擰眉道：「叫暗三過去。」

  聽說能解決楚念的困境，梅香也是眼前一亮，連忙轉身走了出去，也來不及多應一聲。

  ……

  青翼這招雖然對於滬通之而言不大安全，畢竟他真身獨自留在京城一動不動這麼久，說不準會遇到什麼危險，可好在老頭兒雖然平日裡對楚念報以不屑的態度，可還是愛徒心切，滬通之的分身也不過隔日便到了。

  等他查探了楚念的情形，第一時間便是以幻術鑽入了楚念的幻境之中，師徒二人就這般靜止不動，好久沒人敢打擾。

  然青翼的推測沒錯，等滬通之再次睜開雙眼，隨面露疲態，卻也莫名鬆了口氣。

  「沒事了。」他側頭看向明修，宛若一瞬間便衰老了許多，「我走了。」

  話音落下，他再次恨鐵不成鋼的看了青翼一眼，「照顧好你師妹，她若再出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