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是非之地

  緊接著是明月一聲微弱的呼喚，「皇兄，楚念，快救救楚念……」

  明修早已瞥見明月懷中奄奄一息的楚念，他面色越發陰沉幾分，暗衛們從一旁忽而鑽出，路過明修身邊，耳朵利落的暗二也只聽得一個低沉散發著寒意的聲音。

  「你們三個，等回宮，領罰。」

  暗二目光微閃，底底的回了一聲，「是。」

  ……

  楚念再次醒來的時候已近黃昏，明月坐在床邊哭成了個淚人，「對不起，楚念，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執意相信黃奕，你也不必為了試探他而做到如此地步。」

  楚念睜開雙眼，唇角蒼白的輕笑了一聲，「也不盡然怪你，我也只是想知道，我身邊究竟藏著個什麼樣兒的老鼠。」

  楚念的話音落下，早先發現楚念醒來的梅香便去而復返，她身後還帶著兩個家丁，兩個家丁手裡押著一個看起來十分憨厚的少女。

  「娘子，是春草，奴婢聽從娘子的吩咐守在牆邊兒，就瞧見她偷偷收拾東西，準備從後院兒里的狗洞逃出去。」

  楚念目光微閃，「春草？」

  這丫頭是早些時候買進來的，還是個未曾及笄的小丫頭，看她可憐，楚管家便把她收下了。

  「奴婢倒是沒想到，這麼大點兒個小丫頭，竟還有膽子吃裡扒外的往自己主子的飯菜里下毒。」

  說著，梅香狠狠的剜了春草一眼，春草頓時身形一顫，整個身子都蜷縮在地面上瑟瑟發抖。

  此刻明月也抹乾淨自己的淚眼起身，滿臉惱火的看著地上伏倒的春草，「這丫頭給你下毒？你這兩次病發，都是她做的？」

  楚念沒接話，她看了梅香一眼，接收到訊號的梅香只好不情不願的上前拉住明月的手臂，直至攙扶著幾欲上前暴打春草的明月坐下，才見楚念目光沉溺著開口。

  「既然敢下手，就該知道，背叛自己主子的後果吧？」

  春草顫抖著抬起頭，蒼白的小臉兒上掛滿了淚珠，「娘子，娘子饒奴婢一命，奴婢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奴婢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還……」

  楚念擺了擺手示意梅香不要插嘴，梅香卻依舊憤憤不平，一旁的明月亦然陰沉著一張臉，仿佛香草再有一句不對，她便在下一刻將人生吞活剝了。

  「我也不會給你下次機會。」楚念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楚楚可憐的小人兒，「不過，活命的機會，我現在倒也可以給你一個，只是不知，你是否會把握得住。」

  楚念微微揚起的嘴角叫那香草越發膽戰心驚幾分，不過這次她卻不得不思考楚念話兒中的深意，好一會兒，才見她可憐巴巴的開口道：「娘子，奴婢……奴婢可以幫娘子指認太后，是太后派奴婢過來對娘子下毒的……」

  楚念嘴角的笑意終於擴大了幾分，「這才乖，來人，將這丫頭送到殿下那裡去，叫殿下幫忙嚴加看管，千萬不可出什麼閃失。」

  待下人們將那丫頭帶走，楚念這才徐徐出了一口氣，一旁的明月瞧見楚念蒼白的面色，不由得上前幾步，擔憂道：「你可還難受？方才醫神過來說你有可能會死於這般胡鬧，可將我擔憂壞了。」

  楚念虛弱的笑了笑，隨手捏了捏明月湊過來的手，「我尚且無礙，你不必擔憂我。」

  說著，她微微眯起一雙眼睛，「餘下的事情，殿下自然是會處理，我先休息一會兒，你也早點回宮，莫要叫良妃娘娘擔心才是。」

  明月張了張嘴，見楚念已然合上了雙眼，她只好緊閉雙唇，訕訕的後退了幾步，又坐在原地沉吟了一會兒，方才轉身離去。

  地牢之中，冰涼的水珠滴在潮濕的地面之上，冰涼的草垛里躺著一個人，此人蓬頭垢面，身上沒一處是完好無損的，除了那張髒兮兮的臉，還勉強能叫人認出，這位就是前幾日步步高升的黃大人。

  一道身影緩緩走入，驚醒夢中人，躺在草垛上的黃奕緩緩睜開雙眼，入眼的，便是一道素白的身影。

  「郡主。」

  黃奕虛弱的張了張口，便見那方女子身後的丫鬟提了個凳子，女子從容不迫的坐下，這方面色淡漠的看著眼前落魄的黃奕。

  「看起來黃大人在這牢獄之中過得並不好，大人此刻可有些明白，三公主身邊，才是最叫人安心的？」

  此言落下，黃奕的面色微微怔愣了一瞬，便是輕輕搖了搖頭，一雙暗淡無光的眼睛裡儘是一派無奈之色。

  「事到如今，微臣也沒臉多說一句辯解，錯事做了便是做了，我認。」

  楚念的面色略微鬆動了幾分，可面色依舊慘白，「你還當真是不解風情，你難道不知，以三公主對你的喜愛，就算如今你那把刀子已經捅入了三公主的心臟，只要一句對不起，三公主便會原諒你嗎？」

  黃奕的面色愈發蒼白了幾分，便見他嘴唇蠕動，「我自知不配得到三公主的喜歡，對三公主也從未敢動過真情實意，若郡主有心，就當只是為了三公主，也請將我這些話送達給三公主。」

  一旁傳來一陣瑣碎的腳步聲，這腳步聲在走廊之中戛然而止，楚念眉頭皺了皺，方才深吸了一口氣，「三公主又美又心底善良，待你又極為真誠，若是換得了旁人，早就對三公主臣服有加，偏生你為何不動心？」

  黃奕似乎苦笑了一聲，凌亂的髮髻之中露出一雙寫滿了蒼涼的眼，「我知曉我如今所犯罪孽不過是因為一己私慾，受罰既是理所當然，但我對三公主……」

  他的話音頓了頓，惹得楚念面色浮躁了幾分，才繼續道：「我對三公主，只會有愧疚之情，絕不會再有其他情感，這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就算我如今犯下滔天大錯，三公主還願意原諒我，我也沒法強迫自己去與一個不愛的人過一生。」

  他低下頭，似乎掩飾什麼，雙手也緊緊握成拳頭，攤在草垛之上微微顫抖著。

  楚念面色略微一沉，她緊抿著紅唇起身，「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此言落下，黃奕只是靜靜的坐在原地一言不發，片刻後，楚念方才斂容，長出了一口氣，「也罷，我會將你的話轉告給三公主的。」

  「謝了。」

  黃奕坐在原地不敢抬頭，只聽著楚念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卻有水滴滴答滴答落在髒兮兮的衣襟之上。

  他口中喃喃，無人可聞。

  「是我再沒有資格，怎敢收你一顆真心……」

  楚念行至牢房外，牢房門口海闊天空，一棵不知多少年的粗壯大樹聳立著，大樹旁有一抹飄然的鵝黃色衣角，梅香也瞧見了，不由得一陣心疼。

  「娘子，公主她……」

  楚念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這方上前幾步，樹後的人似乎聽見動靜，這才大大方方的從樹後走出來，臉上卻掛著一抹看似真實的笑意，可眼角分明還有淚珠。

  「你不是說你要休息了，怎麼背著我往天牢跑？」

  楚念擰了擰眉頭，「方才的話，你也都聽到了，你打算怎麼做？」

  明月原本不安的神情卻漸漸安頓下來，她半垂著眸子看著自己的腳尖兒，臉上依舊是一抹牽強的笑意。

  「我無妨，我尊重他的選擇，不是說，愛一個人，就是要真心實意的為他付出一切在所不惜嗎？」

  楚念抿緊了紅唇，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才見明月繼而開口道：「我這個人的高傲，你也是一清二楚的，我若是心裡裝下了一個人，便再也裝不下第二個人，如今他卻如此絕情，這愛而不得的陰影恐怕會伴隨我一生，如此一來，我無論多久之後嫁人生子，也會心中有他，可這樣，就對我今後的夫君太不公平了。」

  楚念張了張嘴，不等她話音脫口而出，便見明月繼續道：「既然如今他如此絕情，我也不必繼續糾纏，我想今後……我也該出去溜溜，也好散散心。」

  「你……」

  「放心，我沒事，這樣的傷痛，這輩子只經歷這一次便足矣，我萬萬不會再放任任何人傷害我哪怕一次了。」

  看著明月牽強的笑臉，楚念心頭越發心疼，她上前幾步，伸手擁住明月，「你若是想去，便去吧，正好這段日子我與你皇兄也該出一趟遠門，你若是跟著，我們也能照顧好你。」

  「嗯。」明月點了點頭，將腦袋埋在楚念的肩頭，好一會兒，才悶聲道：「你說，他是如何裝出那幅待我極好的模樣的呢？」

  楚念啞然，只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片刻後，又拉起她的手，回頭看了一眼沉寂在黑暗中的天牢。

  「我們走吧，總有一日，能遠離這是非之地的。」

  ……

  與此同時，慈寧宮中，太后正面色陰沉的坐在太師椅上。

  「你說，他們兩人都被抓起來了？」

  「是，娘娘，還有咱們放在楚家的那個小丫頭。」

  「也就是說，楚念他們已經抓住我的把柄了？」

  太后震怒，太師椅的椅背隨之狠狠一顫，下首的李嬤嬤剛剛抬頭，又很快的低了下去。

  連忙道：「他們只是審訊了那兩人，老奴還未打聽到有關那兩人有無招供的事。」

  「要你是幹什麼吃的！一群飯桶！飯桶！」

  「太后娘娘……您消消氣兒，千萬莫傷鳳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