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決裂

  「你早就知道，他們……要對你不利？」

  上首的薄唇抿了抿沒有說話，直至落到寢宮的門口，楚念從明修的懷中跳下來的時候才察覺到明修的不對勁——此刻他面色略有幾分蒼白，眸中似乎帶著幾分茫然，身上卻泛著熱氣兒，察覺到不對，楚念皺著眉頭攙起明修的手臂朝著寢宮內走去，卻望見明修微微皺起的眉頭。

  「你怎麼了？」

  明修側眸看她，眸中蘊含著不知名的光，他薄唇抿了抿，此刻楚念身上濕掉的外袍已然褪去，露出裡面的紅色睡衣，衣服還有些潮濕，額角的墨發黏在側臉上，一雙水眸之中閃爍著擔憂的光，明修的目光漸漸深邃，「念兒，你今日，好美。」

  楚念皺皺眉頭，素手摸向明修的額頭，中途卻被一隻大掌捉住，她抬眸，對上明修那雙泛著幾分氤氳的眸子，「我只是安排好了人埋伏在殿中，本只是打算藉由今日將太后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抓出來，並不知道他們竟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腰上攀上了一隻溫熱有力的大手，楚念有些心疼的抬眸，便望見明修那雙愈發沉溺的眼睛，「前幾日是事出有因……念兒，你能原諒我嗎？」

  似乎想起前些日子的寢食難安，楚念驀然紅了眼眶，濕潤的紅唇微啟，「我……」

  話音被堵在口中，屋中一片燭火氤氳之中，溫暖旖旎。

  ……

  太后趕到的時候，太子殿已經一片狼藉，一同趕到的，還有皇帝和良妃令妃。

  大抵是事發倉促，太后來時還來不及梳妝，只一身睡袍外面披著秋日的大容，髮髻也是隨意的紮起，平日裡被掩藏了的額頂上頭光禿禿的一片，一眾嬤嬤正匆匆跟在她身後，忙著給她整理衣袍，待瞧見被三個暗衛制住的十幾御林軍還有梁氏祖孫，太后頓時面色一片鐵青。

  三個暗衛看見緊隨其後的皇帝，方才上前抱拳單膝跪地，「太子親衛，參見皇上，參見太后娘娘，良妃娘娘、令妃娘娘。」

  皇帝微微點了點頭，看向屋中狼藉，「這是怎麼回事？」

  暗一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被捆著的眾人，轉眸看了太后一眼，便道：「啟稟皇上，這幾人涉險謀害太子殿下，還買通太子殿下貼身侍者，那十幾個御林軍，是不知何時混進來的陌生面孔，今日太子殿下本打算替皇上招待舊臣梁大人，卻沒想到梁大人之孫竟企圖謀害殿下……」

  說著，暗一似乎憤恨似的回首怒瞪了一眼被捆著的梁氏祖孫，老頭子此刻滿臉憋屈，這一把年紀，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當下便也是憤恨的看向太后，「太后娘娘千萬要給我們做主，太子殿下玷污了我孫女的清白，又想反悔，所以才刻意策劃了這個局面，為的就是要不娶老朽的寶貝孫女，明修不娶我孫女，自然是可以，但此事傳出去，我就不信當朝文武百官和天下黎民百姓會認這個暴亂的儲君！」

  這話兒是威脅，威脅的是整個大涼的江山，雖說梁大人很早之前便退居山林，可已經位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饒是如今老糊塗了，手下門徒卻依舊不少，說句話毀了明修的名聲，這等事情，梁大人還是做得到的。

  太后當然不怕狗咬狗一嘴毛，眼下明修與楚念於她而言是心頭大患，若是梁大人當真能將明修從太子的位置上拉下來，太后當然一絲意見都沒有，可眼下樑大人是她找回來的，倘若今日梁大人當真出了什麼事兒，保不齊她也會被連累。

  心思周轉之間，便見一側的皇帝目光不著痕跡的掃過太后，末了，目光看向下首梁氏祖孫，面色大不好看，「明修呢？」

  暗一垂首，「殿下被歹人下了藥，身子不適，先回去休息了。」

  皇帝點了點頭，這時，便見太后款款上前兩步，目光掃過梁氏祖孫，轉眸看向皇帝，「皇上，此事只怕有什麼誤會，若是按照梁大人的說法，那梁家丫頭已經是明修的人了，怎麼還會對明修心生不軌？」

  「依哀家看啊，保不齊是誰想栽贓陷害，瞧見這梁大人青睞明修，所以才差人弄了這麼一出。」

  對於太后來說，皇帝向來比明修好拿捏得多，太后倒是有自信能解決今日的麻煩事，這檔口，卻見一旁的良妃上前一步道：「太后娘娘所言極是，不過……」她抬眼瞧了瞧太后，望見太后臉上漸漸升起的幾分疑慮，這才繼續道：「可這真兇是誰啊，還不適合現在說，梁大人是咱們前朝重臣，眼下自然是不能輕易罰的，就先請梁大人在宮中小住幾日，將這幾個待下去，好生審問，不就成了？」

  這梁大人在朝中的地位仍是尷尬，曾經他幾乎能憑藉人情號令整個朝廷，眼下雖說不能，可倘若是掀起人言風向，這點兒小事兒他還是做得成的，皇帝想到這一層，便也是進退兩難，眼下他倒是不甚清楚，明修究竟在做些什麼。

  此刻聽得良妃提議，皇帝瞬間摸著台階下了樓，便是看也不看太后一眼，轉眸看向良妃，「愛妃此言甚好，那便如此吧，來人，將這些歹人帶下去聽候審問，將梁氏祖孫請到偏殿歇息，太子親衛，去叫太醫……」

  皇帝頓了頓，這檔口，便見暗衛們率先起身道：「是！」

  眼瞧著皇帝居然不受自己的控制，太后有些錯愕的看著三個暗衛從自己身側匆匆而去，可皇帝金口玉言，已經下好了命令，她這再多加阻撓便是不合禮數，可那幾個被抓住的侍衛可是她借出去的人！倘若當真被審出什麼，那豈能了得？都怪那良妃……太后惡狠狠的看了良妃一眼，得了對方一個無辜的眼神，這方才匆匆離去。

  待回到慈寧宮的太后再次大發雷霆，直至暗凜的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屋內，太后的面色終於好了一些，卻依舊滿面疲憊的扶額靠在床榻邊兒上，「你去哪兒了？」

  前頭斗篷下頭那抹蒼白的笑容略顯詭異，只見他踱步上前幾步，「這是宮裡出了什麼大事兒，叫太后娘娘如此傷神？」

  太后抬眼瞧他，「不是你出的主意，叫那梁老爺子回來給明修找點兒麻煩？現在可是引火燒身了！」

  暗凜隨意的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一抬手將頭上的帽子掀開，露出一頭銀色長髮，他抬眸，笑著看向太后，「我只說叫太后娘娘將那二人請回來，麻煩自然會引到太子殿下身上，何時說叫太后娘娘與他們合作了？」

  這話音落下，便見太后猛然面色一滯，暗凜不著痕跡的轉眸，看向身側的茶盞，眸中興致盎然，「太后娘娘若是經過了這麼久還覺得我無法信任，那是我之前辦事不利，我無話可說，可倘若太后娘娘人如此擅自主張引火燒身還要將錯誤歸咎於我，那太后娘娘……」

  他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著太后，「我覺得，我們之間的合作大可中斷，我這便離去，太后娘娘今後好自為之即可。」

  「慢著！」太后忽而站起身來怒視著暗凜，雙眸微微眯起，「這些日子你說什麼哀家都聽你的，你還當真以為自己可以踩在哀家頭上拉屎了？」

  暗凜笑著回身，一雙眸子微微眯起，只露出兩道銀色的月牙，「我已經說了，若是太后娘娘覺得我的話太后娘娘已經不需要聽了，那娘娘大可去尋其他人合作，至於我，也去找另外的人合作便是，只是不知道，是否還有另外的人會如此了解無雙郡主的路數了呢……」

  末了，他昂起頭看著太后，一雙灰白色的瞳孔中閃爍著幾分莫名的譏諷，「太后莫不是真當我是太后宮中的面首了？」

  「你……」太后語塞，她也明白，事到如今，若是沒有暗凜在，她拿楚念一點辦法沒有，若當初不是暗凜施計，現如今她和王家早就被楚念挑撥的反目成仇，而現今明修早已羽翼豐滿，太后清楚的明白，若是沒有暗凜相助，明修會給她這個企圖操控他人生的皇祖母一個什麼樣兒的結局。

  可這檔口眼見著暗凜對自己一絲恭敬的意思都沒有，她堂堂太后又該如何低頭？可若是不低頭，若是叫那些人當真將她供了出來……太后不敢細想自己的結局，前頭的暗凜倒也不急，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太后似乎陷入了猶豫之中，好半晌，才轉身一面從容不迫的走向門口，一面嘆息著道：「罷了罷了，是我錯，太后娘娘，你我之間的關係看來也只能中斷了。」

  「等等。」太后長舒了一口氣，皺起眉頭，目光望著那立在門口似乎等著什麼的身影，好半晌，才強忍著怒氣道：「哀家知道，此事是哀家做錯了，暗凜先生莫要生哀家的氣，咱們還是從長計議可好？」

  站在門口的暗凜微微挑了挑眉頭，回眸看著依舊站在塌邊一動不動的太后，「太后娘娘，我看您還是大多不情願的，倘若因為今日的事情，導致你我之間生了嫌隙，我還不如不留下的好，反正太后娘娘今後也絕不會輕易的聽我說的話了。」

  「你究竟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