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冤情

  「你別瞎說，這事兒就是我乾的，我也沒說和你們有關係！咱倆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平時也就喝個酒，你還真當我拿你當哥們兒了？醉話你也信？」

  老李惱火的側頭看著心急如焚的老管家，這檔口，老管家聽了老李的話，卻是面色一愣，片刻後，他惱火的道：「甭管你是不是拿我當哥們兒，你是不是個好人我最清楚了！」

  「老子就不是個好人！你快給老子閉嘴別說了……」

  「啪啪啪——」小陳氏一邊拍著手掌一邊起身道：「好一出哥兒倆情深，我還瞧著你們演戲！分明就是同夥兒，老管家，你忍心老李一個人承擔你們所有人犯下的罪嗎？」

  老管家無語凝噎，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身邊的老李一眼，旋即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小陳氏得理不饒人：「哼，念兒，還不快將這幾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拉下去？」

  此言一出，上首的老太君和楚念齊齊側眸，老太君看不慣小陳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楚念眸中雖然沒有什麼敵意，可探究之意愈濃，小陳氏被這樣的目光盯習慣了，況且此刻她也算是找到了真正的替罪羊羔，便是天不怕地不怕，腰板兒挺得愈發直了起來。

  卻見楚念從容不迫的道：「夫人莫急，李叔，若這錢當真是你偷得，看在你為楚家工作了這麼多年的份兒上，我們可以放你離開，只不過永不錄用就是了，不過，你得將那一千兩銀子交出來，否則，我是斷然不會放你離去的。」

  下手老李面色有些難看，就連老管家也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子，老李絕對不是這樣的人，裡頭只怕還另有隱情，娘子定然要明察，絕對不可叫老李白白蒙冤才是啊！更，更不可叫那賊人逍遙法外，娘子這次若是不講那賊人捉拿歸案，有這一千兩銀子，就會有下一個一千兩，咱們楚家有多少一千兩足夠那賊人揮霍的啊！」

  老管家也是情急之下不管不顧，話兒里話兒外暗指小陳氏，可沒等小陳氏開口反駁，老管家身側跪著的老李便連忙開口道：「娘子，沒有其他賊人，那偷了銀子的賊人便是我老李一人，管家他是老糊塗了，不用理會他說的話，老李我就是鬼迷心竅了，不過那錢，老李是拿不出來了，願打願罰聽憑娘子處置！」

  此言落下，堂中再次寂靜了下來，這屋子裡的下人還是主子都是了解老李為人的，現如今他竟親口承認了這個罪名，難免叫人難以接受，這檔口便是一陣竊竊私語傳出來，卻各自像是含在嗓子眼兒里，議論的什麼，始終叫人挺不真切的。

  一旁的小陳氏面色愈發得意，片刻後，她理直氣壯的坐下，端起一旁小春新沏好的茶水輕飲了一口，一派從容之色。

  可上首，楚念一雙水眸之中卻是一片氤氳密布。

  無需老李抬頭，都能感受到那雙冷然的眸子如影隨形，片刻後，那雙紅唇輕啟，「李叔，你可是當我楚家人良善可欺？一千兩，可不是小數目。」

  楚念發怒，屋中再沒人敢說話，四周鴉雀無聲，無數雙眸子紛紛落到老李的身上，可叫老李羞愧難當，卻倔強的梗著脖子，「娘子，這一千兩，老李我拿走就花掉了，您要是覺得老李這條賤命值這一千兩，您就拿走，老李我不怕死，怕就怕再把那一千兩吐出來，老李我年頭不多了，就算是想做工來償還這一千兩，只怕餘下的日子翻倍也還不完。」

  老李倒是明事理，這檔口旁人還沒覺得他能拿出這一千兩銀子來，他自己已經想好拿什麼來抵債了。

  上首的楚念心底一面哭笑不得的看著眼前倔強的老頭，一面裝著面色陰沉的模樣，渾身氣場大盛，四周的下人都不得不跪倒在地，唯獨老李還梗著脖子不肯低頭。

  其實他也是不敢，倘若眼下低頭，豈不就叫娘子看出來他在撒謊了？那倒是暴露了小陳氏，小陳氏一個惱羞成怒，他的寶貝孫女究竟會怎麼樣，還沒人知道！

  到底是上位者的心思，他們這些僕從，只要對方一個眼神，就足夠要了他們這些最底層的螻蟻的賤命了。

  上首那氣場全開的素衣女子猛然站起身子，那雙水眸危險的眯起，叫人忍不住心底升起一絲莫名的忌憚，甚至這樣一種感覺；倘若此刻有誰敢大口喘氣兒，那女子纖細的手會立馬捏斷那人的脖子。

  老李也感受到這股莫名的壓力，他眼眶通紅，卻仍舊咬緊了牙關不叫自己發出聲音，垂眸間，便望見那雙乾淨的白色繡花鞋，鞋子上繡的是栩栩如生的梨花，仿若那雙小腳挪動的時候，還會有純潔的花瓣從那鞋子上落下來。

  不過卻透著一股莫名的冰寒，分明初夏時節，卻叫人忍不住身子一陣顫慄。

  「娘，娘子，老李我不怕……」

  「李叔，您覺得，若當真要抵這一千兩銀子以及前後帶來的損失，您一家人都來我楚家當粗使下人，當幾代能夠償還？」

  上首傳來楚念毫無感情似的聲音，場中的下人幾乎都瞪大了雙眼，唯有梅香面無波瀾，眼下也只有她能理解楚念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麼，這檔口便是心裡期盼老李能早些理解楚念話兒中的意思。

  老李也不是個傻子，相比之下，不如說他管了這麼多年帳房，又久居深宅，見慣了勾心鬥角，為人比平常人還要更加精明一些，楚念話音落下，老李頓時面色一白，平日裡習慣了囂張跋扈的老頭兒此刻幾乎哭出聲來。

  「娘子，您要不把老李這把老骨頭剝皮抽筋兒，禍不及家人啊！」

  老李的哀嚎聲幾乎傳遍了整個楚家，上首的老太君也不禁動容，可此刻她也不想為老李求情，畢竟那可是一千兩銀子，放在外頭，能買兩座楚家大宅了，而對於老李而言，莫說是一千兩銀子，他每個月的月錢也才二兩銀子，粗使下人每個月也才一兩，這得幾輩子能還完一千兩？

  楚念回頭目光隱晦的看了梅香一眼，梅香便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還在老李身上，偷偷的離去了，這檔口，楚念才轉眸再次看向老李。

  「那不如李叔可還有別的法子還錢？恕晚輩直言，您的命，對於我來說毫無用處，要麼將那一千兩還回來，要麼舉家給我楚家做一輩子粗使下人，您知不知道您這欺主的罪名，倘若我要是將您送官，可也不止是您這一條命的問題了。」

  老李這邊手足無措，一旁的老管家看著更加揪心，便是連忙道：「娘子，娘子，這錢絕對不是老李偷的，娘子您再寬限幾日，容老頭子我親自去調查此事，定然找出證據來給娘子看，老李下頭孩子還多，好幾張嘴等著養活，他可千萬不能再出事了啊娘子！您就看在我們這些老頭子在楚家做牛做馬這麼多年的份兒上……」

  老管家話兒沒說完，袖子便被人猛然扯了一下，他回過神兒來才對上老李稍縱即逝的意味深長，老哥兒倆當了一輩子酒友，共事了一輩子，這一個眼神兒足以說明一切。

  雖然沒看出來老李的具體意思，不過知道事情有著落了，老管家頓時心頭一喜，便是憋了嘴，不再多言，上首的楚念仍舊居高臨下的看著老李：「我可以看在你們在楚家做工這麼多年的面子上給你們寬限幾日，這樣吧，我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內，你們若是不將那一千兩銀子還回來，到時候便莫要怪我不講往日情面了。」

  聽見這話兒，老李和老管家等人配合的叩首，「謝娘子恩情！」

  楚念一揮衣袖，「罷了，下去吧，李叔，我會派人全程盯著你，倘若你有別的什麼動作，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老頭子們千恩萬謝，楚念招來幾個小廝跟在老頭子們後頭一起走了，下人們見事情有所緩和，這才散了，不過也對此事津津樂道。

  這檔口，小陳氏卻不樂意了，只見她抬眸看著楚念坐會主位，挑眉道：「念兒，此事是否處理不得當？一句往日情面便可赦免這等吃裡扒外的罪行，豈不是助長賊人風氣？那到時候每一個下人都去我們銀庫里偷東西，豈能了得？」

  老太君皺了皺眉頭，面色複雜的看了楚念一眼，顯然對於楚念的處理方法也不是十分同意，卻也沒說什麼。

  便見楚念側眸看向小陳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旋即道：「今日若是當真將老李杖斃了，那咱們那一千兩丟了還是丟了，還不如放任老李將那一千兩籌集出來，咱們至少沒有虧損不是？至於老李將那一千兩拿出來之後，念及往日情分，咱們也不能將人往絕路上逼，若是傳出去，豈不是叫人說我們楚家無情？」

  此言倒是堵住了小陳氏的嘴，她暗自冷哼了一聲，便起身道：「罷了罷了，你想如何處理便如何處理吧，不過這賊人算是逮到了，下次莫要什麼黑鍋都往我身上推了，我這身上的茶水還未乾，有點兒涼，我先回去換衣服了。」

  說罷，她肆無忌憚的狠狠瞪了一眼楚念身邊站著的梅香，旋即踱著步子便揚長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