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談判

  說著，吳涼還頗有氣節的挺直了脊梁骨。

  沈暮面色微微一沉，便是搖著頭道：「我這腿傷是早些年一個故人留下的，我也不指望吳先生能幫我醫好腿疾，這樣吧，我也不與你拐彎抹角的了，我此番將吳先生請來，就是為了和吳先生商量商量合作的。」

  聞言，吳涼微微蹙眉：「合作？什麼合作？旁人都道沈大人唯利是圖，我卻不覺得我與沈大人之間是有什麼利益交換的。」

  他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大涼皇族與朝廷命官，這群人就是一群痴傻之輩，根本就未曾考慮過關於百姓，整天就知道吃喝玩兒樂，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眼前這沈暮自然也在吳涼厭惡名單之上，更何況，上次在楚念府上，這沈暮可還表現得十分唯利是圖。

  不惜與仇人甜言蜜語，也要抱上楚念的大腿，這等「能屈能伸」，著實叫吳涼看不慣的。

  見吳涼這副不屑的樣子，沈暮倒也不惱，他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吳先生誤會了，不是什麼利益，是仇恨。」

  聞聲，吳涼微微挑了挑眉，便見沈暮推著輪椅走到窗邊，等淡淡的月光宣洩在他臉上，他才冷笑了一聲，繼續道：「想必你對朝廷之上的某些人定然是十分憤恨的，我說的是與不是？」

  吳涼微微眯起雙眸，探究的看著沈暮：「你莫不是要說，我們的仇人是同一人？」

  沈暮不急不惱的回頭看了吳涼一眼，才道：「大概是算。」

  吳涼搖了搖頭，端起茶盞從容不迫的輕飲了一口：「我的仇人，可不止一個人，況且，你分明就知道我的僱主是楚念，你覺得，楚念會准許我對那些老狐狸出手嗎？」

  話音方才落下，便見沈暮驀然回頭，意味深長的看著吳涼：「無雙郡主自然不會讓你出手去對付那些老狐狸，如此一來，豈不是叫她也被那些老狐狸盯上，打擊報復？」

  覺著沈暮的話似乎十分在理，吳涼點頭道：「確實如此。」

  沈暮笑了笑，那笑意不達眼底，「可我能讓你出手。」

  吳涼眉頭一皺，便聽沈暮繼續道：「若是吳先生肯被納入在我麾下，我絕對不會阻撓吳先生復仇，相反，我還會幫助吳先生復仇。」

  「哦？此言怎講？」

  望見吳涼眼底閃爍的好奇與興趣，沈暮眸中閃過一絲小人得志，便是繼續道：「我如今不過是一個孤家寡人，我最想要的，曾是權力，也曾是家族興旺，可現如今，家中已然如此冷清，家族興旺我是絕不能實現了。」

  吳涼挑了挑眉。

  「我如今也不想要權利。」沈暮半垂下眸子：「我只是希望，叫那些曾給過我家族此等傷害的人，吃些苦頭。」

  他驀然回頭，一雙閃爍的眸子在黑夜之中顯得愈發陰沉，「吳先生呢？想必吳先生定然對那些曾害了藥王谷的人懷恨在心，憑什麼曾經的藥王谷此刻只剩下一片荒蕪，那些人卻好好兒的活在這世上？」

  吳涼的眸中漸漸冰冷了下去，見狀，沈暮嘴角勾起一抹志得意滿，便見吳涼開口道：「我當然恨，可無雙郡主也曾說過，有些事情，並不是仇恨就有用的。」

  他抬起頭，卻對上一雙仿若癲狂的雙眸，沈暮的臉近在咫尺，他仍舊坐在輪椅之上，身子前傾，正目不轉睛的看著吳涼的雙眸：「吳先生，楚念是怕自己身上染上腥味兒，可我不怕，我只是想讓那些人吃點苦頭。」

  吳涼猶疑了一瞬，吞了口唾沫，才道：「沈大人不是靠著王家他們上位的？你豈會放任我去報復王家等人？」

  話音落下，沈暮卻是意味深長一笑：「吳先生還是太過天真了，王家人不過是看我有利用價值，這才扶持與我，可現在我沒了利用價值，他們便對我棄之如敝屣，如此家族，我為何還要幫助於他們？」

  吳涼皺了皺眉頭，沒說話，便見沈暮推著輪椅朝外走：「吳先生且在此處好好想一想，待會兒我會命人送來好酒好菜以供吳先生享用，想必，吳先生在那天牢之中餓壞了吧？」

  走到門口，他回頭看向吳涼，意味深長一笑：「楚念可曾考慮過在天牢受苦的吳先生，哪怕一瞬嗎？」

  吳涼麵色一怔，便見沈暮消失在門口，那彪形大漢緊隨其後出去，木門被人關嚴，帶起一陣寒風，惹得燭火撲簌了一瞬，四周再次恢復了一片寂靜。

  房頂，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隱匿在一片陰影之中，楚念趴在房梁之上若有所思的看著沈暮獨自離開的背影，一旁的暗三靜謐了一會兒，才道：「娘子，今日要將吳先生帶回去嗎？」

  楚念朝著那方亮著的窗子微微看了一眼，裡面的人仍舊端坐著沒有動，末了，她皺著眉頭搖了搖頭：「不必，今日就算我們帶他回去，只怕他也會再回來，倒不如就此叫他想清楚，待會兒在他窗邊放些李樂給的毒粉，他若是想回來，隨時會回來。」

  說罷，楚念竟真的不打算管吳涼了，她朝著沈家大宅黑暗的更深處眺望了一眼，旋即轉眸看向暗三：「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見狀，暗三隻好點了點頭，悄無聲息的落了下去，不過片刻，便回了楚念的身邊，二人的身影再次重新隱匿，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次日，太后那方傳來口信，說是要將竹青立為國師，暗凜為副手，正準備為二人舉行冊封典禮，叫文武百官乃至親王郡主一同去往參加。

  楚念皺皺眉頭，她有好一陣子沒與竹青通過信了，而太后又明知道竹青是她的人，竟還捨得給竹青那麼大的權利？

  地位竟還在暗凜之上……

  沉思之際，楚念不忘喊來暗三，待暗三匯報過，說吳涼的確是將那些毒粉收了起來，楚念懸著的心這才放下，要知道，吳涼作為一代蠱王傳人，要當真作為敵人，她還是有些忌憚的。

  不過將她送去的毒粉收起來，證明吳涼能明白她的意思，也會好好考慮清楚，楚念相信，吳涼並非是一個徹底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人。

  這對於吳涼來說，的確是很重要的一個抉擇。

  李樂得知吳涼被沈暮帶走的消息，問過楚念的處理方式，倒也沒太在意，他也清楚明白，自己的師弟雖然整日喊著要報仇，可骨子裡仍舊是個正派的人。

  相比之下，他倒是更想好好兒教導小蘇蘇，畢竟作為他藥仙的第一個徒弟，小蘇蘇小小年紀展現出來的毒師天賦實在太過驚人，順帶是因為長時間跟吳涼待在一起，沒幾天的時間，竟還學會了養蠱，雖然是最簡單的蟲蠱，可當初吳涼學習蠱術的時候可還用了五年才研習明白這蟲蠱的奧妙。

  所以如今小蘇蘇算是李樂的心頭寶，無論走到哪兒，總能看見師徒倆抱在一起的身影。

  穆青仍舊沒有甦醒的跡象，穆夫人幾乎要放棄希望，這時，邊關卻傳來消息，說是蠻族突然與大涼宣戰，鎮遠候那邊率領著十萬精兵，竟有幾分無法抵抗之勢。

  這對於穆夫人來說，絕對是一場噩耗，更叫人心涼的是，鎮遠候在邊關苦苦與敵人抗爭，兵部那邊卻死活不出糧草，就說是國庫虧空，若是這糧草不運到邊關去，只怕鎮遠候那邊，使出吃奶的力氣也無法抵抗住蠻夷們的攻擊。

  楚念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竹青的冊封典禮當日了，當楚念與楚元郎一同到達皇宮的時候，看著眼前奢侈的典禮，楚念這才明白，為何要將竹青封在暗凜之上。

  一個國師，不過是得了太后的寵才有這樣的地位，一個小小的冊封典禮竟還如此鋪張浪費，邊關可還沒個糧草可用，可這一場冊封典禮，可是用進去數千兩銀子？

  這數千兩銀子，夠邊關的將士們吃多久？

  那，這個鋪張浪費的黑鍋，究竟是太后來背，還是暗凜？顯然，不會是這兩者。

  楚念皺起眉頭看著上首坐著滿面紅光的太后，竟將竹青作為替罪羊，難不成，是因為察覺到竹青的長生不老藥無用了？

  似乎察覺到楚念的目光，太后微微測過眸子居高臨下的看著楚念，片刻後，她舉起酒盞，嘴角一抹勝利的微笑。

  「念兒，還是你將竹青道長帶到哀家的面前，否則哀家如今身體也不會如此安泰了。」

  說著，太后毫不遲疑的將酒盞中的酒一飲而盡，得了百官一陣叫好，更有甚者，還稱太后是「女中豪傑」。

  楚念略微沉下水眸，太后下得可當真是一手好棋，這面將竹青推上風口浪尖也就罷了，那面竟還叫鎮遠候進退兩難，可太后又是如何知曉，蠻夷會在此時進犯？

  不過稍加思索了一瞬，楚念便得出了結果，她轉眸看向坐在太后身側的竹青，許久不見，竹青嘴上長出了一層青色的胡茬，望見楚念的目光，他也轉過頭，面色僵硬的與楚念對視了一瞬，便快速收回目光，生怕連累楚念似的。

  楚念心下微暖，又將目光移到竹青身側的暗凜身上，此刻暗凜仍舊是那一襲銀白，一片燈火通明之中，他卻仍舊如縹緲的謫仙，不染一絲塵埃。

  似乎察覺到楚念的目光，他端起酒盞，朝著楚念微微舉起一瞬，便一飲而盡。

  笑容之中看不出分毫破綻，可楚念分明從他眼中看出那抹毫不在意。

  他的確是，對世上所有人都不在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