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賞花會

  見楚念點頭答應，太后笑得心滿意足，然後毫不猶豫的趕走了楚念。

  等楚念與竹青一同出了正陽殿，兩人便分道揚鑣了。

  賞花會在午時，此刻辰時，一來一回折騰一個時辰，楚念嫌麻煩，索性往正陽殿去探望皇后。

  白嬤嬤原本死活不讓楚念進去的，楚念意識到皇后可能狀態不好，佯裝離開了，趁著李嬤嬤不注意鑽進了皇后的寢殿。

  進到寢殿，楚念才看見軟塌上躺著的枯瘦的皇后，似乎聽出楚念的腳步聲，她轉過頭，朝著楚念的方向微微一笑。

  「念兒來了，快過來本宮身邊坐坐。」

  若不是那雙美眸仍舊無神，楚念幾乎要以為皇后的病已經痊癒了，可眼下皇后雖然只是看著楚念的方向，卻渙散著，仿若透過楚念看向更遠的地方。

  楚念依言上前， 便聽皇后溫聲繼續道:「那旁邊兒有凳子，你自己取了坐，不必拘禮。」

  軟塌一旁果然有一方椅，楚念仿佛能看見皇帝坐在其上日日嘆息，若是這位愛妻心切的皇帝，楚念絲毫不懷疑他會因為皇后一句話就放下早朝趕回後宮來。

  可惜，溫婉德慧如皇后，不會做出如此任性的事。

  就如現在，明明丈夫兒子都健在，卻因忙於公事無法脫身，她臥病在床，幾乎已經是彌留邊緣，卻對丈夫和兒子毫無怨言。

  楚念覺得有些慚愧，倘若換做是她，絕對不會做到皇后這樣體貼溫柔善解人意。

  仿佛那雙茫然的眼看透了楚念的心事，皇后溫柔得摸到楚念的手:「他們忙他們的，我這一輩子沒能替他們做過什麼事，臨頭也不該給他們添麻煩不是？」

  「娘娘……」

  楚念抿了抿紅唇，手下反握住皇后的手，卻小心翼翼不敢收緊，生怕一收緊，眼前的脆弱人就化作星點碎開了。

  「有你時常來陪我，我已經很滿足了。」

  皇后嘴角噎著一抹溫柔的笑意，那抹無神雙眸中透出的慈愛叫楚念眼紅。

  楚念有些不自然的岔開話題道:「娘娘不怪臣女不顧白嬤嬤的阻攔……」

  她話兒說了一半兒，便見皇后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本不想讓你看見我的樣子的，免得你也跟著擔心，你們都是要做大事的人，怎麼能把心思都掛念於我一個將死之人身上。」

  說著，皇后枯瘦的臉上又展現出一抹笑容，雖說如今的皇后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但這麼一笑，曾經美艷無雙的風采依舊隱約可見。

  「不過聽說你來，我還是很高興，臨死前能有一個女兒還惦念著我，我即便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楚念面色一滯，倘若是第一次提起，楚念可以只當皇后是真的因為膝下沒有公主承歡而感到遺憾，可這第二次可是皇后一本正經的提起……

  楚念垂眸看著那隻緊緊握著自己嬌嫩小手的枯槁的手，默不作聲。

  出了正陽殿，被初秋仍舊毒辣的日頭曬得眼中一陣酸澀，楚念才回過神來，目光朝著身後偌大的正陽殿回望，此刻的正陽殿，就像是陽光背後的一片陰影，散發著叫人無所適從的窒息感，楚念皺了皺眉頭，那抹退縮之意在胸口漸漸放大成一個漩渦，她咬著牙，強忍著漩渦旋轉之時帶來的絞肉一般的痛。

  這時，楚念身後響起一個清脆的女聲，「郡主？你也是來看皇后娘娘的？」

  楚念將眸中酸楚憋如深處，回過頭，便是淡然淺笑道:「五公主。」

  明巧還是那副誇張的妝容，看不出憂愁的模樣，她伸手不見外的搭住楚念的肩頭，擠眉弄眼道:「怎麼樣，皇后準備賜婚給你和皇兄了嗎？」

  楚念面色一僵，仿若想起方才皇后握著她的手溫柔的喚她女兒的模樣，皇后顯然是並不想要一個太過聰明的太子妃的。

  對於皇后的憂心，楚念也可以理解，畢竟她唯一的兒子不是尋常人家的男子，先帝就因娶回了一個善謀又有野心的太后為妻，結果朝野被這個野心泛濫的女人控制了足有二十幾年之久，她可以明白皇后不想明修步入先帝後塵的心情。

  只是皇后一點都不了解明修，明修這樣的人，絕對不會甘心被一個女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見楚念不說話，明巧狐疑的看著她:「難不成皇兄欺負你了？你等等，我回宮把我那皮鞭取出來，你按住他，咱倆抽他個盡興！」

  楚念哭笑不得的按住正欲回宮的明巧，「別鬧了，你是要去參加賞花會？如今可快開始了，遲到了就不好了。」

  明巧似乎想起了什麼，方才還洶洶的氣勢頓時寧煙息鼓，整個身子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萎頓了下去。

  「要不是太后下令，整個宮裡的女眷都要去陪同那什麼勞什子皇女，我才不想過去，吃力不討好，傻子才去做這事兒。」

  楚念有些意外的看著明巧，「她不是你表姐嗎？」

  「你不是也說了，她是我表姐嘛——」明巧拖著楚念往前走，滿臉的不情願，「我長這麼大，就小時候被長公主帶去西楚見過她一次，你不知道，那副鼻孔朝天的樣子哦……真真兒討人嫌！」

  「想到如今還得上杆子去討好她，我就覺得頭痛。」

  楚念無奈的笑了笑，倘若就初見時來看的話，西楚越凌的確是個高傲的人，就算只是說話的時候親和溫柔，那也不過是假象罷了，那話音里透著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可是無論怎麼溫柔都掩飾不去的。

  明巧雖然看著大大咧咧，某些時候其實也心思敏感，倘若她很早就意識到西楚越凌皇女外表包裹之下那顆高傲的心，也並無可能。

  賞花會被安排在御花園旁邊的春熙園裡，御花園不得皇帝允許不得入內，可這春熙園可就是太后的私園了。

  說是太后發起的賞花會，其實不過太后出來露了個臉，便藉口身體不適離開了。

  此刻春熙園裡只有一群鶯鶯燕燕，圍繞著一個明修團團轉。

  明修身邊還跟著一個西楚越凌，被一群鶯鶯燕燕圍做一團，笑面如花。

  明巧一眼就看見被圍在人群中的兩人，她來不及去看自己皇兄的表情，便連忙饞著楚念朝別處去。

  「走吧這邊太吵了，我們去那邊兒瞧瞧。」

  楚念早就看見了被圍在一群女人中的明修，也望見了他那張陰沉的臉，心情莫名舒適了起來，望見明巧這幅模樣，只覺哭笑不得。

  這時，便望見明月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小池塘邊兒上，望著安安靜靜的游魚不知在想些什麼。

  明巧生了壞心思，她一直與這個皇姐不對頭，正巧想轉移楚念的注意力，便拉著楚念朝著明月而去。

  看見明月的時候，楚念便知道明巧打得什麼注意，雖說她們現在仍在對立面，可人不犯我，楚念還不想主動去找明月的麻煩。

  可不等楚念出聲阻止，明巧已經一巴掌拍到明月的後背上，仍舊是那副傻乎乎的紈絝公主模樣，欠揍又叫人拿她毫無辦法。

  「三皇姐，你怎麼獨自一人坐在這兒啊？」

  明月恨恨的看了她一眼，卻也習慣了她的沒臉沒皮，然而轉眸便望見了漫不經心的楚念，頓時面色一僵。

  「見過三公主殿下。」

  反正已經撞見了，如今就算解釋說不是她想刻意找明月的茬也晚了，不如就讓她誤會著，反正她能想辦法關她第一次，就能想辦法關她第二次第三次甚至一輩子。

  楚念當然猜不到如今自己在明月眼裡有多殘暴，雖說因為之前沈阮給她下套害得母妃降位，她也受了皇后的一頓責罰，為此明月恨不得沈阮早死，可當她看見沈阮在楚念手下被打得血肉模糊，有那麼一瞬間，明月後悔與楚念為敵了。

  如果可以，她寧願勸了母妃背叛淮南王，也不願站在那日那個下手不知輕重的瘋子對面。

  不過當日那個瘋子如今笑得毛骨悚然，明月就覺得她已經盯上自己了，不得已硬著頭皮乖乖與楚念打招呼，那個趾高氣昂的三公主如今如此乖巧，只怕旁人見了，要萬分詫異了。

  「無雙郡主，好久不見。」

  明月笑得有些諂媚，連明巧也一時摸不著頭腦，只得延續自己楞頭楞腦的作風不顧氣氛的伸手去捏明月的臉。

  「皇姐，你咋了？被鬼魂附身了？」

  明月連忙拍開她的手，「滾蛋，你才被鬼魂附身了。」

  這面明月正奇怪，以五公主這等人見人嫌的尊容是如何和楚念這樣的人搞到一起去的，便想起臥病在床的穆青——楚念身邊就那麼一個親近的，如今卻無法陪同，若論起與穆青相像的這股子虎勁兒，許是只有這明巧能相提並論了。

  自以為摸准了楚念的喜好，明月身子躲著明巧遠了一些，卻也氣惱明巧無知，沒好氣兒的道:「誰能像你似的沒心沒肺，離我遠點，惹人嫌。」

  說完這話兒，明月忽驚覺楚念還在一邊，頓時渾身冰涼，她可沒忘了沈阮是因為誰挨揍的，是穆青！倘若她再惹了這新進與楚念親近的明巧，豈不是要和沈阮一個下場了？

  明月心裡這個慌啊，一邊懊惱管不住嘴，一邊轉頭小心翼翼的望向楚念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一直忌憚的「瘋子」此刻注意力似乎在別處，她鬆了口氣之餘也順著楚念的目光望過去，便望見人堆兒里的明修，心下忍不住幸災樂禍。

  若她知道這麼一會兒功夫就能摸清楚念的全部喜好和弱點，她方才絕不會對楚念抱有半分驚懼，這太有辱她作為堂堂公主的地位了。

  此刻楚念正望見人群中的明修和西楚越凌，二人的腦袋湊在一起，面對眾名媛時分明冷峻的臉，此刻笑得異常開心。

  楚念心頭溢出一私對自己的鄙夷。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患得患失了？

  一旁的明巧連忙擋在楚念身前，心下懊惱，她就走神兒這麼一會兒！

  皇兄也是，怎麼就這麼不安分，非得沾花惹草的叫楚念跟著傷心？回頭她非得拿鞭子好好教訓這個不知好歹就會生事的皇兄！

  這會兒明月也看出了明巧沒事兒閒的來調侃她的原因，頓時心底一陣竊喜，她清了清嗓子不怕事兒大似的道:「這不是皇兄和西楚皇女？他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