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40章 反謀

  玉釵幾乎是抵著蘇長朗的喉嚨，似乎下一刻就會穿透他的血管。

  蘇長朗的呼吸一下子平緩下來。他臉色通紅，酒氣熏天，看起來無疑是個醉鬼。

  可他那雙眼，清清亮亮的，又驚又疑地看著唐宛央。

  蘇長朗哪裡是醉的，他清醒得很。

  ——

  唐念清被帶到另一間偏房裡換衣服，她捏著那張不成形的紙條，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她確認這是屬於赫連安的筆跡，因此心中更加怨憤。

  為什麼安哥哥會約見唐宛央，為什麼不是她！難道，在他的心裡，竟然覺得她比不上唐宛央嗎？

  此刻，唐念清已經全然忘卻平時里蕭憐秋的教導，妒意和憤怒盈滿了整顆心臟。

  額心不時發暈，唐念清的心裡忽然生出一股異樣的熱，一個大膽的想法閃過腦海里。

  倘若。

  倘若這次和赫連安見面的人，是自己呢？

  倘若，她能因此嫁給安哥哥，成為六皇子妃呢？

  赫連安是當今幾個皇子當中，最有可能繼承大統的一個，那她以後就可能成為掌管六宮的皇后娘娘。

  唐念清已經將蕭憐秋的盤算全部丟之腦後，滿腦子只有想像的美好未來。

  她握緊手心，越想就越是心動，換好了衣裳後，就對著外面的宮女道：「我想如廁，姐姐給我指個方向就好，不必等我。」

  那宮女大概只是蕭憐秋派來傳信的人，不疑有他，指著前方的路道：「不遠，小姐往前面走，然後右轉就到了。」

  唐念清點點頭，隨後往著她所指的方向去。走了一會兒，見四下無人，她就忽地轉了個方向。

  正是赫連安字條上所言，陶然居的方向。

  唐念清的步伐很快，到最後，幾近小跑起來。

  周邊空蕩蕩的，不見人影。微涼的夜風吹過她的臉頰，卻沒能讓她冷靜分毫，反而更加地火熱。

  她已經想好了。

  等會兒見到安哥哥之後，得先流下一行淚來。她對自己的外貌還是有一定的自信的，安哥哥那樣溫柔的人，定然見不得美人垂淚的景象。先讓他對自己存了三分憐惜，唐念清有把握能讓百鍊鋼都化為繞指柔。

  到時候，等她嫁給了赫連安，唐宛央就註定了永遠都要被她踩在腳下！

  正在胡思亂想著的時候，陶然居已經進了。

  房裡沒怎麼點燈，光線昏暗，隱隱有暗香浮動。

  借著昏黃的光，能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

  唐念清心中一緊，只覺得越發地熱，額上也沁出了點點薄汗，連呼吸都有些滯阻的感覺。

  只要邁出這一步，她就是六皇子妃了。

  唐念清長長吸了一口氣，朝著赫連安走了過去。

  ——

  茶室里。

  唐宛央和蘇長朗對面而坐。

  房裡靜悄悄的，唐宛央將那枝打磨過的玉釵放到了桌上，率先打破了沉默：「蘇表哥。」

  蘇長朗的目光在那玉釵上流轉一瞬，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地道：「你竟然帶著這麼尖利的東西在身上。」

  唐宛央笑了一下：「出門在外，總會遇到特殊情況。」

  她抬眸和他對視，「比方說現在。」

  「蘇表哥竟然沒有醉，倒是讓我很驚訝。」

  蘇長朗哼了一聲。「我蘇家是西晉富商之家，我從小在生意場上耳濡目染，誰真心奉承，誰假意敬酒，我依然能看得出來。我只是裝醉，想看看他們想幹什麼，然後有人就將我帶到了這裡，沒想到你也在。」

  他眨了眨眼，指著那玉釵道：「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唐宛央：「……」

  都不知道該誇他機警還是單純了，眼下的狀況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嗎？

  她撐著半邊腦袋，很是漫不經意地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酒後亂性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蘇長朗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臉漲得通紅。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唐宛央，卻半天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蘇表哥別激動，這不是什麼也發生嘛。」唐宛央朝他笑著，清澈的眼裡微光閃爍。

  這不是蘇長朗第一次見到唐宛央，卻是第一次和她這般近距離相處。

  女孩子容顏秀美，聲音清脆，眼裡好像藏著滿天的星星。可是不笑的時候，又好像星星忽地都沉寂下去，徒留下漆黑一片的夜空。

  她說得這般散漫，好像和自己無關似的。

  蘇長朗有些回過神來，仍是不解：「他們這麼費盡周折為了什麼？」

  「難道就為了毀你聲譽？」在蘇長朗看來，這種事情，對於女子自然是天大的災難。

  唐宛央笑眯眯地道：「不止啊，蘇表哥可別忘了，這局針對的人除了我，還有你啊。」

  她的眸光驟然鋒利：「若是真出了事，蘇表哥不會覺得自己的仕途還能安安穩穩地走下去吧。」

  以蘇長朗的聰慧，三言兩語，就讓他想通了前因後果。

  心裡湧起一陣後怕，背上冒出冷汗。

  隨後是無盡的憤怒：「還想一石二鳥，打得好算計！」

  「不錯，」唐宛央點點頭，「好在我沒有上當，你也沒有。」

  蘇長朗咽了口唾沫，試探地問道：「若是我今日，真的喝醉了，你會如何？」

  唐宛央垂眸，目光落在尖利的玉釵身上，笑道：「蘇表哥為了保護我而被忽然闖進的刺客刺傷，這個藉口如何？」

  這的確是個好說辭，被刺傷後，他也一定會立即清醒過來。但蘇長朗仍覺得有些不自在：「你還真準備刺我，下得去手嗎？」

  「這有什麼下不了手的，」唐宛央微微一笑，唇邊的笑意卻很淡，「相信比起一道小小的傷口，蘇表哥也不會願意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

  她的語氣很平和，卻又帶著幾分隱藏起稜角的凌厲。

  這是平日裡所不常表現出來的。

  蘇長朗愣了一下，無言以對。也就在這時，唐宛央忽地起身，作勢欲走。他忙問道：「你要去哪裡？」

  唐宛央有些奇怪地瞥他一眼：「既然你醒著，那我自然是要離開了。不然再過一會兒，人家就要來「捉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