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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4:28:31 作者: 九階幻方
    膚色偏白,手指極其修長,手背上淡青色的脈絡略微隆起。

    許知意沒留神看屏幕,開著槍,一頭扎進喪屍堆里。

    角色被喪屍啃了,她轉身把遊戲手柄給別人,故意轉的是寒商那邊,手在遞著手柄,眼睛下意識地瞥向寒商。

    沒想到,他也剛好在看她。

    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到一起,他那雙眼睛比記憶中那天在走廊上見到時還黑。

    裴長律順手接過她的手柄,也注意到寒商在看許知意,笑道:「知意,這是寒商。寒商,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知意,你們還沒見過吧?」

    寒商沒有回答,目光滑落,落在許知意左邊肩窩。

    許知意今天又是穿白。

    是件潔白柔軟的T恤,肩膀乾乾淨淨,沒有血留下的印子。

    被他這麼看著,許知意肩膀上仿佛又冒出那天的感覺,衣服被水洇濕一大片,貼在肩膀上,涼颼颼的。

    寒商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嘴角。

    「沒見過。」他說。

    他不提那天在樓梯轉角的事,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許知意就也沒吭聲。

    隊友衝過來,把人復活了,裴長律順手開始接著打,「知意,看我給你報仇。」

    其他人都在亂鬨鬨地聊天,搶手柄,熱鬧到不行。

    寒商還在不錯眼珠地盯著她瞧,也不說話。

    許知意乾脆主動開口:「你叫寒商?商人的商?是因為家裡做生意嗎?」

    寒商半天才回答,仿佛心不甘情不願一樣,簡潔地說:「五音宮商角徵羽,其中商音肅殺,屬秋,寒商是秋風的意思。」

    許知意頓時覺得自己是個文盲,恨不得咬掉自己瞎說話的舌頭。

    她轉頭看向屏幕。

    耳邊卻忽然聽見寒商悠悠問:「那你呢?你為什麼叫『知意』?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許知意回過頭,發現他還在看她。

    許知意答:「不是。我有個姐姐,我媽給她起名叫許從心,希望她萬事都遂自己的心,結果她生下來以後,每天晚上都又哭又鬧不睡覺,特別任性,所以生我的時候,我媽就給我起名叫知意,大概是希望我善解人意,讓她能睡個好覺吧。」

    寒商問:「所以你讓她好好睡覺了?」

    許知意搖頭:「沒有。我小時候比我姐還能鬧騰。我媽說,我姐那會兒只能算是模擬演習,到我這兒才是正規戰場。」

    寒商忍不住笑了。

    這人的笑一閃即逝。但是在那一瞬間,會露出一點牙,牙齒雪白,

    許知意接著說:「所以我媽說,我和我姐就是她這輩子命里的災星,為了我們兩個,她操心得人都老了。」

    許知意頓了頓,「我就跟她說,這不能怪我。如果可以讓我自己選的話,其實我也並沒有那麼想被生出來。」

    寒商望著她,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著,下頜抬著,勾出一個稜角。

    好半天,他慢悠悠說:「那我們一樣。我也不想。」

    一晃已經十年。

    --

    十年後,大洋彼岸,距離熙市八千公里外,異國的靜夜裡,寒商把行李箱挪進老宅的主臥,關好門。

    行李箱的輪子沒有沾地,腳步聲在厚重的地毯里隱沒。

    他動作很輕,像個闖空門的賊。

    已經是半夜兩點,又是昨晚在路邊遇見許知意的時間。

    隔壁房間的門關著,門縫漆黑,沒有透出燈光,許知意折騰了兩天,應該已經睡了。

    寒商昨晚從裴長律那裡拿到她的手機號,對著那串號碼糾結了一夜,等到早晨,才打了她的電話。

    結果一句話沒說,就被她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

    她罵的當然是別人。

    她說「不住你的房子」、「占便宜」什麼的,聽起來像是在罵昨晚帶她回家的那個大她一截的男人。

    寒商也冷靜下來了。

    他特地囑咐裴長律,不用告訴許知意他在澳洲,也不用說他會幫忙找房的事,只是幫一點小忙而已,完全沒必要。然後不再直接找她,彎彎繞繞地挖出一個和她同專業的遠房親戚。

    今天白天找到清潔公司,把老宅清掃乾淨,買了基本的家具電器,最後總算把許知意成功引到這幢老宅里。

    寒商原本打算,這件事就算了了。

    幫她找到住的地方,已經仁至義盡。

    以後每周按時收她房租,她愛住到什麼時候就住到什麼時候,住到畢業離開澳洲時也沒關係。

    兩個人連面都不必見,她也根本不需要知道房東是誰。

    可是就在今天,一切都談妥時,她最後忽然問了一句:

    【請問你也要住在這邊嗎?】

    寒商盯著這行字,盯了很久。

    最終,就如同有鬼捉著他的手一樣,回了三個字:【有可能】

    回完就想剁了自己的手:有可能什麼有可能?

    許知意問的那句話,就像一隻小小的魚鉤,銀色的,亮閃閃的,埋在他心裏面。

    而且埋得很淺。

    這一整天,它都在那裡,只露出一個帶著倒刺的小小的尖兒,隨著他走的每一步路,說的每一句話,一下一下地撩撥。

    撩撥得他心煩意亂,什麼都做不下去。

    到了晚上,去衣帽間拿衣服時,寒商忽然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把行李箱拎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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